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北看着陈姗姗惨白的模样，终究没办法继续再装着笑下去，她说，“别压抑自己了。”

  陈姗姗愣怔的看着她。

  “想哭就好好哭出来。”肖北说，“这个世界上发泄悲伤的最好的情绪就是哭，没有之一。”

  陈姗姗真的就哭了。

  因为好难受。

  就算很庆幸卡卡没事儿，还是会因为自己的身体，难以接受。

  肖北就看着陈姗姗的模样。

  她其实是一个倔强骄傲的女人，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但此刻，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所以哭得很彻底。

  肖北陪在她身边。

  听着哭泣的声音，一直在，抽泣。

  哭了很久。

  陈姗姗哭了很久。

  肖北眼眶也红了很久。

  陈姗姗说，“肖北，谢谢你。”

  “不。”肖北摇头，“我只是怕你再也不会理韩凑了。”

  陈姗姗看着她。

  “此刻的韩凑可能……”可能比你更难受。

  但肖北并没有说太多。

  她说，“阿尔戈还有很多事情，龙天一现在陪着我在这边，我不能停留太久，我会跟着他回去，你可以经常给我打电话，我陪你聊天。”

  “可是我没办法打电话了。”

  “你可以让韩凑打给我。”

  陈姗姗点头。

  她就只能，靠别人了。

  肖北看着她的模样，安慰的话不能说太多，说太多，就没有意义了。

  她说，“你好好休息。”

  “嗯。”

  肖北走出重症监护室。

  龙天一看着她，看着她红红的眼眶。

  他一把将她揽过来。

  就这么搂抱着，总是能够给她巨大的温暖。

  她说，“龙天一，我们回阿尔戈吧。”

  “你不在这里多陪陪韩凑还有陈姗姗吗？”

  “不了。”肖北摇头。

  他们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决，而她也不想，因为她的关系耽搁了他处理很多事情。

  终究，她相信，韩凑，也相信，陈姗姗！

  ……

  一周之后。

  陈姗姗从重症病房中到了普通病房。

  她可以吃点流食了，比如粥，熬得很碎很软的粥。

  但她胃口不好。

  一次只能吃一小口。

  都是，韩凑在喂她吃。

  而她也没有反抗。

  不只是喂食。

  韩凑甚至包揽了她的所有事情。

  吃喝拉撒睡。

  她就真的是个瘫痪病人一般，没有人在旁边帮她，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到现在，她依然感觉到不到她手臂，腿，甚至胸口以下的知觉，而她甚至连坐起来都不行，医生说脊椎伤得很严重，需要至少静躺半年，否则好不容易做了手术结好的骨头，可能就又会扭曲了，甚至现在她连翻身都不行。

  她就只能，平躺在床上，一直一直。

  一周时间。

  陈老出院了。

  金三角的别墅被炸毁。

  陈老在金三角购置了一处其他别墅，虽然小了很多，但还是可以勉强居住！而且现在，也开始着手，新的别墅的建造了。

  卡卡也被陈老带回了他新的别墅。

  医院里面。

  就剩下了她和韩凑。

  韩凑对她，寸步不离。

  她却没有把多少视线放在韩凑的身上。

  她眼眸就看着窗口的位置！

  今天的天气，额外的好。

  透过窗帘，都能够看到面前倒影着的一片璀璨。

  韩凑说，“想看看阳光吗？”

  就是很留意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个眼神，他大概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没有回答。

  他直接起身，走向窗边，拉开了窗帘。

  灿烂的阳光，就这么零零碎碎的照耀在了房间中，却终究到达不到她的病床，她就默默看着，只能这么看着。

  韩凑从床边回来。

  他陪着她，陪着她一起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

  她说，“韩凑，你不用一直在我身边，帮我雇一个护工就好，你去忙你自己的吧！”不用陪着她，待在这么一个只能看到阳光却没办法去感受的屋子里。

  韩凑没有回答她，直接岔开了她的话题，说，“我一会儿让人把卡卡带过来，卡卡现在比以前乖了很多，除了你爸之外，其他人都可以抱了，他好像也懂事了不少。”

  陈姗姗咬着唇瓣。

  两个人话不太多。

  大多时候都是韩凑在找话题。

  找话题陪她聊天。

  安静的病房中。

  护士敲门而进。

  她笑脸盈盈，问道，“陈小姐今天好点了吗？”

  “嗯。”陈姗姗应了一声。

  “今天我们重新来帮你导尿管。”护士说，“你要忍着点哦。”

  其实，她没知觉，所以根本就不用忍耐。

  护士走向陈姗姗，掀开她的被子。

  护士说，“导尿管之前，我帮你先备皮。”

