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呀。”唐棠没有深究他话里的含义。

  岑贺安一下子从云中坠落，满身彻骨的寒，“是啊，我也看不到，我也蒙着纱巾呢”

  只是你的纱巾蒙在眼睛上，我的纱巾蒙在心间，我的心看不到别人，只看到你。

  “棠儿，你把盛小姐送进我府中到底是怎么想”一阵沉默之后，岑贺安忽然说。

  唐棠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是我送的，我都忘记跟唐骄阳打赌这件事了。是他下的命令，不过昭芷说他是为我好，如果不送的话，唐骄阳下次还是会继续找我麻烦的”

  她说的倒是实话，只是这实话太过伤人，伤得岑贺安一时之间接受不来。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她说话伤人，岑贺安还是想跟她聊。

  这半年多来，两人独处的机会并不多。

  如今同为“阶下囚”，他竟格外的满足。

  “他想送，你就让他送吗”

  “我不让他送他肯定不乐意的”唐棠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接着说“反正你不是也想纳妾吗盛小姐出身名门，比那烟花之地的姑娘好多了。”

  岑贺安被她这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是因为沁绮像她，他才会“那如果君凌轩想纳妃，你也帮他纳妃吗”

  “那可不行。”唐棠一口反对，“我父王这一辈子也就娶了我母妃一个，如今十多年过去，我也长这般大了，我父王跟母妃依旧恩恩爱爱。我羡慕这样的爱情，我也想寻找这样的爱情，相濡以沫，不管他是王爷还是平民，都只允许有我这一个妻子。”

  “所以岑贺安，不怪他的，没有他，我也不会嫁给，当你的妾侍。”

  当日岑贺安的念头，唐棠也猜过几分，那时候唐棠还喜欢他。

  喜欢他体贴，喜欢他优秀，喜欢那些挂在他身上的光芒。

  他说他喜欢唐骄阳，唐棠相信

  但唐棠也明白岑贺安心里是有她的，至于位置多大，她没有把握；唯一有把握的是，她嫁过去后，岑贺安不会亏待她。

  糊涂的时候，唐棠也想过，就嫁给他当妾侍吧

  毕竟那时候喜欢他呢。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唐棠脑海中形成过一瞬间，她就彻底否定了。

  她要一个心底没有住过人的丈夫，然后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地迎她住进去。

  君凌轩做到了，所以她爱了

  “如果我没娶骄阳呢你会等着及笄之日跟我成婚吗”岑贺安移开目光，不敢看她唇边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我早就明白有这么一天的，从她求太子哥哥让你进宫当陪读开始。”曾经泛酸的往事，如今已经释然，唐棠说“我了解你，她为你做那么多，你不会放下她不管的，哪怕是我嫁给你之后；她也不会放弃你的。所以我很庆幸，你在没娶我之前就放弃了我；如果你下决心没那么快，在娶了我之后再娶她为平妻，那对我才是不公平。”

  那样的事，唐棠连想都不敢想。

  曾经喜欢过的人，在娶了自己之后还娶了自己的姐姐，那样，她才会绝望呢

  岑贺安笑不出了。

  他曾经以为，唐棠依赖他，不会答应他的悔婚。那时候的她还没及笄，他以为，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会过来跟他说安哥哥，我喜欢你，我不愿意离开你。

  而那时候的他两个婚约在身，就可以光明正大告诉她好。

  鱼和熊掌，兼得

  是他太贪心，才会丢掉自己手中的那条鱼。

  “我小看了你，棠儿，你才是看得最透的一个。”

  “不是，是你跟唐骄阳身在局中。”唐棠摇摇头，颇为感叹道“你那时候眼中只能看到唐骄阳背后的权势，唐骄阳也只能看到你一个；你两个互相谋算，我才是那个局外人，我看得清楚。”

  “安哥哥，其实你喜欢我什么呢唐骄阳比我漂亮，背景比我好。现在想起来，我甚至想不出自己的优点，我到底有什么闪光点是可以吸引到你的。”唐棠面对着她，隔着层层纱布似乎也能看到那头的男子，一如最初的温润，“也许斗到最后，你会发现你的喜欢都是习惯，你只是习惯有一个小姑娘曾经跟在自己身边，你只是看不得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嫁给别人，所以才心有不甘，才郁郁不得解”这些话，唐棠连君凌轩都没有说过，许是两个人在这马车内太过暧昧，她就这么自然说出来。

  若唐棠之前的话只是让他难受，那此时她的话便是把岑贺安的伤了个鲜血淋漓，那么长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每一个字都化成最尖锐的刀，一刀一刀割在他心头。

  岑贺安真的感觉到自己心都要碎了

  “唐棠，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因为我不是你，我不用每日算计着别人。”唐棠说。

  “我算计别人”岑贺安低笑出声，他算计别人，可他有算过她一次吗

  唯一的一次，他最贪心的一次他算计她的心，可她明明白白告诉他，不行

  唐棠，如果你拿出对君凌轩的心一半对我，也许唐骄阳便不会横插在他们之间。

  彼时唐子言曾经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的两个妹妹，你难道都要吗”

  岑贺安当时很笃定的告诉唐子言“是。”

  他要他爱的唐棠，他也要爱她的唐骄阳

  这两个女人，一个他爱，可她不愿意给他爱情。

  唐棠给过他的，最亲密莫过于是亲情，一种淡淡的喜欢。

  另一个爱他，岑贺安那时候整颗心都放在唐棠身上，所有付出得不到回报，唯独唐骄阳，给了他一直渴望的爱。

  前者让他痛，他舍不得忘掉。

  后者他爱不上，他舍不得放手。

  于是乎，她帮他做了决定，唐棠亲手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她告诉奉天殿上所有人，她要嫁给君凌轩

  她可真狠啊

  马车停下，厚重的车帘被撩起，暖暖的阳光洒进来，耀得岑贺安双眼发涩。

  火儿不明这气氛，“两位，到了，请下车。”话落，火儿拉着唐棠出去。

  岑贺安久久不愿下马车，夏雨雪不放心，走过来看他，岑贺安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在这四处走走，你不用管我，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