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作者:弱水千流      更新:2020-04-09 16:06      字数:11810
  chapter 06 雾(四)

  长达近三个钟头的手术后,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暗下去。门开了。

  众人抬起头。

  主刀医生最先从里面走出来。江安民动身上前两步,询问道:“陈副院,政委这会儿情况如何?”

  “子弹取出来了,已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副院长摘下口罩, 看向寸步不离守在外头的几人, “不过还得进icu观察24小时以上,再看俺情况。现在麻药还没过。不过根据我的经验, 挺过来, 就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什么时候能探视?”

  “隔离期间不能探视, 等转入普通病房再说吧。”

  闻言,大家伙这才长松一口气, 心落回肚子里。

  温舒唯抬手抚了抚心口, 扭过头,沈寂靠站在走廊上,脸sè淡淡的, 右手经过简单消毒处理,贴着创可贴。

  她抬手,从底下悄悄握住他垂在身侧的那只大手,捏了捏。

  沈寂目光转落在她脸上, 直勾勾地瞧他。姑娘也看着他,勾起嘴角, 朝他很淡地弯了弯chún。

  看见那丝浅笑,他目光不自觉便柔下来,抬起手,食指轻轻勾了下她的脸蛋儿, 眉峰微挑,“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温舒唯脸微热, 朝他摇了摇头。

  沈寂捏了下她的脸,直起身,牵着她迈开步子便往楼梯口走,脸sè冷淡平静,没跟任何人说话。

  温舒唯回头往身后看了眼,不解道:“去哪儿?”

  “你饿了。带你吃饭。”沈寂面无表情地说。

  “……”温舒唯硬生生卡了下,“那不用跟大家打声招呼么?”

  沈寂没吭声,牵着她径直进了楼梯口,大步下楼离去。

  手术室前。

  郭芸抬眸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皱起眉,自言自语地说:“政委这个儿子也真是,直接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儿太没礼貌。”

  江安民沉沉叹了口气,“那小子心里估计也不好受,由他去吧。”

  *

  沈建国是常年行军的人,又正值壮年,身体素质没得说,次日下午,医院那边就给沈寂打了电话,说人已由icu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家属可以进行陪护探视。

  因着这桩事,温舒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彼时,她正顶着一副熊猫眼坐在电脑面前剪辑视频。刚合成完音轨拼接,边儿上的手机就响起来。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眸光一瞬跳动,接起电话,“喂?”

  “在哪儿。”听筒里传出的嗓音一贯低沉冷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家里,在剪东西。”温舒唯应着,“怎么了?”

  “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可以探视了。”沈寂tiáo子寡淡,“我马上要过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我马上收拾换衣服。”温舒唯摁下保存键“唰”一下合上电脑,踩着拖鞋飞快跑回卧室,边道:“你现在过来吧,20分钟之后楼下见。”

  “嗯。”

  *

  探病二人组很快便在姥姥家楼下碰面。

  沈寂刚从单位出来,一身笔挺军装衬得那副宽肩窄腰大长腿格外引人注目,背朝单元楼门洞,站在花坛边上抽烟。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掸着烟灰回过头。

  温舒唯今天穿了身白sè的英伦风衬衫鱼尾裙,头发梳起一个半丸子头,脸上略施淡妆,拎着一个手提包,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上个世纪的文艺女青年,安静文雅,落落大方。阳光下,那张脸蛋儿雪白无暇,晃得沈寂眯了下眼睛。

  他视线不动声sè往下移。

  白sè长裙布料单薄,鱼尾款式将姑娘腰身曲线勾勒得纤毫毕露,细细的一段儿小腰,到胯骨位置流畅地弧形扩开,将臀包得严丝合缝,浑然两瓣儿饱满的小桃子,款款走动,活sè生香。

  沈寂没出声,抽着烟,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她。

  温舒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踩着尖头靴走过去,在他跟前站定。眨了眨眼,忐忐忑忑地小声问:“你看怎么样?”

  沈寂:“什么怎么样。”

  “我这一身衣服妆容和发型啊。”温舒唯考虑得很周到,“第一次见你爸爸,我怎么着也得好好打扮打扮,给咱叔叔留个好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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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沈寂闻言,眉微挑,视线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游移打量一番,忽然抬了抬手,说:“转一圈儿。”

  温舒唯狐疑,依言在原地打了个旋儿,站定了,又抬头看他,很认真地问:“如何,好看么?”

