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9
作者:再坑我就去撞墙      更新:2020-07-31 15:29      字数:4199
  万般委屈。

  什么不是她的真心?不是她的真心,还能是什么?

  谁把刀子扎在他身上了?她从来没有过。

  蓝玉走着走着,眼泪也掉下来了。是的,她当然有过,当日在乌镇的时候,她确实用刀子刺过秦虞天,或者这一刀之后,他就再也不愿意相信她了。

  像往常一样,蓝玉跟在秦虞天身后,大多时候异常委屈,眼里还带着泪。走了不多时,秦虞天又怒道:“别哭了!真叫人心烦!”

  像往常一样,蓝玉被秦虞天吓得立马收住了泪,可她却还是摆着一张苦脸。在走过御花园中央的鱼池的时候,秦虞天往后瞥了一眼,蓝玉哭泣的脸恰好摇晃在了冰冷的湖面上。

  一路上蓝玉看到许多她幼年曾经住过,玩耍过的宫殿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她的兄弟姐妹都不见了踪影。她父皇的嫔妃更是一个不见,偌大的后宫,空空荡荡就像座死城,偶尔路过某座废弃的寝宫,里面还传出了女人的尖叫,掺杂着男人们猥琐的大笑,那笑声就像秦虞天——不,像蓝容当日命人辱杀蓝馨时,那些侍卫发出的笑声一样。

  蓝玉被吓得毛骨悚然,她再也顾不上和秦虞天制气,她牢牢抓住了秦虞天的手,她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被掳进某座废弃的寝宫,变得和当日的蓝馨一样。

  当秦虞天终于将蓝玉拉进了寝宫,蓝玉着实吃了一惊,满城萧条,却只有她的双飞宫还是金碧辉煌,不,是比以前更加的富丽堂皇,熠熠生辉了。还没进门,她便已经看到门廊处挂满了字画,上百步的台阶,两边竟然摆满了古董珍玩,珊瑚玉石。

  蓝玉吃惊地看着宫门口的小花园,那里现在已经远不止是个小花园,而是栽满了牡丹桂花,杏树海棠,连绵不绝,简直成了一片花的海洋,和着后宫中四处萧条的景象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是秦虞天做的?可这怎么可能?他既要诈死,又将她的寝宫布置得如此铺张,他就不怕被人发现?

  蓝玉回过头来,她不可思议地望住了秦虞天,秦虞天正一脸不耐烦地拨开路旁的花花草草,他从来都不喜欢带着香气,粉色红色的东西,见蓝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停下了脚步,望住蓝玉,笑了一笑:“怎么了?”

  风起,漫天的花雨飘散了下来,落在蓝玉发心,肩膀,同时也落满了秦虞天那布满泥泞的一身布衣。

  那一瞬间蓝玉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宫中传言秦虞天有许多次上战场,敌将看到了他的容貌,都会不忍心下手,反而被他一枪刺透了心口,死得不明不白。

  脆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万枝红一点,四面芙蓉开,秦虞天站在这漫天的落花中,他神情凌冽,容颜俊美,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他时常笑,但那笑永远只是浮在表面,永远不会融入他黑冷的眼眸,融化他那张凛冽的脸。他是如此刚硬,偏偏又如此妖娆,他就像一块万年凝结成的坚冰,便是在艳阳下日日曝晒,也难以融动分毫。

  他的倨傲,他的狂放,可以轻而易举挑起旁人的征服欲,无关性别,也妄论男女。

  谁都想看到这朵倨傲的红莲为他燃烧,为他焚尽,为之妖娆。可他是如此阴寒,即便稍稍触碰,也会令靠近的人冻成重伤。

  蓝玉往前跨了一步,她伸出手来,攥住了秦虞天的衣摆。她没事,没有被他冻伤,也没有被烧成灰烬。她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着暖暖的体温。

  他是否已在为她燃烧,虽不至将彼此燃成灰烬,却终将有一天会化为业炎,燃尽这天地间的一切?

