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62
作者:乱鸦      更新:2020-07-30 06:29      字数:4657
  此,轻尘拿着面布的手忽然一顿,那双美丽的水眸渐渐地泛起了一层懵懵懂懂的雾气,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呆地转过头看了过来。

  岩止……在寝殿等她?

  找她做什么……

  卷二:王的爱奴 072 被管制了

  “老奴明白了。”贡桑点了点头,那名侍女福了个身便退了下去。

  重新合上了门,已经将近六十岁的贡桑是一个身材高挑,性格严肃的西域老妇,但此刻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暗暗涌动的笑意,就连眼睛末梢的皱纹里都盛不住这意味深长的欣喜,溢了出来。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轻尘挑了挑眉,蒙着一层困惑的雾气的墨黑水眸直视着贡桑眼睛里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轻尘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赶在贡桑开口之前便将面巾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沉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从贡桑身旁经过,要往外走。

  贡桑陪伴她多年,做事是绝对的一丝不苟,平时话也并不多,可刚才这个妇人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看着她的时候,轻尘竟然觉得那一刻贡桑一定是被那位十分调皮的玉如阿妈给附身了……

  绿芜也有些惊讶地怔在了原地,直到轻尘的身影已经走出了这个屋子,绿芜才如梦初醒一般想起方才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单薄的衣衫而已,西域冬天的寒冷绝非她们这些中原人的体质能承受得了的,她穿得那么少,那怎么行?

  迅速抄起搭在架子上的厚重斗篷,绿芜将轻尘的斗篷抱在手上,不等向贡桑说明便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生怕那个纤瘦的中原少女受冻一会便染了风寒。

  看着这个匆匆忙忙抱着斗篷追出去的中原奴隶,贡桑依旧站在原地,那双虽然年迈却严肃锐利的眼睛微微一沉,有些严厉地紧盯着绿芜跑出去的背影,这个人虽是那个孩子亲自要的,可贡桑侍奉了她将近十年,亲眼看着她从当年那个精致的女童成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少女,对于她周围的人,贡桑自然会多留一份心眼。她对绿芜的敌意虽然没有流露出来,可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仔细留意绿芜的一举一动,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是个机灵聪慧的女奴,十分上心地侍奉着孟姑娘,可尽管如此,贡桑还是不肯放松对她的警戒。

  毕竟,那是个来历不明的异邦人……

  ……

  轻尘没走出多远便有些后悔了,从她的住处到岩止的寝殿虽然并不远,可这刺骨的冬季寒风还是让轻尘立即感到了自己的手脚顷刻间便要被冻僵了,脖子冷得有些僵硬,寒风鼓动她身上单薄的衣襟,似乎要将寒意钻进她的五脏六腑中去。

  脸色一沉,她方才可真是被贡桑暧昧的眼光给吓得落荒而逃的,此刻即使她要运劲御寒,也无法完全低档住这凛冽蛮横的寒意。

  她清瘦的身影站在这冰凉的石廊之中,惨淡的月光偶尔穿过雕柱之间的空隙落在她的身上,竟有一些神秘飘渺的意味,仿佛随着那月光的越发清淡,那抹俊逸清瘦的女子的身影便也会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

  忽然一阵进行得十分勉强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轻尘的眸光一敛,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去看,只见绿芜正抱着她的斗篷低喘着气追了上来,绿芜的身子不如从前,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如今已经将近三十岁了,自然也没有了年少时的青涩和天真地模样,轻尘看着看着,竟也有些恍惚起来,好像自己在西域度过的这将近十年,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一般,绿芜还在她的身边,鼓着腮帮子在她身后追赶着跑上来,嘴里抱怨着她的好将军一点也不体恤她这个可怜的小跟班。

  轻尘凝视着绿芜的眼神也不禁越发柔和起来了,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的身子虽瘦小,可站在那一言不发地淡笑着,竟也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潇洒俊逸。

  绿芜一愣,似乎也产生了错觉一般,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跑上来将斗篷往孟轻尘身上一盖,然后还是忍不住念叨起来:“小姐,这么冷的天,您的身子也不是铁打了铜铸的,就这么跑出来了,要是感染了风寒……”

