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样子，一看就是不能和市场接轨的旧脑筋。”

  于虹没有理他，远远地坐到一边看电视。

  “你应该出去走走，看看外边的思想解放到什么程度了，就凭你这脑筋，还想出来闯世界？你听人家说过这话没有，男的一有钱，就学坏；女的呢？一学坏，就有钱。思想不解放，想到城里来挣钱，门都没有。”

  于虹依然不接他的腔，他知道这种人最沾惹不得，你给他鼻子，他就敢上脸。

  “你知道我为什么雇你来不？”

  于虹这一下没法儿不吭声了。

  “钱多烧的呗，还不就是叫来为你们俩个洗衣、烧饭、做家务。”

  老康“扑哧”一声笑得把满嘴茶都给喷了出来。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合同上，不就是这样签的吗？”

  “我笑，是笑你幼稚。我们两口，年龄都不超过五十岁，又没老没小的拖累，这一点家务活，还能对付不了？再说，你阿姨她现在连工作都辞了，整日闲在家里，浑身的肉飞长似的，叫她干点家务，只对她好，没对她错的，锻炼锻炼，最起码可以减几斤肥！”

  “那你怎么想起来去劳务市场上雇人了？莫名其妙。”

  欲望之门 第五章（10）

  老康就是这种人，对女性，天生一副好脾气。在单位也是这样，再怎么拿话刺，就像没往他耳朵里去似的，一点都不生气。他把身子坐直一点，双眼眯缝着，眼珠不错地盯着于虹，涎笑着说：“我哪里是去雇人了，是想去选盆花儿搬到家里来。”他翻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接着说：“官场上的事儿，你不懂，我风风雨雨几十年，算是摸透了。当官呀，级别不在高低，关键是要有实权，要在一个好位置上，得有人用得着你。用不着你谁不求谁，人与人一般高，谁会尿你？瞧我吧，管着全区多少家商户，叫他们做生意，一句话有证没证都可以做了。不叫他们做生意，找个茬就能叫他们关门！你说，他们敢不听我的，敢不巴结我？整天请的人，排大队，得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整天海吃山喝的有什么意思！”于虹鄙夷地说。本想说只有我们老家的猪，才整天想着吃了睡睡了吃呢。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才把后半截话给省了。

  “你以为光吃光喝呀？现在，吃喝是次要的，重头戏是后头的节目，许多高档饭店，全是吃、喝、洗、跳舞、按摩一条龙服务。越是豪华的饭店，小姐越是年轻漂亮，那俊俏的脸蛋，柔柔的小手……这辈子，我算是没白活。”

  于虹恶心地站起身，说：“那你干脆住在外边算了。”

  “你这是气话，人是不能没有家的！可一回来，你阿姨那保温桶一样的腰身，布满横肉的老脸，反差实在是太大了，让人难以接受。休了她吧，好多事她都清楚，朝纪检委上一闹，不定惹出一堆啥麻烦来呢！坚持下去呢，又不利于身体健康。怎么办？区检察院的张检察长就给我出了搬花儿这个主意。这么着，就把你给请来了。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老是这么早就回来了？你肯定猜得出来，就是为了你。说实话，我是真的喜欢你哩。”

  “又乱说醉话了。”

  老康猛然坐起来，说：“醉，我一点都不醉，脑子清醒着哩！你别迷，我老康要是喜欢你，真是你的福气哩！你说你到城里来为个什么？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回去嘛！钱，我有的是，只要你听话，跟我一年，我给你买一辆夏利轿车让你开着回去，走到村口，一按喇叭，全村老老少少都围上来看，瞧那风光不风光？想继续在城里干，好说，不管做什么生意，都包在我的身上，铺面我给你找，本钱我给你出，执照我给你办，还保证不让人去找你的麻烦。你想想好，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了。”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说完，于虹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给关上了。

  老康笑着摇头，说：“现在，居然还真有这样想不通的女孩子。”

