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发现了。邋遢，对职业女性而言，可是事关形象和素养的要命事！她脸红着忙低头朝身上看，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合适的，就抬头用目光探寻地望着肖寒。肖寒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可话又不好明说，就忙遮掩着说道：“我是忽然间想到一个可笑的事，才控制不住发笑的，与你无关。”

  丁蕾这才释然，至于肖寒想到了什么，她是不会饶舌去问的。因为，她是秘书。适度的距离感对上下级而言都是必要的，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

  就在两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常大顺和杨天一块来找他了。

  “呵，是什么风把二位给吹来了？快坐快坐。”肖寒热情地招呼着，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需要每一个人的友谊。

  二人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常大顺一跷把腿搁到了沙发的扶手上，接过丁蕾递给的饮料，仰脖举起就朝嘴里倒。末了，一抹沾在下巴上的水珠珠，说：“早上喝的南关街老马家的羊肉汤，出来跑一圈，还真他妈的有点渴了。”

  丁蕾转身又拿来一盒烟，烟是整盒的，人一有钱，杂七杂八的讲究也就多了，到哪儿都不喜欢用别人剩下的。所以，瑞达公司在接待纪律中明确规定：招待客人，一律要用没开过包的整烟。当着面把烟拆开，一人递上一支，又拿火机给每个人点上。点烟的时候，丁蕾明显感觉到两个人的眼珠直直地在自己领口乱晃。这种事只能靠自己灵活应付了，是急不得，也恼不得，在商界最讲究的是人缘和和气生财，要是动不动就把客人给得罪了，没有哪一个老板敢雇你的。

  常大顺和杨天用目光把丁蕾给送出门去，好半天摇摇头，常大顺笑着说：“肖老弟真是做大生意的人，什么都玩高档的，瞧你这小秘走路的架式，跟小瓷人样！怎么，还没有舍得动过？是不是想金屋藏娇，准备给我们做弟媳？”

  欲望之门 第六章（13）

  杨天打断常大顺的话，说：“我给你说肖老弟，咱们有钱，干什么事都行，就是别干结婚的事，真他妈的围城！一结婚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脖子里套上了一根绳子，再想上哪儿玩，就他妈的不方便！唉，我他妈的是真领教了。”

  常大顺说：“不行，就他妈的换一个。我看竹林渡假村那个小领班对你好像很有点意思，你吐口，我去找他们老板给你牵红线。”

  杨天把手一甩，说：“这你他妈的就老外了不是？‘蜜’要常玩常新；老婆呢？是原配的好，死心塌地，不要担心他会和谁串通起来算计你。这样，就等于有了他妈的稳固的大后方，根据地，你跑出去玩，才能玩个放心。”

  常大顺说：“就是回来搂着恶心。”

  杨天说：“嘿，这你小子就不懂了。过去老毛为什么要搞忆苦思甜？不知道苦，哪能知道甜。正因为我老婆是‘三心’牌的，出来玩起来才叫他妈的过瘾。”

  常大顺说：“怪不得你小子出来碰上头老母猪都觉得赛貂蝉，抱着啃得有滋有味。”

  和姚咏诗约好的，不能耽误。肖寒实在没心情看他们打嘴官司，等两人好不容易中间有了间歇，赶忙见缝插针地问道：“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是有什么好事才来找我的，快说出来，不要让我心里老是猜的乱痒痒？”

  常大顺坐起身子，眉飞色舞地说：“听说郊县为了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新建了一座世纪庄园，里面吃的玩的东西都是从国外进口的，绝对他妈的高档！小姐也都是从南方新招来的，一个赛一个水灵，听说还有俄罗斯和越南妞哩，咱们不能等别人把鲜都尝过了再去不是？这不，我们俩这么一商量，就来约你了。反正咱们的钱是孙子辈也够花了，再多也不能带到坟墓里去，没来由到时候形势一变，再搞一次成分，给弄个资本家，福没享到，空担个名儿，冤枉死人。我向来信这么一句话：有钱不花，死了白搭。咱们索性去那里住上几天，玩他妈个过瘾！”