  绿芜边喘着气边为轻尘系斗篷上的带子,说着说着,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得念叨了起来,语气里还有些埋怨,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可是很少开口说那么多话的。

  “真的好冷。”直到绿芜帮她穿好了斗篷,轻尘才感到一丝暖意,轻轻地打了一个颤,神情无辜地吸了吸鼻子,果然好冷。

  绿芜张了张嘴,最后只好无可奈何地笑了,她刚才那副模样,可真像个小孩子。事实上,她的年纪也并不大,就如同她家将军第一次跟着孟老将军上战场时一样的年纪,当时也才十四五岁的将军和眼前的这位小姐一样,既怕冷,可又时常说走出营帐就走出营帐,总苦了她抱着将军的披风跟在后面跑。

  空气中忽然有一股冷凝的气息紧绷得就像一根随时可能绷断的弦,轻尘的眸光忽然一敛,润红的唇也紧跟着一抿,原本懒洋洋地飘逸姿态忽然间便成了肃然的警惕状态,本能的,轻尘对危险的靠近是十分敏感的,她凝着眉,忽然转变了方向加快了步伐,而那方向并非是通往王的寝殿的。

  绿芜不明所以,只好也快速跟了上去,可没走出多远,绿芜的面色立即一变,急忙地拉住了轻尘的手腕想把她拉到自己同样瘦弱的身躯之后,反倒是轻尘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忽然做出护犊姿势护在自己前方的绿芜。

  “小姐,我们快离开这里。”绿芜的身子也是紧绷着,很显然相当地紧张,因为此刻前方那个空旷冷清的花园里,昏暗的夜色中,那个表情奇怪的西域女奴一个人出现在那里,她似乎很痛苦,浑身都在冒冷汗,在这么冷的冬夜,出现在这寂静得有些阴森的花园里,这不是很奇怪吗!

  “啊!不要走!不要走!”那名西域女奴似乎也看到了轻尘和绿芜的出现,她浑身都是汗,脖子上额头上几乎是青筋暴起,痛苦的表情十分的狰狞,见到了她们,那个女人忽然像发现了救命稻草,发疯了一样朝她们冲了过来,吓得绿芜连忙挡在轻尘面前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浑身也被吓得有些瑟瑟发抖:“小姐,我们快走,快走。”

  轻尘眸光忽然一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女人明显是带着攻击性的,寒光一敛,她从容而冷酷,根本没有半点要逃跑的意思,一抹寒气顿时从她眼中扫过,几乎下一秒就要出手制服那个不知道为何突然要攻击她们的女奴……

  噗的一声!

  腥臭的血味忽然喷洒了出来,几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连那名女奴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袋就已经分家了,她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停止了发疯了一样冲上来的姿势,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血腥,在那一刹那之间,却又有一种从痛苦中解脱的震惊,砰的一声,女奴的脑袋滚了下来,朝外滚了好远的距离,身体也直直地砸到了地上。

  出手杀了她的,正是守在这附近的暗卫。

  绿芜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双腿发软,面色苍白地睁大了眼睛,好久好久都不曾动一下,好象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仍然维持着那个护在轻尘面前的姿势。

  孟轻尘却是定定地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开始发生变化的尸体,她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瞳孔一缩,那句尸体是怎么回事?没有脑袋的尸体全身开始化脓水,死相可怕极了,向外散发出阵阵恶臭,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吸干了她的精气一样。

  轻尘的手脚冰冷,没有什么表情,黑瞳如墨一般深晦,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可她的背脊却是僵硬的,脸色发白。

  孟大将军见过的死人数不胜数,可她从来没见过死相如此可怕的尸体,从脑袋滚落到发出阵阵恶臭,不过才短短的一段的时间……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住了轻尘的眼睛,轻尘的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双手稍稍用了点力气,她往后踉跄了一下,跌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像一堵带着温度的墙一般。

  她方才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有人走到她身后将她的眼睛覆住拉进怀里,她才察觉到他的到来。

  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轻尘的眼睛终于寻回了自由,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扇动着,扫过他的掌心,细嫩如陶瓷一般柔软的肌肤贴上他手,香甜的呼吸轻轻地掠过,让岩止觉得像是挠痒一般。