  这次挑明以后，于虹对老康更加处处小心提防，老康提出领她去买时装，她拒绝；买回来送给她，她不要；私下塞钱给她，她不接。但千提防万提防，最后还是防不胜防。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的夜晚，老康的岳母生病，胖婆娘回娘家去照顾她了，老康这天下班早早地回了家，先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后，跟在于虹的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撩拔话。于虹忙着做晚饭，一句都不搭理他，老康也不着急。吃饭的时候，他借口凉拌莲菜醋放得不够酸，叫于虹进厨房去拿。于虹一离开，老康就掏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粉白色的药面，撒到了于虹的面汤里，又抄起筷子搅了搅，于虹过来把面汤喝下去不多会儿，就感到一阵头晕和眼皮发涩，还当是自己生病了呢，急急忙忙涮锅洗碗收拾好，进房间躺下了，身子刚一挨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会儿，老康在外边轻轻地喊了两声，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了……

  欲望之门 第五章（11）

  于虹发疯般地在暴雨里狂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双手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悲痛欲绝地哭泣着，她没有想到，在城市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开，就把自己的贞操给稀里糊涂地葬送掉了，她能不痛心吗？她使劲上仰着脸，泪水和雨水一齐合着不停地向下滚落，几乎哭晕在路边……是好心的庄志新发现了她。

  庄志新是这里一家名叫“新月”的美发店的小老板。美发店只有一间门面，租的老居民区的私房，又低又矮，又破又烂，更糟糕的是还漏雨。由于雨下得太大，房子漏得更凶了，屋里的脸盆都快接不及了。没办法，庄志新正要拎着一块塑料布上房去挡漏的时候，开门望见了她，赶忙喊出自己的姐姐。姐弟俩好说歹说把要寻死觅活的于虹给劝到了屋里。到了屋里，任是再问，于虹什么都不说，直是一个劲地哭。最后，身子一歪，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躺在了庄志新的姐姐用木板搭起的床上，身上也换上了她的干衣服，望着好心的姐弟俩，她眼圈红了红，想哭终于没有再哭出来。当夜庄志新的姐姐留她和自己住在了一起。遭雨淋的缘故，于虹后半夜发起了高烧，姐弟俩冒雨打“的”又把她送到医院，在那里一住就是一个星期，吃喝所有的一切全赖姐弟俩的照顾。出院后，于虹在姐弟俩的介绍下，到省会知名的一家高级美容美发学校参加了学习。由于她文化底子好，人又聪明，悟性高，肯钻研，很快就掌握了美容美发的技术，成为数百名学员中的侨侨者。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她放弃了留校当教员的机会，决心出去自己干。经过多天的奔波，终于在阳光大道上找到了两间地理位置较为理想的门面房，庄志新当时替她考虑，嫌房租太高，于虹说：“不碍的，虽然房租高，但地势好、生意旺，最终还是划算的。”租好房子，是装修和购买开店的一应物品，这些也都是姐弟俩帮她办的。终于万事俱备，拿到营业执照，立马就可以开业了。人整个瘦下去一圈的于虹，终于露出了进城半年来的第一个笑容。当时不巧正好赶上整顿，一律不再批办新户。于虹和庄志新连着跑了十几趟，腿都快跑细了，也没跑出个眉目来，见面光说叫回去等着，问需要多长时间整顿能结束，回答是或半年或一年，说不准。这一下可把于虹给愁坏了，和房东的租房合同早已签过了。退房，提前支付的半年房租就要泡汤。还有装修花的钱，有一多半是从庄志新姐弟俩那儿借来的。后来，托人送礼去打听，说是局长康守仁那里可以特批。万般无奈之下，于虹一咬牙，也不和庄志新打招呼，就冲出门外，骑上自行车来到区工商局的院子里，把车子锁好，拦住一个工作人员问清后，“腾腾”地上到二楼，一把把挂有局长牌子的门推开，老康正在那里低头剪指甲，冷不丁吓一跳差点给剪着了肉，正要发脾气，抬头见是于虹，笑着站了起来，说：“这不是于虹嘛，那天晚上下那么大雨你是跑哪儿了？让我沿街好找也没找着。”说着，人走过来，手就要朝于虹肩上放。

  于虹“刷”地一下，从包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理发剪，咬着牙，说：“姓康的，你哪个指头碰我，我就把你哪根指头给剪下来。”

  老康退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来，他已经看出来，于虹今天是有事求他才来登门的，就又拿起指甲剪，边剪边慢条斯里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嘛，这里是办公室，举个剪子像什么话？有事，又不是不可以商量。”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欲望之门 第五章（12）

