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7
作者:水合      更新:2020-07-31 19:27      字数:4680
  地心疼,因此蹲在轻凤的面前泫然欲泣道,“可是姐姐啊,你损失了那么多功力,短时间内恢复不了的,怎么办?”

  “没关系,”轻凤强撑着笑了笑,一向悭吝的心肝儿终于开始抽痛,最后竟至滴出血来,“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我先慢慢养着吧。”

  “那也只好如此啦。”飞鸾吸了吸鼻子,哀叹了一声。

  这时她们就看见李涵兴高采烈地冲进了内殿,向着簇拥着小婴儿的人们大声喊道:“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快抱给我看看。”

  隐着身的轻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牵着飞鸾的手避让到一边,她默默看着李涵欣喜的脸,一瞬间滴血的心又被完全治愈,觉得多少牺牲都值了。

  这真是一种很可怕的高尚境界,高得让一向猥琐的轻凤都觉得危险,怕自己将来反而会因此跌得粉身碎骨,奈何这一刻她却又甘之如饴——李涵春风一样温柔的笑脸,真是俊得令她荡漾啊啊啊。

  “姐姐,我们回去吧。”相比“死得其所”的轻凤,这一刻飞鸾可是沮丧多了,她也不觉得那个被大家奉若至宝的小丑猴子有什么可爱,因此她只是摇了摇轻凤的手,示意她和自己一同打道回府。

  “哦,好。”轻凤魂不守舍地答应了一声,刚跟着飞鸾一起跨过大殿的门槛,这时却忽然想起了李涵对自己说过的话。

  “据说看见黄大仙是福气……也许我现在碰见你,也是一件好事呢……”

  一瞬间轻凤醍醐灌顶——可不是吗?既然牺牲都已经牺牲了,她又岂能白白牺牲?!倒不如趁着现在,让李涵对她、或者说对黄大仙,有个更加美好的印象呢!

  轻凤想到此处,立即伸手拍了拍飞鸾的桃心小脸,笑着哄她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得留下来一会儿。”

  飞鸾纳闷地看了轻凤一眼,猜不透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于是不高兴地嘟起嘴:“姐姐你还要怎么折腾哪?我们快回去吧。”

  “不行!”轻凤虎起眼一瞪,继而又满脸堆笑道,“乖,你先走吧,快走快走,我还要留在这儿……下一盘很大的棋呢!”

  轻凤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地打发走飞鸾,这才隐了身绕着众人转了好几圈,等待着自己与李涵照面的合适时机。她当然不会笨到以人身来见李涵——那样自己和其他前来道喜的妃嫔们有什么两样呢?根本无法脱颖而出!

  轻凤的计划是:让李涵在今天这样一个转忧为喜的好日子里,再一次邂逅黄大仙!这样他必然会觉得黄鼠狼能给自己带来幸运,从而对本身就是黄鼠狼、或者说眼睛长得很像黄鼠狼的黄才人青眼有加,好感倍增!

  轻凤这个如意算盘,算是她今天在丢掉西瓜之后,捡到的唯一一粒小芝麻。

  曲江离宫在折腾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迎来了安谧的日暮。喜得贵子、初为人父的李涵在激动过后,到底需要维持一点帝王的矜持,因此他将孩子托付给太医和女官们,又对王德妃交待了几句令她好生静养之后,便命令王内侍备下龙舆,打算回自己的寝宫休息。

  正当他从大殿上缓缓走下玉阶,坐进龙舆准备动身时,殿前花木扶疏的苑囿里,竟然窜出了一只黄中带赤的小兽——黄大仙!李涵被这突然闯入他眼帘的小动物吸引住,不禁摆了摆手示意王内侍停舆,并且低声吩咐左右道:“嘘,你们别惊着它。”

  只见那只小兽竟像不怕人似的,径自蹭着茂密的灌木丛转过身,将细小的爪子搭在簌簌摇晃的枝叶中,一边悠然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边歪着脑袋直直盯住李涵,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如何如何,她黄鼠狼的扮相,绝对算是无可挑剔吧?!轻凤在心里得意洋洋地呐喊着,忍不住又假模假式地羞涩低头,甩了甩尾巴转身逃开。

  唷!多少年都没拿真面目勾引过人,偶尔一试真羞人呐!

