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的条件反射。

  人有时候，最可贵的,往往是初衷。

  当警察为了什么？破案为了什么？

  是为了救人……不管是眼前的，还是未来会逝去的，都是身为警察应该救赎的生命。

  「你在难过？」安野盯着宗正义的脸，不解道，「因为我不赞同你的想法？」

  宗正义一直认为，安野会有这种本能，是他的错……

  「不对。」安野不解又困惑，「你是在难过我……」

  「安野！」宗正义第一次用力吼他，目光就像一把冷刀子，直刺安野的心脏。

  过于强大的洞察力会伤害朋友，也会伤害自己。

  所谓的读心术其实是把双刃剑……知道他人真实的想法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哪怕对方是自己最近亲的人。

  思想都是完整的，片段不代表一切。

  宗正义是在难过安野，可安野却不知道难过背后还有更深的情感，那是宗正义对他自己，深深的自责。

  「我、我知道……cao最重要的规矩，同伴之间不能使用侧写。」安野微弱的声音快要飘走，双脚不断向后退，想要逃离此地。

  他害怕宗正义的眼神……那种把他最深处看穿的目光，夹杂太多他不懂的感情，让他沉重到难以呼吸。

  别、别这样看他。

  「小野、小野——」宗正义一拉扯，牵动了连接在他身上的各种检测仪器以及输液管，针头滑落，地上晕出一片红色。

  呼、呼、呼……

  安野不停地跑，意识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他也知道自己不正常，偏离常人思维、冷酷得不像是正常人……在西方国家，他很容易隐藏自己。大家不会有太密切的接触，西方人很讲究尊重，加上他自己主动与他人保持距离，没人真正了解他，也不会有人对他有兴趣。除了大学时期意外的那次心理测试，他几乎把自己隐匿在了茫茫不起眼的东方人中。

  可当他回国后，当他遇上了宗正义……任何事都不同了。

  隐藏很困难，掩饰更不可能，洞悉一切的部长总能牢牢抓住他的尾巴，即便对方不说，可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告知了所有。

  他忌惮着宗正义，不敢违抗他，所以在知道对方对自己有臆想时才选择沉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有所庆幸，起码宗正义暂时，不会对他有所防备。

  可是……

  为什么要露出那么难过的眼神！不需要你的可怜！不需要你的怜悯！可恶、可恶！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嘟——嘟——」口袋中的电话不停震动，从刚才它就一直提示主人有来电，可疯狂奔跑中的安野根本感觉不到。

  「喂……」来电显示是林汐雾，安野接了。

  「我的妈呀，你总算接了！」林汐雾解脱一般卸下担子，「小野，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为什么凶手选择三个月前动手……加上她对部长的迷恋。」林汐雾是偶然在与陆桥河吵架的过程中，发现了这条线索。

  这吵架的内容太没内涵，去掉各种语气助词，直接挑重点精选。

  ——「听说你失恋啦，哈哈哈，别难过嘛，天涯何处无芳草baba……」

  ——「陆渣渣，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你失恋一万次姐都不会失恋。而且我怎么听说失恋的那个是你呀？龙少爷，嗯哼？」

  ——「呵，你也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已经忘了他……决定另寻新欢。」

  ——「寻谁呢？书呆？你和他其实挺配的。」

  ——「大小姐，你怎么连新人都不放过？瞧你这恶毒的黑心，啧啧。」

  ——「新人？他都来了……呃，一二三四，好像也就四个月不到？」

  ——「咦，书呆……四个月不到，凶手这么爱正义哥，还是受过训练的女警……会不会？」

  「你是说……她在那些落选人员里？」安野不可置信，真会有这样的人？因无法得到接近自己爱慕人身边的机会，而选择复仇？

  「我也只是猜想，否则无法解释她开始作案的动机。」林汐雾和陆桥河一致认为此理由是唯一符合逻辑的推测，「她对义哥做出的决定大为不满，决定实施复仇，让他看看她的实力……」

  「可这样……就没法解释她选择江城市的理由。」安野想不明白，如果他们的推测一开始就有偏差，凶手不是十几年前就潜伏在宗正身边的人，那她又如何得知宗正十几年前的案件情报？就算她是女警，能够调取一定的资料，但一个普通警察，真有这么大的权力？

  就算安野进了cao，所有资料的调动也都被电脑监控，他想多搜集一些资料还要动动脑筋，让组里的人分别去调……

  「确实，凶手对义哥十多年前的案子那么熟悉，她应该是住在江城市的。」林汐雾的声音变得动摇起来，「哈哈，说不定是我和陆渣渣想错了呢？也不一定你说对不对？」

  「不……汐雾。」安野突然全身发抖，声音抑制不住地颤动，「说、说不定……是有人给她提供的资料。」

  他们没想过，如果作案的凶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对方选择江城市、对方把他们引来江城市的理由……

