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明显地怔了怔，接着整个人都慢慢冷了下来。

  本该浓情蜜意厮守终生的两人，却因为拂苏的忽然冷淡而变得一塌糊涂。

  小九给了拂苏一切，可拂苏却将她推入了深渊。

  他给了小九一场欢喜，给了小九‘爱情’，却又残忍的告知。

  那只是一场戏！

  他……

  从来都不爱她！

  甚至婚约，也是可以随意解除的！

  拂苏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分了，任谁也不可能接受，尤其是深爱他的小九。

  可拂苏不为所动，像是换了一个人，冷淡、漠然，甚至是冷血的。

  拂苏在小九爱上他之后告知他不爱她。

  拂苏在小九以为会是天长地久之时告诉她不过是一场梦。

  在小九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以为他们会他厮守生生世世，拂苏却告诉她：

  不可能！

  拂苏告诉小九，会有一个人和他白头偕老，但你不可以。

  为什么？

  小九不停地问，什么放下了尊严去祈求，可是得不到答案。

  其实……

  一切不过是，他不爱她。

  他对她温柔，却不想给她爱情。

  小九无法理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给她一场梦？

  小九在愤怒、质问、哀求之后变得沉默寡言。

  即使拂苏如此绝情，可她还是爱她，她放不下，舍不掉。

  于是，她接受一切，他给她蜜糖，他欢喜的吃下，蜜糖里掺了毒药，她也只能生生受着。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她爱她，她的世间只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她想让他高兴，看着他微笑她便像个傻子一样开心着；

  此刻她想让他绝望，可惜，她做不到。

  夜深人静，他就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可惜，无人心疼！

  自始至终，拂苏主宰这一切，所以的温柔被他收回去了，而小九就只能被丢下。

  小九终归是接受了，也发现了‘真相’。

  他对她的宠溺和温柔从来都不是因为爱她，而她给予他一切却只是因为爱他。

  当所有虚假的甜蜜褪去，浮出水面的真实残酷的让人眼前昏暗。

  不是不爱，是因为他不是他所爱的人吗？

  小九沉寂下来的心因为这个认知而偏执疯狂，心底那浓烈的爱意却丝毫不减。

  既如此……

  那么便毁了吧！

  云姝回神后，眉心紧皱着。

  已经很确定这不是梦了，而是真实的记忆。

  毕竟这次可没‘睡着’。

  不过拂苏在生门中有看到这么多吗？应该是不可能的。

  云姝出着神，却听拂苏忽然说道：“在生门里，我看见了师父的容貌。”

  说着他看了看云姝。

  萧文景心脏微颤，也跟着看了过去。

  云姝和他们对视，面无表情。

  拂苏却轻缓的笑了：“师父……和小九竟是长得一模一样。”

  萧文景的瞳孔猛缩。

  云姝却在心中想着：不对，他不是他们的师父。

  萧文景厉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是质问拂苏的。

  拂苏却忽地弯了弯唇，笑道：“你不妨再开一次生门，也许你也会看到‘师父’。”最后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忽然间，很早之前在云姝心头一闪而过的念头彻底清晰了。

  生门、塑魂草。

  萧文景他……

  云姝周身皆被寒意笼罩。

  电光火石间，金石碰撞地震天声响惊醒了所有人。

  云姝猛地转头看去，却心脏猛地震颤着。

  缠斗的战局竟然这么快出了结果。

  阿陌的猩红长|枪直直地刺向萧文景的胸膛，萧文景面色苍白，长发向后飞扬，他的唇瓣却一片艳红，那是……被血迹染红的颜色。

  “沈微言！”云姝厉声道。

  阿陌却扬起了唇，笑着：“输了就该死，这才是战斗。”

  说着，他猛地用力，将那贯穿了萧文景胸腔的武器蛮横地拔出！

  阿陌是下了死手，直接震碎了萧文景的防御，那长|枪的角度也刁钻至极，蛮横地贯穿了心脏，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云姝看得很清楚，他知道，萧文景必死无疑。