  李涵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望着黄大仙绝尘而去的背影,对站在一旁不时偷笑的王内侍说道:“那小东西,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啊……”

  俗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似乎每一户人家都爱围绕着孩子打转,即便是皇宫也不例外。

  自从那日王德妃的孩子被轻凤救活以后,除了飞鸾和轻凤,谁也不相信这孩子能够无病无灾地被养大,因此简直如众星捧月一般,不但请来高僧老道做法事消灾延寿,就连李涵都特意为这个皇子大赦天下,以便替他积些善德。

  这下可冷落了轻凤和飞鸾,只有飞鸾求之不得,满心期盼着李玉溪这一次也可以随着醮祭的女冠们一起进宫来玩,终日在做法事的经堂外四周转悠,而轻凤却是又无聊又后悔,每天都恨得牙痒痒的。

  李涵天天待在王德妃宫里看孩子,这一晃就到了四月初,小猫一样孱弱的婴儿也满月了。时值上巳与端午之间,正是个承上启下、苦无名目行乐的晴朗日子,于是曲江离宫再次设下盛宴,邀请后宫众人与文武百官同庆皇子满月。

  这时正值南方荔枝新熟,驿使快马一骑红尘,将鲜香红嫩的荔枝运进了长安。李涵除了将这些荔枝分赐给群臣之外,又在曲江紫云楼上设下“红云宴”——该宴宴客时会在窗棂四壁挂满荔枝,任宾客随摘随食,远远望去宾主就像身处红云之中,因此才有了这样一个风流雅号。

  这一天飞鸾和轻凤就坐在楼中不停地剥剥剥,两只小妖眼疾手快,吃得肚子都快涨坏了。这一次皇子满月宴的规模简直像皇帝生辰的千秋宴一样盛大,不但有太常寺演奏雅乐,还有闲厩使表演舞马。飞鸾和轻凤吃饱了荔枝就混在妃嫔中下楼看热闹,只见闲厩使引着几十匹盛装的白马来到紫云楼下,井然有序地登上了为舞马专设的三重宝榻。

  这时教坊奏响了《倾杯乐》,榻上的白马便按着节拍翩然起舞,时而“腕足徐行拜两膝”,时而“繁骄不进踏千蹄”,在一曲终了时更是口衔酒杯屈膝下拜,逗得轻凤和飞鸾在人群中捧腹大笑。

  飞鸾笑罢揉了揉眼睛,仰头看着那些正款款下榻的白马们,只见它们头戴金马具、身披绣花衣,编成辫子的马鬃上还装饰着紫玉珠,于是就忍不住悄声问道:“你们怎么那么乖?又怎么能跳得那么好?”

  白马们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飞鸾和轻凤,认出她们不是凡人,于是羞涩地打了个响鼻,老实回答道:“唔,我们好好跳的话,晚上有豆子吃。”

  乐得两只小妖越发前仰后合。

  这时王内侍正好从楼上下来,按李涵的旨意给闲厩使打过赏后,又在一片衣香鬓影中找到了飞鸾和轻凤,和她们客套道:“胡婕妤、黄才人,今天圣上高兴,王德妃想请两位贵人也能献艺一番,不知两位贵人意下如何?”

  “哎?是王德妃想让我们献艺吗?”轻凤心里觉得蹊跷,但此刻她被舞马逗得兴致甚高,也有些技痒,因此倒不是很计较谁叫她们表演,只是随口一问。

  不料王内侍的脸色却僵硬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讪笑道:“这的确是个不情之请,但看在王德妃喜诞麟儿的份上,两位贵人就别计较了吧?”

  事因近日紫兰殿的胡婕妤和黄才人风头正健,也成了王德妃的一块心病,因此在她母凭子贵之后,才有了今日请飞鸾轻凤效仿优伶献艺,想叫她们吃个下马威的举动。哪知飞鸾本就天真烂漫,而轻凤一兴奋就会忘形,因此两人倒都没有和王内侍计较这个。

  “没事没事。”只见轻凤冲王内侍轻轻摆了摆手,笑着与飞鸾附耳私语了一番,两人又咯咯笑了几声,这才携手下去准备献艺。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只见当年由李湛下旨、李涵承建,专为飞鸾轻凤打造的玉芙蓉宝台被运到了紫云楼前。飞鸾和轻凤穿着胡服锦靴登场,这一次她俩没有像往常一样歌舞,而是由轻凤登台,飞鸾在下帮衬,将一只一尺见方的朱漆彩画小凳子抛进了轻凤手中。

  ——今日曲江斗艺,笨重的马儿尚且能登台踏舞,她们可是从骊山来的一狐和一鼬,怎么能轻易败下阵来?!

