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5
作者:吴沉水      更新:2020-07-31 04:01      字数:4232
  爱却象枷锁一样横在他头上,他不能随意外出,不能接触其他人,如果跟江临风出去,即连多看别人一眼都不行,更加不能学自己想学的东西。一切事的前提,都必须获得江临风的首肯,如果擅自决定任何事,被江临风知道了,等着他的就会是床上花样百出的折腾。在那种时候,哭泣再也没有作用,哀求几乎成了一种□情趣,每次的□都成为一种宣言,一种要他一遍一遍重复“我是你的”的宣誓仪式。

  黎箫怀疑,江临风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听话的好看的木偶,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等待他变本加厉的临幸。短短几个月,他觉得心里很苍老,是一种坐看年华流逝而无所作为的苍老,他悲哀地看着自己慢慢地变了,镜子里那个男孩,越来越美艳动人,举手投足之间,总有勾魂夺魄的媚态。这是自己吗?黎箫惶惑不安,这种优越的禁娈般的生活具有高度腐蚀作用,在这段日子里,他再也无法做到内心单纯平静,他再也无法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满足而感到简单的快乐。

  在某个江临风不来的夜晚,黎箫疲惫不堪,却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无法入睡。他躺在那张松软大床上,被调教的身体炙热地渴望着男人的爱抚,身后的□酥麻空虚,渴望着男人的硬物狠狠填充。伴随身体的异常,他同样无法控制内心的惶恐与不安。无论他怎么咬牙,也阻止不了自己不断地猜疑江临风今晚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是不是拥抱着另一具柔顺的身体入睡?只要想到这一点,黎箫骤然觉得内心痛不可当,好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嫉妒。嫉妒就像长长的海草,将他拖入痛苦的深渊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恨意夹杂着对江临风的哀怨,把黎箫给吓坏了。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一个深闺怨妇一样的角色?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一方面厌恶江临风这样无孔不入的控制,另一方面,却又不自觉遵从他的游戏规则,用这张脸,用这具身体迎合他的一切需求。

  他真的怕了起来,最悲惨的,并不是成为江临风的男宠,而是内心对男宠命运的认同,是不由自主遵从等待——争宠——嫉妒——幽怨这层套路的可悲。他从来不是男性意识很强的人,生性柔顺的他,也不知道人生在世,所谓的尊严和自我到底有什么确切的含义。但是,在这样一个夜里,黎箫心中却禁不住想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不是长着这样一张脸,那么,江临风会不会记住黎箫这个人呢?剔除这些外貌上的因素,剔除性事,作为黎箫这个人本身,江临风是否关注过呢?

  这么一想,江临风与他之间那些柔情蜜意,那些耳鬓厮磨的温柔,似乎都在瞬间褪去旖旎的颜色。

  那一夜,黎箫拥着棉被,流着汗,却又瑟瑟发抖,将近天明的时候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他起得晚,梳洗的时候,照见镜子里自己脸色苍白,眼圈上有憔悴的暗黑。他强打精神,为免林姑姑操心,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再下楼。到了楼下餐厅,小薇照例端上他的早餐,却不见林玉芬的身影。黎箫有些奇怪,问:“姑姑到哪去了小薇?”

  “林姑姑早上就出门了,说是去看一个归国的老朋友。”小薇含笑回答。

  黎箫没有多话,喝了几口牛奶就放下杯子起身。

  “黎箫哥,姑姑说你要吃掉这些才行的。”小薇尽职地指着他盘里动都没动过的早餐。

  “小薇,现在你成了监督人了?”黎箫无奈地笑了笑。

  “姑姑说,你不吃要扣我工钱的。”小薇认真地回答。

  黎箫叹了口气,明白林玉芬这么说,是看准了他心软,并不见得真会扣小薇的钱。他坐下来,努力吃了起来,味如嚼蜡,却也大口咽下。好容易吃完了,黎箫皱皱眉,站起来说:“我回楼上一下。”

  他急匆匆上楼,推开卧室的门,奔入浴室,对着马桶一通狂吐,将适才吃下的东西又尽数吐了出来。完毕后,他按下冲水键冲去秽物,跌坐在地砖上,苦笑了一下。真是,还是这么不顶用啊。黎箫爬起来漱漱口,拿冷水泼到脸上,稍微冷静了一下,瞪着镜子里苍白如鬼的脸庞看了半天,就这样的脸色,长得再精致,江临风也会很快厌倦了吧?

