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0
作者:沁沐星辰      更新:2020-07-31 21:18      字数:4456
  越积越多的血渍,宋凡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毫不犹豫的将游伽拦腰抱起,迅速的奔出了门外。

  殷红的血渍在感应灯光的照射下异常刺目,印辰悦全身像被雷击了一般动弹不得,十指冰凉的摸上墙壁,指甲狠狠的戳进墙缝间,任由那沙砾摩擦着他的血肉,忘记了什么叫做疼痛,呼吸也变得急促,眼睛里滚着一团热热的东西,烫得他失去了知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天会如此残忍,要在他想要挽回的时候和他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如果知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不会这般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如果知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会诚心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如果知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愿意放下身段告诉她其实他早已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可是现在他竟然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亲手毁了他和她之间的桥梁。

  背紧紧的贴着墙壁,两腿没有丝毫力气,整个身体沿着墙壁直直的瘫在了地上,但不过一会又从地上爬起来,毅然冲向门外。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地板,在盏盏白炽灯的映照下,更显亮丽无华,医院的楼道里飘满了淡淡的药水味,宋凡心怀忐忑的在游伽病房的门口低着来回度着步子,忧心忡忡。

  “她情况怎么样?”声音很沉,面上伤痛的痕迹难掩。

  宋凡停住了步子,看着面前的印辰悦,怒气上脸,两手紧握着拳头,黑得发亮的眼球里滚着火,因为考虑身在医院,所以强压住情绪,恶狠狠的说道:“你来干什么,你有资格问吗?”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印辰悦也把对宋凡的积怨控制住,如果不是游伽出了这样的事,他不会轻易的饶过他,若不是因为他的挑拨,他不会犯下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凭什么告诉你,你算她什么人?”宋凡的口气冰冷如石,面上的怒气较印辰悦还要更甚几分。

  一句话让印辰悦的自控能力完全丧失,上前一把操住宋凡的衣领,眼睛里的火焰直撞宋凡的瞳孔:“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力知道。”

  宋凡毫不服弱的将印辰悦推开,撇嘴一笑:“孩子?你觉得它还有存在的可能吗?你现在最好给我祈祷她没事,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最后一句话刚毅有力,俨然一副律师的口气。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作为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枉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用谎言来欺骗我,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一番话,我不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印辰悦内心的悲愤终于用语言表述出来。

  宋凡亦是一样的愤懑:“朋友?我去悉尼的时候,你是怎么笃定的,你不是说你不会爱上她吗?你做到了吗?”

  “感情和原则能混为一谈吗?”

  “是不能混为一谈,所以请你不要将自己犯下的错误罪加到我的头上,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本来一切都是你的,可是你不知道珍惜,我已经让了两次,所以不会再做第三次笨蛋,如果你识相点,现在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所有的道理经过宋凡的金口一转全部倒戈,但印辰悦并没有就此离去,只是语气比先前较弱了一些,淡淡的说道:“我必须知道她的情况。”

  宋凡还想再说什么,病房的门开了,接着出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拿下口罩和挂在两耳上的听诊器职业性的问道。

  “我”

  “我”

  两个声音同时回答,继而面面相觑,便不再说话,直到医生再次开口。

  “大人没什么事,只是孩子没保住,抱歉。”亦是职业的口吻:“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不过记住病人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所以不能让她受刺激。”

  医生离开以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到了病房。

  病床上的游伽面色黄如枯槁,没有一点血色,两只眼睛空洞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嘴唇白得吓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两人进来都没有觉察。

  “伽伽。”宋凡静静的走到游伽的身边,轻轻的坐到床头,言语很是柔和。

  听到声音,游伽才将脑袋转了一个四十五度,缓缓的眨着眼皮,无力说话,然而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印辰悦,身体立刻剧烈的抖动起来,挣扎着直起身子,抬起正挂着点滴的手指着印辰悦说道:“给我出去,滚出去。”刚要下床去推他的时候却被宋凡一把抱住。

  “伽伽,你冷静点,冷静点。”宋凡死死的将游伽困在怀里,转脸对上印辰悦说道:“你还不快走,想看她出事吗?”

  “滚,给我滚,你这个恶魔,刽子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便扑在宋凡的胸前再也发不出声来。当医生说她流产的那一刻,她觉得脑子好像有一股强烈的电流通过,神经仿佛在一瞬间全部被烧断,心脏似乎也在刹那间被人用刀子狠狠的扎着,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为了不让游伽再受刺激,印辰悦只得转身离开,见她那样的仇视自己,他的心也同样在滴着血,失去这个孩子,他的难过和痛苦绝不会比她少,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关上病房的门,背倚在门角,轻闭上双眸,狠狠的舒出一口气。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声音,拿起一看,是周梦姗打来的,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辰悦,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快点回家吧,伯母醒了。”

  沉睡了十四年的生命终于醒来,却不曾想到那几千个日日夜夜的背后竟然暗藏着一个天大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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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1 迟到的悔悟 【隐情—挣扎】

  夜色深深,皓月弯弯,盏盏路灯如长在街边的火树银花,将新夏的灯红酒绿绕在其中,尽显奢华。

  印辰悦两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直盯着前面弯曲不直的快速路,心里百感交集。失去孩子的痛苦,母亲醒来的喜悦像两根反扭的铁丝在他的脑子里打着死结,理不出个头绪来。