  蓝玉抬起头来,凝眸望住了秦虞天,她问他:“你这样大张旗鼓,就不怕别人发现?你如果暴露了身份,依旧是死路一条。”

  秦虞天正在踢开一株挡在路上的桂花,他并未抬头,只漫不经心对蓝玉道:“我让你跟着我,是为了享尽这世间的荣华,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受苦。”

  他抬起头,望住了蓝玉,点点暗火在他眼底爆裂,攒动,忽烈摇曳,幸而尚未弥漫成灾,他用手轻抚着蓝玉的脸颊,笑着对她道:“总有一天我会将这天下间的至宝都堆在你脚下,你会每天笑,再也不会有什么事令你伤心难过。”

  21、恶毒(小修)

  蓝玉跟着秦虞天进了宫,甫进宫门,她便迎面撞上了一直守在门旁的白姨,原来秦虞天竟将他手下那班婢女也都带进了宫。

  看起来秦虞天不会撒手不管这董辛的事,他定是要在这京城常住的了。

  当下蓝玉放下心来,跟着白姨走进了内室,壁炉旁边已经摆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白姨拉下了帘子,就要为蓝玉沐浴更衣。

  秦虞天却出声制止了白姨,他冷下了脸,指着白姨手上的珠帘道:“我说过,别把她带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白姨怔了一怔,她低下头应了声:“是。”便就丢开了珠帘,当着秦虞天的面为蓝玉脱下了衣裳。

  蓝玉面上红了红,站在秦虞天面前更衣,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幸而秦虞天就像往常一样,并没有盯着她看太久,他往前走了几步,找到一张离蓝玉不到十步远的桌子,坐了下来,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看起来面色不大好,仿佛有心事,他想了一会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摊在桌面上,看了起来。

  蓝玉看得分明,那是一本宫里的御厨写的,烹饪的书,而且还是专门教人做各式各样的点心小食的,秦虞天看这个做什么,就他那手,又粗力气又大,便是学上个年,也做不成那样精致小巧的点心。

  不光蓝玉在盯着秦虞天看,她身边的白姨也是,她神情专注,简直看得目不转睛,若不是她比秦虞天大了几十岁,蓝玉简直要怀疑,白姨莫不是看上了秦虞天。

  “喂!”蓝玉伸手,推了推白姨,白姨怔了一怔,回过神来,手上拿着湿巾,轻轻擦拭上了蓝玉背后白皙娇嫩的肌肤。

  蓝玉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叹了口气,白姨虽然也手粗,但动作却十分轻柔,着实是个会伺候人的,她每次给蓝玉擦背,蓝玉都会从脖子一直酥到尾骨,她那灵活的手法,简直就跟推拿揉捏一样。

  蓝玉惬意得几乎要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她听得白姨在她背后声音里略带着几分命令,沉声喝道:“你要好好的,一直听他的话,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知道吗?”

  蓝玉有些奇怪,平白无故的,白姨干嘛和她说这些?

  再说了,白姨不过是个婢女,凭什么命令她?

  蓝玉有些不大痛快白姨那命令的口吻,因此她根本未曾回答白姨。不知白姨在热水里加了什么,蓝玉总觉得有一股扑鼻的香气萦绕在她身体四周,熏得她头晕目眩,几乎要晕了。

  蓝玉肚子有些胀,头又晕,不一会儿,她就趴在浴桶边缘,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她仿佛感觉有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在为她把脉。一个苍老的女声在一旁低低道:“大人为何不告诉她,她身上中了合欢散,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现下她胡吃海喝了一通,体内毒气上涌,又要累得大人用内力为他解毒。”

  那声音有几分低沉,又带着几分责备,像极了白姨的声音。

  半晌,搭在蓝玉手腕上的那两根手指缩了回去,一只粗粝的手掌轻轻贴上了蓝玉的后背,顺着那手掌,有一股温热的真气顺着蓝玉的后背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她的心肺。