  “黎箫哥,黎箫哥,好奇怪哦。”小薇在他的房门外喊。

  “怎么啦?”黎箫拿毛巾擦擦脸,走出了浴室。

  “阿卢师傅在大门那跟人吵架,还是跟一位小姐。”小薇满脸八卦的神色。

  黎箫心里疑惑,从卧室的窗户望下去,果然看到平日总在厨房忙活,轻易不现身的厨子阿卢站在庭院的铁门处,跟一个女人争着什么。

  “看看去吗?黎箫哥?”小薇兴致勃勃地建议。

  “你呀,怎么这么好奇呢?”黎箫宠爱地摸摸她的头,说:“还是我去吧,看看阿卢遇到什么为难事,万一要帮忙我再叫你。”

  “一起去一起去。”小薇摇着他的袖子。

  黎箫被她摇得无法,只得说:“怕了你了,那你呆会别乱出声知道吗?”

  他们两人快步走下楼梯,迈出屋子,见阿卢还站那,似乎很为难,风吹过来,隐约听到:“不是我不让,实在是先生吩咐过——”

  “卢师傅,怎么啦?”黎箫问。

  阿卢身形一顿,挡在门口回头笑说:“没事,黎先生,你回屋歇着,这大太阳的,回头又晒着。”

  “怎么啦?”黎箫越发疑惑,探头过去,赫然发现与阿卢在门口纠缠的女子,正是多日不见的方若琳。

  黎箫吃了一惊,说:“方,方小姐。”

  “黎箫,又见面了。”方若琳一脸娴静的微笑,阳光之下,看起来如此和煦温柔。

  “您找林姑姑吗?”黎箫问。

  “不是,我想跟你聊聊。”方若琳说。

  “黎先生,你不能跟陌生人说话,先生交代过的——”卢师傅打断他们。

  他说的理由正是黎箫所深深厌恶的,难道自己连跟谁说话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孩子气的叛逆,沉下脸说:“卢师傅,方小姐是我的朋友,我跟朋友聊两句,还要通过你去请示江先生吗?”

  “不是,你不能——”卢师傅着急了。

  “我们去那里说,别理他。”黎箫瞪了卢师傅一眼,拉过方若琳,带到花房前的座椅上坐下,还不忘冲卢师傅喊:“你别过来。”

  “哎呀,真是,林姑姑怎么这时候不在,这傻孩子——”卢师傅跺跺脚,快步回屋。

  “抱歉,黎箫,给你带来困扰了。”方若琳教养良好地说。

  “哦,没什么,卢师傅也是紧张过头了。我身体不太好,他们都拿我当高危物品对待,刚才真是失礼了。”

  方若琳静静地看着他,说:“黎箫,对不起。”

  “嗯?”黎箫正感到有些疲惫,虚弱地笑笑问:“怎么这么说?”