  「呵呵。」一声冷冰冰的呼吸擦过安野的耳朵。

  啪嗒。电话从手中掉落。

  「小野？小野？喂？喂！小野——」咔嚓，林汐雾的声音被阻断，一只沾满泥垢皮鞋碾压着宗正义为安野新买的手机。

  「终于见到你了……」毫无感情的声音钻入安野的耳朵，令他浑身的血液都凝结。

  有一个人很了解宗正义，他们彼此是天敌，是宿命。

  把cao引来江城市的理由，把安野带到这里的理由……

  「我的小宝贝。」他轻颤的笑声里带着阴冷的戾气，染上浓重血味的手抚摸着安野的脸颊，封住他的嘴。

  颤栗感自脚心冲向头顶。

  比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更令他畏惧的是这男人本身。

  一个声音告诉他——快逃、快逃、快逃！然而……身体却不能动弹。

  「见到我高兴吗？哦对了，看我一高兴都忘了重要的事。」他转而把刀子定在安野的后背心，「来，自然点，向前走，我们先回家。」

  在安野对自己的身体下达命令之前，他的脚就顺从地迈开了步子，心甘情愿地向前走。

  他们与人群擦肩而过，谁都不会怀疑这对看似正常的父子实则暗中汹涌……说是父子，因为走在后头的那名中年头发半白，明明有张还不错的脸却显得岁月沧桑。

  可这对于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失去安野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找过许许多多的替代品，却终究都比不上安野。

  呵呵，那是当然的啊，安野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最高杰作，是他的钟爱。

  「原来如此。」安野在看见那辆车的时候了然一切。

  「小宝贝，上车吧，和你的正义哥哥说再见。」他对安野眨眨眼睛，笑得像个孩子。

  「正义哥哥？」安野在表露出惊异之前就收回了表情，因此他只是语气上显示了上扬，也可理解为讽刺。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冷静，先思考后行动。

  他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么一句话，无时无刻提醒着他的一举一动。

  「哦呀，你以前不都这么叫他的吗？正义哥哥，正义哥哥，救救我……」他学着稚嫩的语气，捏着嗓子表演。

  安野心中凉成一片。

  无数个场景交错在他脑海，一个个对应一个个重合，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啊，他可不会来呢，呵呵呵。」他变态般的笑容猛然收敛，板起的脸就像厉鬼一般阴悚，「绝不会让他……再一次把你夺走！」

  那个可恶杀千刀的家伙！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哈哈哈哈哈……」苍凉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空间，车门一关，安野与车外的世界彻底绝缘。

  宗正义有个秘密。

  绝不能让安野知道，不能对安野开口。

  ——他……就是安野的正义哥哥。

  ☆、81后来的事（六）

  1

  安野失踪了。

  只留下一个粉身碎骨的手机,还有一串挂着小熊玩具的钥匙。

  2

  根据林汐雾与陆桥河的推测，cao众人在今年接受入部测试的名单里找了一个有过整容历史的女子。

  她在体检时因被发现动过脸部手术而取消了考试资格，特属部招人有严格标准，任何来历不明、简历上有虚假信息的考试者都不得入用。女子在填写表格时并没有写明自己的整容信息，就因这么一个失误,她与cao失之交臂。然而……这并不是遗憾,因为就算她通过了体检,在心理测试这一项也会露出真实性格,cao原本就没有她的归所。

  找到她的住址并不难,可当警察来到她家,与她父母交谈之后，却发现了更令人吃惊的事。

  陆桥河受命配合蒋斐石彻查此事，两天后,他们在一个边邻的小村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那具女尸确认是本该参加考试的人，经精密仪器检测她的脸骨，没有任何调整的痕迹……也就是说，那名冒充她的人通过整容手段做出一张和她一样的脸，然后杀了她弃尸此地，之后并以她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受害者父母哭诉女儿近些日子性格大变，原本和乐融融的一个家变得像监狱一样令人窒息。本来，女儿去当警察，年迈的父母就不赞同……可这些年她平平安安，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他们也就认同了她的这份工作。

  想不到……竟会惹来如此灾祸！

  她的变化是今年年初之际，某一天，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因为之前她非常高兴地告知父母她获得了什么特殊部门的考试资格，所以最近她会加强训练要住到同事家中，那儿离健身房比较近，她能抽出更多时间备考，作为父母的也就没想那么多……以为那天开始，她就住同事家了。

  然而第二天，她却回来了。

  问她怎么不去同事那儿，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还骂他们多管闲事。这很奇怪，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父母最清楚不过不是吗？他们发现女儿的变化，暗中观察后，越发觉得不对……她不去上班也就算了，毕竟要准备考试，可为什么连家门都不出了？偶尔出门，也都是半夜一二点，太让人担心了！

  无可奈何的他们去找了她的上司，询问女儿最近的情况。她的上司表示她收到考试资格通知后，警局就无限期的给她放假，之后并没有任何联络，对于她会有此改变，上司和同事们也很惊讶。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她一直是个乐观向上的女警花。

  走投无路的父母决定和女儿坐下来好好谈谈……

  或许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她告诉父母，其实那一晚……自己被人强|奸了。

  这个事实犹如当头一棒，敲得她父母都无法正常思考。她诉说着当时的场景，由于太过真实，他们一点都没怀疑……原来女儿遭受了如此大的罪，这才使得她性格大变！

  她不敢报警，如果被人知道身为警察的她竟然被强|奸，那她根本没法活在这个世上了！

  这一点她父母也表示理解，一家人就默默忍下了这口气，特别是身为父母的他们，不敢再对女儿变化的脾气多加质疑，一切她的诡异行为他们全当没看见。

  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考试的那天。

  「她一回来就特别生气，我刚问了她一句，她就一个巴掌扇过来……」母亲诉说着当时的场景，泪流满面。

  「就算没通过，也不能把脾气发在亲生母亲身上是不是！」父亲也很愤怒，「当时我就一巴掌打回她，我记得她看我的眼神，真像魔鬼，把我吓到了……」

  「然后她就消失了。」母亲呜咽，泣不成声。

  没人知道她后来去哪儿了，凶案就是在那之后发生的。

  3

  林汐雾对宗正义道：「义哥，你倒开口说句话，我们真的进行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