第二百八十三章 苍天饶过谁！

  赵老太爷闻言，木然看了铁头老猿一眼，不语，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似乎还没从这充满味道的神展开中回过神来。

  那边某个人的表演还在继续。

  “后面的朋友，你们好吗！人家是周迅呢！来，跟我一起唱，在我的心上，自由的飞翔，干了这杯，再来一杯！”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呐喊，鲁镇的夜空，回响着时代的强音。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又有三枚反步兵生化特种雷冲天而起，划出死亡的弧度，这次的攻势来自天空！三罐此世之恶在空中骤然爆开，好似下了一阵飞翔雨，轰然而落，组成一个三联装的大范围，劈头盖脸，布下绝望的领域。

  提前了很长时间享受了一回“民主国家之人权驱散”待遇的帝国公民们虽然淳朴善良，正直勇敢，不畏强权，勇于斗争，他们在来之前虽然已经决心与恶势力作斗争，但谁也没料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对不对？

  从天而降的恐怖事物，周遭同伴的惊慌尖叫，难以忍受的可怕气息折磨着各大感官，而最要命的是，周围的人们，都在尖叫和逃离。

  再也没有人给予他们鼓励，再也没有人给予他们勇气，再也没有人开出高额的悬赏，宣扬美好的前景，给予他们令恶念蠢蠢欲动的底气和力量。

  所以，他们都……逃了。

  所有人都在尖叫，逃离，恐惧着，奔跑着，惨叫着，是因为那些无法忍受的恐怖袭击，更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在这么做。

  一帮……乌合之众。

  赵老太爷被裹挟在人群中，随波逐流，左右乱晃，也幸好帝国尚武，他自诩诗剑传家，如今虽然垂垂老矣，但身体依然算是硬朗，好歹没被挤倒踩死。

  但依然还是随着人潮，不由自已，东倒西歪，而且跟这群愚蠢的泥腿子混在一起，身上、脸上甚至胡子上，都被蹭了大量的气味可憎的东西……在这种绝望和混乱的局面下，一切的身份与智慧都变得毫无意义，只有力量，野蛮的、原始的、有用的力量，才是最后的倚仗。

  好歹铁头老猿还算有点专业精神和服务意识，硬生生抢入人群，将赵四老爷给拽了出来，此时赵老太爷已经被挤得有些神志模糊，再加上头上脸上涂满的不明液体，很容易让人产生某些糟糕的联想……

  他妈的……铁头老猿暗骂一声，抬起手来，抽了赵四老爷两个大耳刮子:“回神！回神！你被熏傻了吗？还做不做事了？”

  老太爷愣愣地望着铁头老猿，浑浊的老眼渐渐有了精神，然后，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浑身打着哆嗦，这周围混乱的场面，几乎令他发疯的恶臭，这一切的一切令这位鲁镇的老乡绅无法接受。

  他可以失败，可以低头，但他妈的不能输得这么奇怪和窝囊！

  怒火熊熊燃烧，吞没着理智，滋生着杀意，他死死地瞪着铁头老猿，突然爆发了，几乎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让他死得苦不堪言！把他按进茅坑里淹死！”

  望着眼前如泼皮般失态大骂的赵四老爷，铁头老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讥嘲，你之前高高在上，自诩精英，与草民有天壤之别，但此时此刻，还不是像个乡愚匹夫一般？当剥去了权势与财富的外衣，你们这些人，还剩下什么？

  不过，不屑归不屑，活儿是要做的，钱也是要拿的。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味书屋，暗自笑了笑，这个周少侠虽然不讲究，但却着实有趣，这样的人，死了可惜……那就，让他死得舒服一点吧。

  但下一刻，那边的龙潭虎穴又响起了阎王那令人听不懂的通牒:“西库拉多卡西多！闪光吧！光能使者！”

  他心里打了个突，抬头一看，好死不死的，一只小罐罐破空而来，在半空中转过了诡异的曲线弧度，居然刚巧就往两人藏身处这边飞来！

  “操！”铁头老猿只来得及骂出一个字，拽着赵四老爷就跑。

  然而……

  “西库拉多卡西多！你们俩也一起闪光吧！波涛使者！风暴使者！”

  又有两道破空声划过长空，呼啸而来，三个小罐罐在空中呼应闪耀，同时爆开，爆裂范围互相遮蔽，笼罩了庞大的空间，洒下避无可避的死翔之雨！

  轰！轰！轰！

  硝烟散去，留下了满地的凄凉与创伤，两个苦命人面面相觑，久久不能言语。

  铁头老猿将胡子上的不明物质抹掉，暴跳如雷。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把他按进茅坑里淹死熏死溺死臭死！”他咆哮道，“这个王八蛋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赵老太爷木然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等什么？”

  铁头老猿怒火填膺，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将枪头挑着的鱼头甩去，咬牙切齿，向着三味书屋的方向冲去。

