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1
作者:听风诉晴      更新:2020-07-28 13:42      字数:4569
  客,是为了让他回去向苏家报信?

  我想自己此刻的脸想必是忽红忽白精彩至极。“这就是陛下对苏家的‘另有安排’?”

  安锦舒了口气。“不错,甚至连苏家所得到关于偏殿的消息,多半也是陛下故意让人放出去的。”

  刺客确认偏殿中安放的的确是五公主,苏家也就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已经败露,陛下对付他们是迟早的事。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怕苏家来个破釜沉舟,垂死反扑么?”

  “苏家再横,这儿毕竟是杞国的地方,他们斗不过当今天子的。”安锦意味深长地翻开一本兵法书,指着其中的一条给我看。

  走为上策。

  我恍然大悟。“你是说,陛下想逼苏家潜逃?”

  “不错。苏家是西凉的暗探,这么一逃,必然是回西凉国向颜或复命。”

  “可是——这不是放虎归山?”

  “陛下当然不会没有目的。”安锦合上书,双目微眯,弯曲了指节在桌上轻轻敲击。“他的整个安排里,很可能也涉及到了秘部,只是现在我还没接到他的旨令而已。”

  皇帝陛下,果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我忽地惴惴不安,有些不明白却很不详的预感。“你觉得——他究竟会让秘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安锦别开眼,神情稍冷。

  我却有种强烈的感觉。安锦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他的那个猜想可能会让我难以承受,所以才选择了暂时不说出来。

  他选择不说,我也不再追问,只是暗暗在心中做好了一层又一层的准备。在这样的过程中,我的脑中竟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清明。一些之前忽略的小细节,被忘记的小线索,渐渐从迷雾中浮现了出来。

  就我们现在所知的情况中,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既然杞皇陛下的目的是让苏家派刺客来确认五公主逼苏家潜逃,那为何要多此一举地让唐门的人来设计机关?现在看来,这机关除却引发了一场大火,在整个计划里根本没有其他的作用啊?

  等等……大火?

  莫非杞皇还想借助这个刺客,毁了五公主的尸首?这倒真是一举两得。

  不对,这样还是说不通。杞皇想毁五公主的尸首,那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儿,何必要通过这个刺客来做?除非是他忌惮着什么,不想亲自动手毁了这尸首,而要通过这个刺客来达到目的。

  能让杞皇陛下忌惮的有三样:西凉,南瑞,以及秘部。

  西凉显然不可能,南瑞压根儿还不知道这事。剩下的就只有秘部。难不成陛下担心他毁掉五公主尸首后,会得罪了安锦?

  也不对啊,虽然我们暗地里都有些同情愧疚之心,但明面上五公主跟安锦非亲非故的,这个担心并没有成立的依据。

  除此之外,只为了间接毁去五公主存在的证据,花那么多时间和人力让唐门设计这些机关实在有些蹊跷。杞皇陛下做事的风格很明显,他的每个决定,都在力求通过最简单的方法达到最多的目的。仅仅烧一座偏殿,还能有许多方法,干嘛非得用这么麻烦的一种?

  我一直没有想通这个问题的答案。心中的浓雾大半已散,只留下些许模糊之处,尚需要一股关键的劲风将它们彻底驱散。

  而安宅的气氛,渐渐与从前有所不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仿佛一场山洪将至,所有人都在准备同舟共济,对抗这看不见的洪水猛兽。连元宵和小黄似乎都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不再瞎闹,有事没事便蹲在院子里警惕地张望,碰到丝毫风吹草动便神经质地大叫。

  公公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腿伤刚刚好了些,便努力挣扎着要下床走动。虽然眼疾依然没有起色,他不以为意,已经开始练习闭着眼适应盲人的生活,似乎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别人。大概是因为这一回受伤的缘故,他越发清瘦了些,脸色发黄,看上去十分虚弱。