  陈姗姗点头。

  护士脱掉陈姗姗的裤子。

  那一刻，韩凑在护士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护士连忙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们，一会儿韩先生做好了之后，叫我。”

  “嗯。”

  护士离开。

  陈姗姗不知道韩凑给护士说了什么。

  下一秒就知道了。

  她看到韩凑将她的双腿张开，然后再帮她，一点一点的备皮清理。

  很认真。

  陈姗姗轻咬着嘴唇，没有反抗。

  做完了之后。

  韩凑帮她用温水清洗了之后，才让护士进来，帮她导管。

  她整个过程，其实半点感觉都没有。

  护士做完了之后，对着韩凑说道，“韩先生，平时你轻轻的帮陈小姐按摩一下身体，因为她一直躺着血液不流通容易导致身体臃肿甚至萎缩，但你不要太用力，因为陈小姐身上多处骨折，做完手术接好了之后需要恢复，不能碰到，你就轻轻地帮她稍微活动一下就好。”

  “好。”

  “有什么你叫我，我先出去了。”

  护士离开。

  韩凑回头又看着陈姗姗。

  陈姗姗已经闭上了眼睛。

  总是。

  在隔壁自己和外界的时候，就会闭上眼睛。

  那个时候，韩凑也会很安静。

  在住院这段时间。

  陈姗姗睡觉的时间，比清醒时间更多。

  所以他们之间，多半都是在沉默。

  无限沉默。

  下午。

  卡卡来到了医院。

  韩凑抱着卡卡让他陪陈姗姗。

  卡卡圆溜溜的眼睛的一直看陈姗姗，奶声奶气的叫着，“妈妈。”

  陈姗姗喉咙微动。

  其实卡卡很早就会叫爸爸妈妈了，但他不太愿意叫他们，现在真的变得乖了很多。

  韩凑说，“你亲一下妈妈。”

  卡卡就乖巧的，俯身在卡陈姗姗的脸上印下大大的一个吻。

  陈姗姗笑了一下。

  那一刻，多想伸手抱一下卡卡，抱抱她儿子。

  但是……

  她没有知觉。

  她就隐忍着，隐忍着和卡卡说话。

  问卡卡一些，很幼稚的问题。

  比如，吃饭了吗？

  有乖乖听话吗？

  喜不喜欢妈妈？

  笑一个给妈妈看。

  韩凑就默默的看着陈姗姗。

  看着她眼眶中都是泪，但就是隐忍着一直没有流出来，一直在卡卡面前，表现得很快乐的样子，一直在笑……

  他其实有时候也看不下去陈姗姗如此。

  所以，他没让卡卡停留太久，让卡卡回去了。

  回去之后，陈姗姗就不会再勉强着自己去笑。

  就会，孤独的，躺在床上，不发言语。

  如此。

  一直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

  陈姗姗出院了。

  躺着出院的。

  她回到了陈老新购买的一栋别墅，住进了一间房间。

  家里面依然很多佣人。

  而她依然，只能躺在床上。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沉默无言。

  她现在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吃饭了。

  但吃得真的很少。

  陈姗姗本来就不胖，现在瘦得，就真的只剩下皮包骨了，连她自己引以为傲的胸部，都小了很多。

  韩凑总是喂她吃饭。

  每次她都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就不再张嘴了。

  韩凑之前不会强迫她。

  在医院的时候，他可以让医生给她输营养液，后来医生说，长此以往是不行的，人的身体机能需求还是需要自己生的食物供给，不能靠药物维持。

  所以，今天的韩凑在陈姗姗转头不吃的那一刻，开口说道，“再吃两口。”

  “我吃不不下了。”

  “听话。”

  “真的不想吃。”陈姗姗淡淡地说道。

  “你是不喜欢吃这些吗？”韩凑问，“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我没饿。”

  “你知道你很瘦了吗？”韩凑说，“很瘦了。”

  “可是我不饿。”

  “乖，张嘴再吃两口。”韩凑哄着她。

  以往因为她的过于固执他都会生气，现在，他没有脾气，就是在宠着她多吃两口。

  就多吃两口好不好？

  他真的看不下去，她这么瘦这么瘦的样子。

  “我不想吃了韩凑。”陈姗姗直视着他。

  韩凑隐忍着。

  隐忍着还是将勺子放在了陈姗姗的唇边，“乖。”

  陈姗姗看着他。

  不在说话，眼眸直直的看着他。

  看着他对她的强迫。

  韩凑感受得到她的眼神，但他没看，他说，“张嘴，再吃两口就好。”

  陈姗姗咬着唇瓣。

  她真的吃不下，也不想吃，也不想被韩凑强迫。

  “听话好不好？”韩凑眼眸一直放在她紧闭的唇瓣上。

  他没办法让她张嘴，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而他很想很想她能够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陈姗姗终于张开了嘴唇。