  理智上，他其实没必要去救他，已经攻略结束，生死有命，谁能管的了谁生生世世？

  可其实这个‘理智上’的念头压根没在他脑中浮现，云姝已经抬手布下了舍身阵。

  不能让萧文景死，已经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了，总不能让他这样死了。

  他动作极快，但有人的动作比他还快。

  不是通晓阵法的拂苏，而是沈微言。

  阿陌会出手杀了萧文景，沈微言功不可没。

  倒不是说他和阿陌联手了，而是坏在他自始至终都在和萧文景联手。

  其实想让这战斗和平结束，只要他们任何一方帮着阿陌来打压另一个，那么这战斗便不疾而终。

  阿陌杀了很多人，但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战斗。

  公平的，势均力敌的战斗，他拿自己的命和人拼，最终的胜利果实也是别人的生命。

  这样的结束，是一种尊重，是对敌人的尊重。

  所以若是沈微言甚至是萧文景，不管谁来偏帮阿陌，让势均力敌的二对一变成碾压式的二对一，那么阿陌都会失去战斗的兴趣。

  他们都懂，可是他们不肯，他们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谁死都行，总得有人见血！

  而现在……被完全激起了战意的阿陌捕捉到了空隙，重创了萧文景。

  萧文景活不了了，阿陌和沈微言都一清二楚。

  沈微言从得知这个信息之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姝。

  所以当云姝将将要施展舍身阵，沈微言便快速出手，生生拦了下来。

  云姝拧眉，声音瞬间降到底了冰点：“放开。”

  沈微言执拗地桎梏着他：“我不会再眼睁睁看你用一次这鬼东西！”

  云姝猛地抬头看他：“那你就别杀了他！”

  如果这声音里的愤怒和揪心也是假的，那这个男人也太可怕了。

  拂苏、沈微言都拿不准，可是萧文景却眸色极度暗淡。

  云姝没有伪装，他是真的……很在意萧文景。

  萧文景已经是个‘弃子’，完全攻略成功了，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可是云姝想都没想地便要为他去死。

  哪怕他的生命是无限循环的，但舍身阵夺取的从来都不只是生命，他会索取更多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谁都无法估量的。

  云姝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仍旧做出了选择。

  萧文景的生命在急速流逝，拖得越久舍身阵索取的报酬越多，如果时间无限延续下去，代价超过云姝所能给予的，可能就会阵法失败。

  而沈微言不打算放开他！

  拂苏不能指望，萧文景……云姝心头一跳，后背的寒意已经浸湿了衣衫。

  祈陌，别出来！

  然而他的声音没办法传出去，打破这僵局还是祈陌。

  他早就潜伏在周围，目睹了整个过程，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再等下去。

  云姝是不希望萧文景死的，而他也不想让他死。

  活着还能慢慢忘记，死了的话才真是记在心间，一辈子都无法抹掉了。

  祈陌现出身形，在场的没人意外，但若细看的话，能分辨出萧文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云姝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祈陌说：“别用舍身阵，我能让他不死。”

  祈陌走近了萧文景，掌心轻遥，一股股虚渺轻飘的东西从他指尖拉扯而出，它们似是极不愿意离开他，那黏缠的姿态到后头甚至带了些撕心裂肺的绝望滋味。

  修罗域中聚集了大量的灵魂，而这些残缺的魂魄是祈陌赖以生存的根源。

  祈陌沟通了修罗域，用着以魂引魂的方式缠住了萧文景的魂魄，让他一直稳稳地留在这身体里。

  接着他又拿出了伤药和疗伤的丹药，给萧文景服用了。

  诚然这方式比舍身阵效果差得多，也只能勉强吊着萧文景的命，可也足够了，只要不死，之后慢慢养着，萧文景总会好起来的。

  可云姝却没办法放下心来。

  祈陌不该出来，沈微言不该拦他，这时候他用了舍身阵才是最好的局面。

  因为他放弃一条命，救的不只是萧文景。

  而现在，已经晚了。

  萧文景忽地看向云姝，眸子像是一块珍贵的紫碧玺，深深浅浅中带着股魔力，似是在吸纳着人的灵魂。

  他笑了笑，对着云姝轻声道：“不要救萧文景。”