  唯有雀儿依然保持着活泼无忧的笑脸,看得我心中稍安。

  与安宅的肃穆相比,娘家的气氛倒是欢快了不少。妙音嫁过来不过两个月,已经被诊出怀上了身孕,爹娘和大哥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曾经的婆媳阴影更是消散无踪,如今娘天天给妙音炖补汤,那殷勤劲儿连我和小妹看了也有些吃味。

  小妹相亲相得不太顺利,一直没遇上个合眼缘的,难免有些气馁。我带她去月老祠求了一卦签,大意是缘已至,姻尚远,还需耐心等待。小妹憋闷,把小黄从元宵头上揪下来硬拔了几根毛,在小黄凄厉的叫骂声中神清气爽地回了家。

  没过多久便是九月初八,我的生辰。安锦带我游翠湖,湖上有鸳鸯交颈,白鹭成双,碧波细柳醉流光。我划着一弯轻舟,对面坐着安锦。安锦深深地望着我,欲言又止。小舟在湖中央打着转转。

  我一面划,一面忐忑地瞅着安锦的脸。“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安锦无奈地指了指我手里的桨:“阿遥,还是让我来划吧。照你这个划法,咱们划三个月也到不了岸。”

  我无语,只得把木桨交还给他。不就是不会划船么?这个大煞风景的家伙……

  “阿遥。”安锦双手划着桨,唇角含笑。“还记得你跟我说的话么?我们以后要生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当然记得。”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我想离开一阵子,去做一件事。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可能会遇上一些麻烦。”他停了下来,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怔怔地望着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你会回来吧?”

  他展颜一笑。“我一定会回来。所以你要好好地,无论遇上什么事,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生两个孩子,开心地过一辈子。”

  我想了想,一本正经道:“那你要早些回来。要是晚了,我就改嫁给对面林家的公子。”

  安锦脸一黑,之前的惆怅柔情一扫而光。“他有罗圈腿,口齿不清。”

  “那就卖糖饼的少当家。”

  “那是个好色之徒,不可靠。”他皱紧了眉,下意识地一甩手。“敢情你还一直惦记着这些家伙?”

  我呆了呆。“灼衣,你把我们的桨给扔了。”

  两人面面相觑。

  真想不通,明明应该是凝重肃穆无语凝噎的告别场景,难道我们不该深情相拥你侬我侬地缠绵一番么?为什么结果却是被困在湖中央大声喊救命?

  在湖上跟醋缸夫君讨论改嫁这种事,真是个极不明智的选择。

  第二天,安锦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家去上早朝。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再回来。

  第五十章 叛逃西凉

  燕丰城出了一件大事,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议。

  事情的起始是刑部主事段常接到了一封密报,举报吏部侍郎安锦和礼部主事苏熙曾参与了一起买官冒名案,并在其中徇私枉法,威逼了一位证人做了伪证,使得两人逍遥法外。刑部对此案高度重视,并在第一时间禀报了当今皇帝陛下。

  陛下震怒,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一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原本已流放至边疆的证人也被找了回来重新审问,而涉案者吏部侍郎安锦和礼部主事苏熙被收押在天牢,随时等候提审。

  爹娘他们听说这一噩耗,立刻赶来看我,我只推说是冤狱,一场误会,让他们放宽了心。公公听闻此事,什么都没问,只是看我的眼神有些愧疚。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公公似乎什么都知道,只是装糊涂罢了。

  婆婆找了我一回,两个人相对而坐,沉默了半晌。最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起身离开,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在我肩上拍了拍。“自己当心些。”

  我没有去看安锦。事实上,我也进不了天牢。我只在心里数着日子,等着他回来。

  大哥和妙音常来看我,小妹更没事儿便上门来,给我讲些她最新相亲的糗事儿消遣。我依然跟平常一样吃吃喝喝,领着小黄元宵去书斋当班,没事的时候画画,只不过每回画出来都是安锦的脸,挺闹心。

  安锦被收押在天牢的第五天夜里,终于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我睡得浅,一下子被惊醒,披上衣服便出了门。婆婆已经站在院子里,沉声道:“来了。”