  她现在，还能反抗谁？！

  她被韩凑喂了一口。

  她嚼着，嚼着，眼泪就从眼角里面流出来。

  她承认，她这段时间真的很容易哭，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概，这段时间哭完了她这辈子所有的眼泪。

  韩凑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她哭泣的模样。

  但他没有纵容，他一口一口，在她吃完之后，就把饭放在了她的唇边，她张嘴，他就喂进去，如此一直一直……

  她知道陈姗姗很难受。

  但他……没有办法。

  他喂完了整整一大碗。

  他帮陈姗姗擦拭嘴角，他甚至还拉出一抹笑容，他想表扬她。

  那一刻。

  陈姗姗突然猛地，吐了出来。

  吃进去的，全部涌了出来。

  很多。

  很多，弄脏了自己弄脏了床单。

  就是不受控制的，身体在排斥。

  韩凑惊吓，连忙抱着陈姗姗的身体，“怎么了？”

  怎么了？！

  陈姗姗没有回答。

  一阵呕吐之后，她变得很沉默。

  身体好脏。

  周围好脏。

  而她，没办法自己起身去擦拭干净，她没办法。

  韩凑感觉到她身体的平静，才缓缓放开她的身体，看着她的模样，开口，“对起。”

  陈姗姗看着他。

  “我总是在强迫你，而总是不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韩凑说。

  陈姗姗紧咬着唇瓣。

  有时候，她甚至希望韩凑不要来管她。

  她只需要一个人，一个人静静就好。

  她接受了，接受了，她这样的自己。

  韩凑起身。

  他走进浴室，端了一盆温水出来。

  他拉过窗帘，然后将她的衣服全部脱掉。

  他帮她身上擦拭干净，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后把她轻轻地从床上抱起来，放在一边的沙发上，让佣人进来换了弄脏的床单。

  陈姗姗就这么看着韩凑做的一切。

  佣人换完了床单之后，韩凑把陈姗姗放在了干净的床单上，看她闭着眼睛在睡觉，才转身走进浴室，清洗自己的身体。

  他脱掉弄脏的衣服，就这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看着看着，眼眶有些红。

  他转移视线。

  在洗澡之前，拿出刮胡刀将多余的胡须刮掉。

  看着他干净的脸颊，缓缓将自己清洗干净！

  他从浴室出去的时候，陈姗姗依然只是在床上安静的躺着睡觉。

  一般都没有睡着。

  但韩凑不会打扰她，就是会躺在她的旁边，睡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陪着她。

  安静的房间中。

  陈姗姗突然开口道，“韩凑，你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韩凑一顿。

  他转头，“为什么？”

  “不方便。”

  她没办法再打理自己长长的头发了。

  所以剪短吧。

  以后也不用去见谁了，就剪短吧。

  “不用，留着吧。”韩凑说。

  他其实知道，陈姗姗很喜欢她的长发，金色的，柔软的，长头发。

  他也很喜欢。

  他说，“你想洗头吗？”

  这么久了。

  应该很想洗头吧。

  陈姗姗不说话。

  “我帮你洗头。”韩凑说。

  说着，就立马起来。

  他走出了房间，不知道去做了什么。

  回来的时候，他推开了落地窗，外面大大的阳台上，此刻阳光正好。

  他让佣人搬了一个睡椅过来，然后抱着陈姗姗躺在了上面，给她盖上被子。

  而后，他帮她把头发全部倾泻下来，下面放着一盆温水，他用温水将她的头发浸泡在里面，轻轻地帮她梳理，用涂抹上了泡沫。

  他在帮她抓洗。

  问她，“哪里痒你给我说一下。”

  陈姗姗没有说话。

  一个月没有洗头，哪里都痒。

  “我帮你多洗一会儿。”韩凑说，视野感觉到了她头发的脏。

  陈姗姗依然很沉默。

  她眼眸就这么看着天空中璀璨的太阳。

  她说，“韩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韩凑帮她洗头的手顿了顿。

  陈姗姗说，“是因为内疚吗？”

  韩凑抿唇。

  “不用内疚，和你没有关系，这场事故谁都意料不到。”所以不用对她这么好，也不用把自己的大把时光浪费在她的身上。

  其实……

  有他没有他陪伴，她都一样。

  没有太大的起伏。

  但他不一样。

  他可以有更多其他更精彩的事情可以做！

  没必要这么守着她。

  一度沉默的空间。

  陈姗姗以为韩凑不会继续这个话题，他总是不想回答他不愿意回答的事情甚至，有时就是在默认而已。

  然而那一刻，她听到韩凑说，“我对自己老婆好，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