  年少的时候每每看着和同龄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他是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享受那样的关爱。可是每一次他的希望都会变成失望,继而变成奢望,最后转为绝望,十四年的企盼在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碾压中沦为了飘忽在天际边遥远的梦,流逝在岁月泥潭里,被深深的掩埋起来。然而现在那个遥远的梦竟然像铁树一般突然开出了花,让印辰悦早已经尘封的心开出了一个角,溢出一湍不可言喻的激动来。

  车速很快,但是快不过心底的那份渴望,经过几十分钟的辗转车子终于停进了车库。秋气渐深,露水侵临,只短短的几十步路,印辰悦就感觉身上被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潮乎乎的。

  “辰悦,你终于回来了,打了十几通电话你都不接。”开了门,周梦姗很自然的接过印辰悦手里的西服,面色亦如以往,掩饰得十分之好,没有出任何异常之处。

  “嗯。”印辰悦简略的答了一个字,不想作任何解释,其实之前他听到电话声响,但是因为担心游伽,所以没有接,将心里的伤痛暗藏起来,轻声问道:“我妈还醒着?”抬眼看着楼上那朱红色的房门敞开着,灯还亮着。

  “嗯,在等你,医生已经来过了,说身体一切正常,只要好好调养就成。”周梦姗回答很流畅,俨然一个小媳妇的模样。

  印辰悦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对着周梦姗客气的说道“谢谢你。”

  周梦姗揽着西服的手忽的一僵,一脉细小的酸泉在心底缓缓的流淌,虽然她不知道印辰悦拉着游伽出去说了什么,但是现在他如此客套的语气,这样刻板的态度,已经告诉她,她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滑出了女朋友的位置,很难再回去了。

  “我先上楼了,你也早点睡。”最后一个音落下,步子便跟着移开。

  周梦姗的眼睛紧紧的追随着印辰悦的背影,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心也跟着越来越沉,这么多日子,她是那样的努力,努力投他的喜爱,努力为他改变自己,为了他,她放弃了梦想,放弃了前程,只求他能够回头再看一眼自己,有一天可以再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觉得他虽然人在咫尺,但心却远游他乡,难道他们真的走到头了吗?

  印辰悦上到二楼,步子却渐渐的慢了下来,心里徜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等了十四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先前他设想过母亲醒来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兴奋、激动、热泪盈眶……这些好像都有,但并不全面,似乎更多的是想证实那个久违了千百个日夜的答案。

  墙体依旧洁净如玉,室内仍然一尘不染,只是床上一直沉睡的人现在立起了身子,背靠在床楹,带着一脸期盼正对着自己,面色虽然苍白,但嘴角却努力的挂着一抹慈爱的笑,和蔼可亲。

  “妈。”十四年没有叫过的字,突然从喉咙里喊出来,显得有些僵硬而生涩。

  徐晓凤唇角拉出一道浅浅的弧,尖瘦的五指拍着床边的一块空位:“悦儿,来,让妈好好看看。”

  毕竟母子连心,听到徐晓凤这一声悦儿,印辰悦感觉自己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童年。多久没有听到这么亲切的称呼,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温情的时刻,眼睛里不自觉的染上一层薄雾,热热的,辣辣的,只是没有滚出眼眶。

  刚一坐下,徐晓凤两只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肉的手便摸上了印辰悦的脸,泪水像深海的泉眼,一滴一滴在她还带着病容的脸上划下两条痕迹,然后直直的落在白色的被单上,印出两个大大的湿块。

  印辰悦用手轻轻的将徐晓凤面上的水花摸开,心头有种淡淡的温热随着他的血液流遍全身。

  徐晓凤即可破涕为笑,再次用两只已经开始凹陷的眼睛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孩子,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妈,不说这样的话,只要你能醒来,再怎样都是值得的。”印辰悦将徐晓凤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感觉,他记不清楚,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很欣慰。

  又是几颗带着温度的泪珠洒下,落在印辰悦的手背,灼热灼热的。

  “悦儿,你爸呢?”两人的情绪恢复正常,徐晓凤终于开口问起了印亦枫。

  印辰悦面色顿时一沉,表情立刻变得僵硬,怔了好一会,才平复好了心绪,但口吻却仍旧带着隐藏不去的愤懑:“这个家只有我们母子两个,我没有爸。”

  徐晓凤一脸疑色,眼睛里透出几分茫然,最后用略带呵斥的语气说道:“悦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没有爸哪来的你”

  听到母亲指责,印辰悦更为疑惑,很是不理解的问道:“妈,你是怎么了,你都被他害成这样了,还替他说话。”

  “你说你爸害我?他什么时候害过我?”徐晓凤把记忆倒回十四年前,想找出点什么,最后一无所获,只得愣愣的摇摇头。

  见母亲一脸不解,言语似乎还在为印亦枫辩解,印辰悦想生气又怕触动她,于是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把你从楼下推下来害你变成植物人,以前的日子里对你也一直不冷不热,从来都没有尽过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让你一个人独守空居那么多年,这还不叫害你吗?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恨他?”说到后面印辰悦的情绪还是有些被牵动,脸上泛点的怒红。

  徐晓凤缓缓眨巴着疲倦的眼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最懂,看着他如此仇恨自己的父亲,她的心有些隐隐犯疼。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沉睡,醒来以后很多事情她都想通了,也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才是最幸福,也最有意义,于是将被印辰悦握住的手反扣,摇着头说道;“悦儿,你误会他了,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的,他应该是想要抓我没有抓住。”对徐晓凤而言,这中间的十四年完全是空白的,因此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出事的那一瞬间,故能清楚的记起当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