  公公挣扎着出了房门,又被婆婆扶了回去。雀儿从外面奔了进来,难得一脸正经。“少夫人,来了很多官兵。

  终于来了。我深呼吸,勉强平息了心头的紧迫感。“待我出去看看。”

  安宅外被火把照得灯火通明,围着一圈银盔铁甲的长戈官兵,水泄不通。侍卫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段常,另一个是刑部吴侍郎,两人表情凝重,紧盯着我。段常的神情中稍有不忍,却还是上前一步,朗声道:“夫人,在下与吴大人前来,是奉旨行事,要请安大人全家去一趟刑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皱眉,作慌乱状。“为什么要我们也去?”

  吴侍郎冷笑一声。“安锦与苏熙一同逃出了天牢,整个苏家下落不明!如今我们怀疑苏家乃西凉国的奸细,安锦跟苏家很有可能是一伙的!”

  我大骇道:“绝不可能!”

  “可不可能,还请夫人跟安府上下说一声,都跟我们走一趟才好定夺。”吴侍郎轻蔑地睨我一眼,朝兵一挥手。“带走!一个都不能落下。”

  这吴侍郎,想必又是个平时就看安锦不顺眼的。随着他的命令,已有两名官兵朝我走来,作势要绑。

  “等等!”我终于忍不住发怒。“我自己会走!”

  “大人!”段常忙道:“此事尚未查明,再说夫人为一介女子,又不会武功,就不必缚住了吧?”

  吴侍郎沉吟片刻,这才作罢。婆婆和公公相扶而出,其余的人也都被押了出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我脸上看了一眼。我报以安抚的眼神,微一点头。最后连元宵也被捆成一根白腊肠给扔了出来,看着我委屈得直哼哼。小黄大概是溜得快,没被逮着。

  我们并没有去刑部,而是被直接拉进了刑部大牢。我和公公被关在相邻的牢房,其他人被关在别的地方,婆婆则被他们带了出去,不知去向。

  苦了公公。他面色蜡黄,神色疲累。牢房里堆了些稻草杆,下面便是冰凉潮湿的石砖地。他喘着气,声音衰弱,听得我一阵揪心。牢房里只点着两只火把,两个狱卒守在铁栏杆外,坐在桌旁一面喝酒,一面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

  我朝他们笑笑,从袖里掏出之前藏好的金叶子放在栏杆外的地上。两个狱卒眼睛一亮,四处看了看,假作不经意地从地上捡起金叶子塞进荷包里,低声问:“什么事?”

  “麻烦二位,替我公公寻些热茶和棉垫来可以么?他年岁大了,又受过脚伤,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狱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名便转身离开,大概是去找我要的东西了。

  另一名朝四周看了看,忽然狞笑着隔着栏杆朝我逼近。我一吓,正要后退,却听他低声说:“在下螳螂,奉命在此接应,夫人有任何吩咐尽可跟我说。”他掏出一块小金牌朝我晃了晃,又迅速地塞了回去。

  原来是秘部的人?他又朝我笑了笑,大概是恭敬的意思,却依然挺狰狞。原来他之前不怀好意那笑容竟然是在暗示我么……我还当是遇上流氓了。

  既然安锦连刑部大牢里也打点好了,我便也放下了心。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坐牢房,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依然有些郁郁。这地方挺黑,地上又潮又硬,空气中混合着霉味和馊味儿,稻草杆儿睡着极扎人。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被困在一处斗室失去自由的那种压抑。

  但我明白,既然安锦做过了安排,这想必已是能得到的最好待遇。我探头看了看公公,他躺在稻草杆中间,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我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索性抱着膝盖开始想念安锦。这个时候他会在哪儿?

  安锦说过,这一回他要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

  陛下对苏家的“安排”,是要逼他们全家潜逃回西凉。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则是为了让安锦假装叛逃,混同苏家一起回西凉,探听三皇子夏之淳的下落。

  之前西凉说夏之淳在路上落了崖,陛下虽表面作大度不在意,其实压根儿就没有相信。他认为这其中一定有缘故,怎么可能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