  蓝玉的那些头晕,那些腹胀,她全身上下的不适都被这股真气柔柔抚平,蓝玉动了一下,她舒服得哼哼了一声。

  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发心,轻轻抚摸了一下,它是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片一碰就碎的冰晶。

  秦虞天熟悉的嗓音在蓝玉耳边响起:“犯不着告诉她,让她担惊受怕,她的饮食,日后我自会亲自调理,你且退下。”

  即便是在睡梦中,听到这话,蓝玉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秦虞天要亲自调理她的饮食?怎么可能。她最爱吃梅花酥和芙蓉桂花糕,那两样点心精致而又繁复,光做的时候用的模具都有七八套,秦虞天的手那么粗,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出来。

  蓝玉笑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是不行,她不能哭,秦虞天最讨厌看到她流泪,她一哭,他就要骂人。

  蓝玉咬着牙,硬是把泪水逼了回去。

  蓝玉醒来的时候,她被秦虞天抱在怀里,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白虎皮,秦虞天的手仍旧轻轻地抚摸在蓝玉的发心。天色已经发黑。秦虞天在桌上摆了几支蜡烛,他依旧在看那几本书。

  蓝玉打了个呵欠,梦醒,梦中的事她已一概记不清。窝在秦虞天怀里虽然舒服,可总也及不上温暖厚实的棉被舒服。

  蓝玉动了动,她松开了一直圈在秦虞天脖子上的手,起身想去床上睡。经过窗口的时候,她远远望到一个侍卫急急朝双飞宫跑了过来。

  她认得这个侍卫,那是父皇的贴身侍卫总管,话说回来,蓝玉回宫以来,还未曾见过蓝容,莫不是蓝容想她,派人召她见面?

  蓝玉想着,随即又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好笑,蓝容怎么会想她,他若是真不舍得她,当初便不会送她离京。

  然而蓝容终究是蓝玉的生父,当那侍卫踉踉跄跄跑到蓝玉窗下,隔着窗户朝蓝玉喊:“圣上召三公主见驾。”蓝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裹紧了那件白虎皮的外衣,提着灯笼走出了屋外。

  蓝玉知道秦虞天不喜欢蓝容,况且蓝容的寝宫距这里不过百步,秦虞天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那几本书,如果她速去速回,秦虞天未必会发现她出去过。

  蓝玉想着,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宫门,不料她才刚刚把脚跨出去,便觉得怀中一暖,被人塞进了一个小巧的手炉。

  蓝玉抬头一看,秦虞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他牵住了她的手,什么话也没同她说,只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在了她前面。

  外头风大夜寒,然而秦虞天挡在蓝玉身前,蓝玉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冷,晚间下过雨,路上积起了一个一个泥泞的水塘,偶尔路过一个水塘,秦虞天便会弯下腰来,将蓝玉背过去。

  他面色有些发白,脚步也有些不稳,他看起来不知是没睡好还是背上的伤势发作了,他的样子让蓝玉十分揪心。

  走到御花园中央的时候,蓝玉再也忍不住,她拉住了秦虞天的衣摆,一脸焦急地对他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就这么几步路,我走走就到了,你……你是不是累了?我看你脸色那么白,额头上也流了好些汗。”

  蓝玉说着,抽出手绢急急擦拭上了秦虞天的额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在御膳房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虽然背上也受了那么重的棍伤,可他却面色如常,谈笑自如。为何她泡了个澡醒过来,他看起来便像是伤势加重了十几倍?

  为何?她泡澡的时候,他明明一直坐在桌前看书,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相比蓝玉的焦急,秦虞天却只纹丝不动,站着任由蓝玉眼中含泪地替他擦汗把脉。

  半晌,他只轻声问了蓝玉一句:“肚子还疼吗?”

  蓝玉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肚子痛过,她急急摇头,急急想把秦虞天推回去,不料秦虞天却圈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提起。他往前走了没几步便停在了蓝容的寝宫前面,他打开宫门把蓝玉推了进去:“别待太久,我在外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