  “姓康的，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少废话，我今天来，是叫你给我办营业执照的。”

  “办执照不难，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可你这态度不对，你是在求我办事，还这样凶巴巴的，好像我欠你什么似的？”老康一副流氓无赖相。

  于虹气急，“你欠我的，剥掉你的皮都还不清！”

  “我欠你什么？”老康淫邪的目光盯着于虹，“那上边有印儿？让我看看，要是有印儿，我就认账。要是没印儿，我可是从不白帮谁的忙的。”

  于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老康站起身来，说：“于虹，实话给你说，为了求我办事，有多少小姐明着提出来陪我，我都没答应，事情难办啊！可你，和她们不一样，谁叫我老康喜欢你呢？怎么样，今晚还回去住吧，我那胖婆娘和人结伴旅游去了。”

  于虹一字一句地说：“你就不怕我去法院和纪检部门告你？”

  老康朝椅子上一仰，说：“我不怕，那种事儿有时间期限，过了，就没办法立案了。”

  “那好，”于虹把剪刀收回包里，“我数一、二、三，到‘三’不答应，我就撕烂我的衣服，跑出去喊你耍流氓。这，不过时，可以立上案吧？”

  “别别别……”老康没想到于虹会来这一手，要是真这样，到不了明天，他就会被停职反省。像守财奴被夺走金子一样，没了乌纱帽，无异于要了他的命。当下就软了，说：“于虹，再怎么说，你也在我们家干了那么多天，你的忙我能不帮吗？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哩！”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了主管人员办公室的电话。于虹怕他耍滑，直到证全部办好送来，才离开他的办公室。临走，于虹手指点着老康一字一顿地说：“姓康的，你要是觉得农村人好欺负，算是瞎了你的狗眼！你等着老天爷的报应吧！”

  新店开业，起的是她名字的谐音“雨虹”。由于经营有方，“雨虹”很快发展成了今天的模样。

  天有不测风云，好人不长寿。庄志新的姐姐上街进洗发膏横过马路时，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给撞倒了，没等抬到医院，人就咽了气。新月美发店的房东是个老迷信，见出了人命嫌霉气，说什么不肯再租房给庄志新了。于虹二话不说，就把庄志新以最高的工资请到了发展正红火的“雨虹”。

  后来才得知消息的于老顺，放心不下自己的娇女儿，派她的两个哥哥于志龙、于志虎进城来找过她。两个哥哥也不和她商量，跑到“瑞达”，把肖寒喊出来狠揍了一顿。见于虹生意也有了模样，又执意不肯回去，二人乡下也正给人忙着建房子，就连夜赶回去了。打也总算没白挨，肖寒终于从于志龙、于志虎那里知道了于虹的消息。他知道于虹不愿见自己，曾多次打电话询问于虹的情况，希望能帮助她做些什么。每次，都被于虹给冷冷地拒绝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没事请不要打扰我做生意！”没想到，肖寒今天，到底还是上店里来找她了。就象对待所有的顾客一样，于虹对肖寒提供了规范化的服务。和对待其他顾客不一样，于虹的脸上没有了和悦自然的微笑，她极力按捺住上蹿的心火，克制着自己不要发火。

  肖寒想打破眼前压抑的沉寂，“于虹，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出色的经营管理才能？”

  “是吗？多谢肖老板夸奖了。不过，‘雨虹’现眼下还是不能和‘瑞达’相比的，‘瑞达’可是省委书记树的典型，连省委书记的千金都为之倾倒了。”

  “于虹，”肖寒诚恳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只是希望随着你在城里待的日子久了，能对我慢慢有一些理解。”

  “啪”，于虹把手中的梳子摔到了地下，眼中的泪“刷”地一下淌了出来，想着自己在家乡几年苦苦的等待，想着进城后备尝的艰辛，还有那少女最弥足珍贵的贞操，于虹久压的心火猛地一下蹿了出来，大声地喊道：“姓肖的，你还配来谈理解，难道说你的五脏六腑我还有哪儿没看清楚吗？”店里的员工和顾客都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齐扭脸过来张望，对面房间里的孟小惠、杨小月闻声都跑了过来，于虹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眼中的泪一搌，弯腰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