  一句话让云姝紧绷了后背。

  萧文景温声说着：“让他死。”

  云姝眯起了眼睛，眸中的视线冰寒刺骨。

  萧文景却不急不慢地问道：“阿云，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这话里的引申含义太明显了。

  祈陌转头看向云姝，黑眸里一片深邃。

  云姝看了看身边的沈微言，轻声道：“放开我。”

  他这冷然的神态猛地触动了沈微言的神经，他几乎在自己都没意识的情况下，松开了手。

  得到了自由，云姝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慢地看向萧文景，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他这话沉静到了极点，可是却让萧文景心脏猛地一震，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温和模样：“阿云，我是帮你达成心愿。”

  云姝说：“我负了他们，可总不能再害死他们。”

  萧文景嘴角的笑容微僵，声音终于冷了下来，却执拗地说道：“我是在帮你。”

  云姝看着他，眸中的情绪同他的声音一样稳：“我做下的事，无论是因为什么缘由，我都会承担起后果。”

  萧文景沉声道：“但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这也不是你杀了他们的理由！”云姝盯着萧文景。

  萧文景眸子微黯，冷笑道：“得不到，还不如死了。”

  云姝脑中嗡得一声，这话竟是像是重音一般，不断地回荡在他脑海中。

  ——得不到，还不如死了。

  ——我只想要你。

  ——为什么要这样逼迫我。

  ——你真的没有心。

  ——如你所愿。

  脑中混乱的声响中，云姝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拉扯感，是源自灵魂的拉扯，这是……

  璎珞璎珞说的话，云姝几乎听不清楚。

  虽然每次复活的感觉都不太好，但哪次都没有这次这么别扭。

  不是痛但很难受，好像被打散了重组一般，活着死了然后再活过来，这短暂的时间里，云姝经历了一场被压缩的死与生。

  说不清多久之后，云姝终于适应下来。

  他问道：“璎珞璎珞，怎么回事？”

  璎珞宝宝重复了一句：“嗯……换了个身体……可是我什么都没干…>_<…”

  云姝顿了顿。

  换身体……死了？怎么死的？

  不是璎珞宝宝选择的身体，那么……

  云姝缓口气，试图让大脑放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只要想起当初上的情景，他便没办法平静。

  萧文景何止是吞噬了暗夜，更是吞噬生门。

  难怪他一直虚弱，云姝只以为是与暗夜的融合艰难，所以才一直需要大量的塑魂草为继。

  可现在想想，这么多年时间，那么多的塑魂草，以萧文景的资质，怎么可能一直无法融合？

  只能是有更强大的东西，更多的能量侵扰，才让他持续虚弱着。

  之前在当初上，云姝一直觉得哪儿不对，心头一直有不安萦绕，现在却是知道了。

  只凭他自己的力量是很难杀死他们的，可他只需要在一个恰当的时刻，挑拨的其他几位大打出手，等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再将生门放出来，那被压制了许久，狂躁暴动的生门能毁掉一切！

  三千年前，生门暴动，无数人的牺牲才终于稳定了局面，可之后也彻底让世界的格局改变。。

  可如今，萧文景又要放出梦魇。

  此时的局面比三千年前要糟糕太多了。

  萧文景命在旦夕，拂苏身负重伤，沈微言先是走火入魔之后又大战一场，早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是阿陌也是有极限的，意味着他是动了真格，其消耗的气力绝不比沈微言少。唯一算得上完完整整的便只有祈陌了。

  可即便祈陌有外挂，单挑逆天强，可是他也只是一个人那无止境的能量漩涡就像虚空中的黑洞，任何东西靠近都只会被完全吞噬掉。

  萧文景这一手太狠了！

  云姝想过他可能是一心求死，甚至也知道他想让其它魔尊给他陪葬，但他没想到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原来……

  萧文景早就算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