  “把尸体处理掉。”岩止一把抱起了这个好奇心太过强烈的小女人,对于她自讨苦吃看到了这些,丝毫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他英俊的脸冷峻地覆着一层冰冷,犹如一座冰山一般,冷冷地下令处理掉那具尸体。

  不由分说地,岩止将轻尘抱在他伟岸厚实的胸膛前往他的寝殿方向走,直到那股血腥味渐渐地远离了,岩止才松开了覆住轻尘眼睛的大手,语气有些严厉:“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他让她来见她,可是没允许她违背他的命令,若非因为许久不见她来而对她有些不放心,他还不知道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女人还要闯出一些什么祸来。

  岩止的脸沉着,眸光冰冷,他身为这个伟大的匈奴帝国的王,从来不曾有过刚才那样无法控制的慌乱,好象只差一点点,就会出现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外。

  他差点,就要亲眼看到那个该死的蛊毒袭击到了她!

  “岩止……”轻尘不知道岩止为何突然地如此严厉,岩止发起怒来是极为可怕的,即使是她也为感到心底微微地发凉:“绿芜……”

  绿芜还在那呢。

  “会有人送她回去。”岩止的语气不善。

  “那我……”

  “你?”岩止冷冷扫了这个一脸无辜的小女人一眼,冷哼了一声:“你哪也别想去。”

  卷二:王的爱奴 073 何谓贴身

  哪也别想去?

  轻尘被岩止带到了寝殿,忽然就被他往床榻上一丢,所幸床榻之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轻尘瘦小的身躯落在那上面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侍奉在王的寝殿之外的侍女们见到她们的王沉着脸将那个美丽的中原少女给抱了进去,中原少女生得娇小,又被一个厚厚的大斗蓬包裹着,她们几乎没看到她的表情,她就已经被王给抱进去了。

  由于从外面回来,当王经过她们面前的时候,侍女们甚至能感觉到有寒气在掠动,她们面面相觑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这些年纪并不大的侍女们顿时面色潮红,涨红了脸,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恭敬迅速地退了下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轻尘突然被岩止丢到了床榻上,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爬起来就想下来,没想到自己的身子才稍稍一动,便听到岩止淡淡地开口警告道:“给我待着。”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是那低沉淡漠的嗓音在这个空间里响起,明显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威严。

  轻尘微微一愣,身子又坐了回来,她瘦小的身子裹在那件厚重的斗蓬里,又盘着腿坐在毛绒绒的床榻之上,只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看上去竟然越来越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岩止,可是我想睡觉了。”轻尘等了半响,却发现岩止并没有要与她说什么话的意思,皱了皱眉,她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陈述道。

  她原本以为,岩止在深夜里忽然要“召见”她,也许是有话要对她说,可是自从岩止把她给抱进来丢在自己的床榻之上,他便又坐到了在明亮的夜明珠照耀下的桌案前,案上堆叠着厚厚的文书,似乎都是刚刚送到不久,未来得及处理,他修长伟岸的身子坐在椅子上,亚麻色的长袍罩在身上,他处理政事的样子很认真严峻,眉头时不时微微地紧缩起来,深邃冷厉的眼睛始终不曾从那些文书上挪开一下,除了刚才的那一声对她的警告,他便一句话也没与她说过。

  直到此时那一声带着些打过呵欠的憨懒的声音响起,岩止的目光终于稍稍从公文中挪开,看向了那个正坐在他的床榻上端正坐着,郁闷不已的孟轻尘,他墨潭一般幽深的眼睛隐隐有一丝温柔覆盖了他原本的冷峻,他轻轻地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那就睡觉。”

  他何时禁止她睡觉了?

  睡觉?!

  轻尘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岩止:“那你为何要遣人让我过来?”

  说着,她便有要爬下床榻回自己寝屋的意思,岩止顿时皱起眉来,深邃的脸部线条也微微有些紧绷着,不悦地敛起星眸:“你在做什么。”

  “既然你没有什么事,我就回去睡觉了。”孟大将军一本正经地回答,脸色之无辜,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