  轻凤特意跟教坊要了首气势雄浑的《破阵乐》给自己造势,当隆隆的鼓声响起时,她便笑着踩上凳子,抬手接过飞鸾从台下抛给自己的一只同样花色的彩凳。她将那只彩凳小心地叠在自己脚下的凳子上,跟着自己再爬上那第二只凳子。如此反复许多次,只见彩凳一只一只累叠起来,很快便叠到了三层楼高。

  这时飞鸾终于不再抛凳子给轻凤,这倒不是因为她没有力气将凳子抛得更高(别忘了她有力字诀呢!),而是再抛下去就显然不是凡人的行为了。不过就算如此,眼下的场面也已经足够惊险,只要徐徐一阵春风吹来,那高高的凳子楼都会摇摇欲坠地直打晃。

  轻凤在高亢的鼓乐声和众人的惊呼声中更加得意,于是头脑也更加发热——她当然不会只满足于爬一个凳子楼,那样跟猴子又有什么区别呢?!轻凤早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因此这时候她便缓缓在凳子顶上站立起来,朝台下的飞鸾扬了扬手。

  飞鸾立刻接令,将一支戟和一支戈先后掷向空中,这样轻凤左右手各接一支,两手在半空中便再也无法扶持脚下的彩凳。

  这时候轻凤无意间一抬头,竟发现李涵已经亲自走到了楼前,正手撑着栏杆紧盯着自己。他的脸色苍白而严肃,丝毫没有一点看热闹的喜色。轻凤知道自己一定是吓到了他,于是越发小人得志,在凳子楼的摇晃中冲他吐出舌头调皮一笑,跟着猛然下腰翻手金鸡独立,仿佛一只凌空飞舞的燕子!

  第十九章 启蒙

  气势磅礴的《破阵乐》声中,轻凤在摇摇欲坠的彩凳上执戟持戈而舞,模拟着沙场杀敌的击刺动作,她俯仰来去翩若惊鸿,每一次惊险的闪转腾挪都如履平地,与乐曲雄壮的节拍相合。这时台下观者都随着她的动作胆战心惊,或屏息或惊呼,生怕那危危连成一线的凳子忽然塌下来。

  直到乐曲结束,轻凤才终于又在凳子顶上站稳。这时她抬头望向紫云楼,就看见李涵仍旧凭栏而立,而他的双眼正定定地凝视着自己,一双桃花眼中头一次全然盛满怒火。

  哎?他在生气吗?轻凤纳闷了,无辜地眨眨眼睛,顿时自己也兴致缺缺起来。她索性一个鹞子翻身,将脚下的彩登踢飞了一个,而腰肢在空中像柳条一样控制着平衡,使得双足又稳稳立在那不断摇晃的凳子楼上。这时台下观众再次惊呼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轻凤这般不断翻着筋斗,将脚下的凳子越踢越少,直到最终踢光了凳子又回到莲花宝台上。

  大家吊起的一颗心一直都跟着她的动作大起大落,这时才终于又回到胸膛,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喝彩声震天动地,经久不息。轻凤得瑟地很,心想这下恐怕能得到不少赏赐,也许晚上李涵也会来“垂幸”自己,这下独树一帜出风头的目的可总算达到了!

  她不禁洋洋自得地跳下台,与飞鸾默契地丢了个大功告成的眼神,这时果然就见王内侍又匆匆跑下紫云楼,却是面带忧色地催促轻凤道:“黄才人,快,圣上命您过去呢。”

  “不是领赏吗?”轻凤想到方才紫云楼上李涵的脸色,再看此刻王内侍也没对自己报喜,不禁无趣地一撇嘴,伸手挠了挠下巴。

  啧,讨好李涵可真难哪!

  “还领赏呢?!”饶是一向和蔼的王内侍这一次都忍不住出言责备,狠狠瞪了轻凤一眼,“请黄才人您献艺,您就好好地唱首歌跳个舞,不就结了!您没事搭什么凳子玩儿,这样惊险吓人,圣上能高兴吗?”

  “怎么能不高兴呢?”轻凤郁闷了,撅起嘴反驳道,“刚刚那些马儿们跳舞不也很惊险嘛,圣上也打赏了呀!”

  我这明明比它们还惊险!为啥不赏?!

  “您能和那些马比吗?!”王内侍瞥了轻凤一眼,见她仍旧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气得也懒得点拨她,“唉,卑职可不是说您比不上那些马,卑职的意思是……得,您还是先跟卑职上楼去吧。”

  这时飞鸾站在一旁看着轻凤被王内侍领走,也只好惴惴不安地跟着他们上楼,一路远远地躲在后面观望。

  很快轻凤就踏上了紫云楼的第三层,这里比正在办红云宴的二楼清静得多,除了内侍和宫女们,席上就只有李涵和抱着皇子的王德妃,还有如今分居三宫的三位太后——这里就要向各位看官作个说明啦,因为近些年皇位更迭得太快,而皇帝的妻子们却不会同她们的丈夫那样死于非命,因此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于是孝顺的李涵便尊自己的生母萧氏为皇太后,奉居大内;又尊自己的祖母郭氏为太皇太后,奉居兴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