  但片刻之后，他又以同样的速度退了回来。

  赵老太爷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木然看着他:“怎么了？又被溅了一身？”

  “呸！”铁头老猿啐了一口，怒道，“不行！我想了想，这样太便宜他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个逼崽子居然敢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一枪刺杀了他，不但便宜了他，他也肯定不会服气！我要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赵四老爷听了这话，神智才恢复了一点，虽然他也很生气，但也同样深知斩草不除根的后患，老爷子断然道:“不成不成！今晚就动手！夜长梦多！”

  “多你妈个头，我可不是你养的狗，什么时候咬人，老子说了算！”铁头老猿勃然怒道，“那个小逼崽子，对付那些弱小的草民都用这种损招，我如果杀将进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天罗地网等着我呢！我连夜准备一下，明天再说！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冲进去啊？”

  说完也不管赵老太爷的脸色，果断地拂袖而去，夜色茫茫，背后插着四杆旗、一身箭衣武老生打扮的铁头老猿，很快就消失在了苍茫的黑暗之中。

  赵老太爷气得头晕目眩，这种言而无信、不知敬畏的刁民狗腿子，有了几分武力就无法无天，不服管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远处，哭号与呼喊声传来，原来是他家的仆役与下人找不到老爷，正慌忙回来寻找呢，赵四老爷先是神情一松，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三味书屋的方向，然后匆匆而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而三味书屋的院子里，孙朗和赵云龙扒在墙头上，探出两个脑袋，目送着这群乌合之众屁滚尿流而去，一边看，一边感叹着这届百姓不行。

  两位几年前曾经也如此窥探过域外天魔主力大军的天元英雄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出滑稽戏，脸上满是成就感，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孙朗突然道:“咦，那个带着面具身上插着四个f的家伙怎么又跑回去了？我们还有几个针对武者的单兵战法没演练呢……”

  赵云龙想了想，正色道:“也许觉得自己打不过，去搬救兵了。”

  孙朗笑道:“搬救兵？只有猴子才会去搬救兵……哦，对，他好像带着个猴子面具，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好了，搬来救兵更好，我正愁没乐子呢……”

  他双手一松，落到墙根，赵云龙也跟着跳了下来。

  游侠伸个懒腰:“好了，准备睡觉，晚上警醒一点，还是照例，你负责看着那三个老娘们，我负责看着另外三个糙汉子，明天看看那猴子请来了什么救兵……”

  一夜无话，只是鲁镇今夜未眠，家家户户，几乎都充满了咒骂与哭泣，还有泼水倒水的声音，不知有多少人在拼命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理所当然的，一位姓周的少侠，其祖上女性亲眷荣获了本年度妇女团体扶助荣誉大奖，得到了不知多少人的挂念和嘘寒问暖。

  ——反正孙朗睡得很香，他自姓孙，又不姓周，周少侠挨骂跟他有个蛋关系。

  只是农夫、谢阿贵与孔仲吾三人则是睡得提心吊胆，因为他们被迫与孙朗共处一室，此人入睡之前，还一本正经地对三人说，吾好梦中杀人，都他妈小心着点，别打呼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很多人似乎都还在睡觉，一位船夫划着他的小船，慢慢地游荡在咸欢河上，他显然没有参加昨晚的和平与自由之夜，因为他船上装的是草灰和粪肥，而他的神情却安然自若。

  这是他与沿河大户人家们的协议与工作——每天清晨，他划着船，沿河而过，从后门运走各家的草灰和粪肥，运到镇外田里，肥沃土地，滋养作物，今天也是这样工作着……但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今天的鲁镇，有些怪异。

  没有几个人，行人也神色匆匆，脸上没有笑容，早晨镇上还有雾气，远处被雾气笼罩，也看不到，这清冷的气氛，更添诡异之感。

  突然，他听到前方河埠沿岸，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叽喳声。

  不是人类，像是一群……动物？

  然后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了……矮小黑瘦的物体穿过浓雾，向他发出了尖利的叫声，那些畜生尖嘴猴腮，人立而起，凶相毕露，原来是一群龇牙咧嘴的猴子！

  为首的一只大马猴指了指他，然后猴群同时发出了尖利的咆哮声，这一窝疯的猴子连爬带跳，甚至跳下了水，向他的粪船游了过去！

  这种可怕的事情令船夫慌了手脚，那些猴子抓住了船舷，只顾乱晃，有些已经湿漉漉地爬上了船，船夫胆寒之下，立刻丢了桨，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然后远远地游开，水乡的人都识水性，还能游不过一群猴子？

  很快他就在河埠另一头浮出了水面，望了一眼自己的船，没想到那群猴子居然没有袭击和追击他的意思，而是占领了这条粪船，拿着桨，冲他呲牙咧嘴地跳了几下，然后居然轮着桨，将船划走了？

  一时之间，他都忘记了这条船的损失，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这些猴子……抢粪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