  沈寂掐了烟,点头,“好看。”

  温舒唯没有注意到他比骤深几分的眸sè,自顾自低头打量自己,笑着自言自语道,“这衣服是去年买的,压箱底了没来得及穿,还新新的。这回倒是派上了大用场,哈。”

  黑sè越野在马路上飞驰。

  数分钟后,温舒唯出现在军总院住院部的外科病房609门口,身边站着手上拎着水果和各类有助于伤口复原的保健品、脸sè冷峻没有任何表情的沈大佬。

  虽表面上只是前来探病,实际性质却是初次见沈父,温舒唯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她心跳莫名急促,砰砰砰砰。又扭过头,有些忐忐忑忑地打量了一下沈寂手里那些的东西,嘀咕:“我这些东西买得够不够?你爸爸会不会不喜欢?他要是不喜欢,对我的印象是不是就不好了呀?”

  沈寂直勾勾盯着她,道:“小温同志,放松点儿,别这么紧张。”

  温舒唯一本正经:“我很放松啊,我挺放松的,不紧张,我为什么会紧张?只是见你父亲而已,我最多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之前人民大会堂开全国人大代表会,我们杂志社都是派我去采访,我们主编时常称赞我,说我心理素质好,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sè处变不惊,是天生的一线新闻工作者,还很有当卧底的天赋。我不紧张,真的一点也不。”

  沈寂听完,淡点头,语气依然很平静:“嗯,看得出来你不紧张。”下巴往前随意挑了挑,瞧着她,“进。”

  “……”温舒唯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定定神,抬起手,敲响了面前这扇紧闭的单人间病房。

  细白指骨扣在门板上,哐哐两声。

  房门随即便被人从里头拉开。温舒唯抬眼一瞧,见是之前那个守在手术室门口的警卫员战士,穿军装,戴军帽,个子高高的,面容严肃,看着最多二十二三岁,非常年轻。

  警卫员道:“请出示一下证件。”

  温舒唯解释道,“这位是政委的儿子。”顿一下,补充,“亲生的。”

  警卫员:“……”

  警卫员道:“特殊时期,上头有交代,每天最多只能两人探视,且探视者必须出示证件。”

  温舒唯点点头,深表理解,余光看见边儿上的沈寂已面无表情地把军官证递了出去。

  警卫员同志接过,打开证件仔细核对几秒,交还过去,站定立正,朝沈寂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侧身打开病房房门。

  沈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摘下军帽抱在胳膊上,chún微抿,眉目冷峻。

  温舒唯探出颗圆圆的脑袋,从门缝往屋里打望——这间病房是一个单人间,宽阔明亮,安静极了,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浓郁的、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气息。

  正观察着,腰背位置被一只大手扶住,稳稳的,很有力。

  温舒唯一怔,侧过头看沈寂。他已带着她提步走进病房,眉眼垂着,神sè冷静淡漠到极点。

  极轻微的一声“砰”,病房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怕吵到病人休息,温舒唯脚下步子刻意压轻,边往里走,边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了位于白sè空间正中央的那张病床。

  白sè床单,白sè棉被,床头的墙面上还印有鲜红sè的“八一”标志。病床上躺着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半靠半坐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刚动完手术死里逃生的缘故,他的脸sè和chúnsè都十分苍白,身上挂着止伤口疼用的麻药仪器、输液的针管,和一台心电监护仪。

  他的警觉性显然很高,听见动静,几乎是立刻便睁开眼睛,看过来。

  双眸炯炯,目光清明有力,沉沉的,充满了压迫感。

  温舒唯注意到,中年人无论是容貌五官,还是颦蹙间眉宇的神态,都与她身旁的男人颇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有种感叹基因遗传的qiáng大与神奇。

  “……”沈建国苍白的面容上神sè寡淡,淡淡地看着进屋的高大男人,和男人身旁的漂亮小姑娘,不说话。

  沈寂随手把带来的一堆东西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后便踏着步子走到距床尾几步远外的椅子前,弯腰落座,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地屈起敞开,坐姿随意,手里把玩着一枚打火机。看起来丝毫没有主动跟沈建国搭腔的打算,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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