  “你,看看这个。”方若琳拉高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一截光洁匀称的小腿。

  “方小姐,你这是——”黎箫吓着了,睁大眼睛。

  “是这个。”方若琳指了指自己脚踝处一条精致美丽的脚链。

  黎箫一见之下,犹如五雷轰顶,一时间只觉心脏被狠狠刺入一刀,痛入骨髓。他按住额头,连日不曾发作的眩晕此刻变本加厉,一时间竟有些天旋地转,脑海里尽是那个男人欢爱时,亲热时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黎箫,做我的人。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放不开了。跟着我,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宠你,照顾你,帮你遮风挡雨,一辈子都这样,我江临风言出必行。

  你看,这一共有十一颗,都是上等货,十一颗,代表一生一世,我江临风,一生一世都会好好照顾你。

  不会空的,我会用满满的幸福来填满。

  你是我的,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现在,那代表一生一世的十一颗宝石,以同样的形态,紧紧地环绕在另一人身上,紧紧环绕在一个美丽女子的脚踝上。

  “你也有,是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就注意到了,你的是手链,我的是脚链,呵呵,真象束缚住你的手铐脚链一样,对不对?”

  黎箫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几乎用尽全力一样握紧拳头,指甲深陷肉中。

  方若琳注视着他,眼光中流露出怜悯、抱歉和浓浓的哀伤,慢慢地说:“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不是江临风的女友,未婚妻,或任何有资格谩骂你轻蔑你的人,我不过是和你一样,一样是属于江临风的私人物品,一样是可怜人。”

  黎箫呆呆的,仿佛有把钝刀,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地凌迟他的心脏。他模糊地想着,是很可怜啊,可怜之处不在于被置入如此不堪的位置而不自知,可怜之处恰恰在于一厢情愿,在于心存奢望。原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一生一世也可以相许多次;原来,两人彼此之间对一生一世的理解,竟然相差得南辕北辙。

  “十一颗宝石,一生一世啊,他给了我这条宝石脚链,把我接入天水山庄,承诺有生之年都会照顾我,爱护我。在你之前,这些年,尽管他情人不断,可却真的做到了每周一或周三必定回山庄与我共度。嗬嗬,”方若琳苦笑,说:“就这点而言,江临风还真他妈的言出必行。”

  这么一个淑女口吐脏话,确实令人啼笑皆非。黎箫看着她,努力克服眩晕感,问:“这个东西,一共有多少条?”

  方若琳看着他,半响才说:“就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江临风一共送出去三条。”

  “还有一个?”黎箫喃喃自语着。

  “那个人已经疯了。在我之前的一个男孩,叫庄楚,也是非常漂亮的人。当然,不能和你比,但却是个性情刚烈,如一团火一样的人。他知道江临风有了我,跑过来闹了一通,后来,不知怎的,就发疯了。”

  “疯了——”黎箫痛彻心扉,扶着额头,木然重复着。

  “他,大概是真的爱江临风吧。爱得太深,就无法容忍他去抱其他人。”方若琳笑了笑:“无论如何,庄楚给我上了生动一课,我从此明白了,在江临风面前,只有他索取,你给予,他给予,你接受的关系。所以,我从不干涉他的私生活,乖乖呆在天水山庄里等他来临。也因此,我成了跟他时间最长的人。况且,那件事以后,江临风大概也有些后悔,再也没有将谁占为己有的念头,只是来来去去地有了些短期情人,直到他遇见你。”

  “天水山庄,”黎箫想到什么,募地一惊,脱口而出:“那个晚上,我在那里,你,你也在?”

  方若琳点了点头,眼神复杂:“我在的,从他抱你进来的那一刻,到他着急把你抱去医院,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要送出第三条链子了。”

  “对不起,你很恨我吧——”黎箫呐呐地说。

  方若琳幽幽地看着他,忽然间笑了一下,摇头说:“不,我不恨你。或者应该说,原本是恨的,但看见你的第一眼就不恨了。看你那么纯洁干净地站在阳光下,一脸一无所知的善良模样,我就知道,江临风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瞒着你,林姑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保护你,确实,你这么美好,靠近你,不可避免就要为你所打动,任他是谁。”

  黎箫呆呆地看着她。

  “原本我是可以平静呆在天水山庄,守着江临风的承诺直到老死。可是,发生了一件事。”方若琳平静地说:“几个月前,已经好久没回天水山庄的江临风突然回去了。我们很自然睡在一起,那天他心情不太好,没有做好防护措施,于是,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