  “我……”肖寒正要找个理由来推托，丁蕾推门进来了。

  “老板，和德国迪尔先生约定的签约时间快到了，人家来电话催，您看应该怎么答复？”原来丁蕾一直在门外等着，有些话，她进来说比肖寒找理由更方便。

  “这……二位老兄你们看多不赶巧，要不，下次我专请二位找个地方玩？”肖寒为难地做解释。

  常、杨也毕竟是在场面上走的人，知道事情的轻重，就一齐站了起来，说：“也好，我们两个先去看看是不是真好玩，别他妈光吹得玄乎，没有啥真章！要是真好玩，下次再来叫你一块去。”肖寒答应着把两个人送上了电梯，回来对着镜子整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外贸系统的人，穿衣打扮，比别的机关要讲究和洋气得多，邋遢是会被瞧不起的。然后，和丁蕾一起，急匆匆地朝楼下走去。

  欲望之门 第七章（1）

  g省外贸厅咖啡色的办公大楼，远远望去，就像一张驶向大洋兜满风的大帆，因造型新颖别致，且是在省直机关中第一家安装电梯的办公楼而独领一时。当初，姚咏诗从地市调上来的时候，省委组织部征求她对工作安排的意见，她马上就想到这个单位，从某种程度讲也是与这座大楼的名气有关的。

  早上8点30分。

  姚咏诗脸色板正地迈着很艺术的步子走出电梯，鞋跟有节奏地在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音响。厅长们的办公地点按照传统习惯设在二楼，也许是因为楼层太低，值不得在那里费事等电梯的缘故；也许是厅领导都毕竟上了点年纪，想多走两步锻炼一下身体，所以，这部最早安装的电梯，其实厅领导们乘坐的次数并不多，倒便宜了在楼上上班的那些烧毛孩儿们了。姚咏诗不。她喜欢乘电梯就像她喜欢上哪儿都坐车一样。人有许多念头是不需要什么来由就很固执的。所以，一听见她的“敲打声”在走道上响起，大家就知道是她从电梯里出来了。近来，她的脾气大得吓人。偶尔碰上谁躲不开和她打招呼，都一律生硬地点头了事，她心里有气嘛！明明该到手的“一把手”的位置，被突然从民政厅调来一个对对外贸易根本一窍不通的外行给占了，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掉了，谁心里会好受？路过“一把手”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恨不得使劲朝门上踢两脚。就像专门出来迎接她似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新上任的厅长夏东如立在门口对她努力地笑着点头。

  夏东如是从民政厅长的位置上平调过来的，今年五十九岁，再有一年的干头也就该退休了。他从民政所的小办事员一直到厅长，一辈子都从事民政工作，属于人们习惯上称做的“老民政”，对民政工作的条条缝缝都摸得很熟悉。在民政厅长的位置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又有几个人有呢，但也没犯过什么大的错误。人贵有自知之明，这辈子到厅级也就到头了，他知足。实际上，他已经开始在给自己的政治生涯做画句号的工作了。譬如抓紧在台上的机会，安排提拔一些自己信得过的人到重要的和退下来以后用得着的部门，把该报还的恩报报，欠的情还还，省得到时有权不使过期作废了再后悔。为避免退休的惯性效应所带来的失重感和避免得罪人，他已经开始有意放权，并且习惯着和一般干部们微笑着打招呼。他这一辈子都是处处与人为善过来的，退下来后凭他维下的人缘，在民政厅大院，相信大家会一如既往尊重他的。谁想到，省委组织部一纸任命把他给调到了外贸上来。他满心的不情愿。找省委组织部，说是常务副省长丁起隆亲自点的将。就硬着头皮又去找。丁起隆是他的老上级，说怎么回事，还没到地头就想卸犁了？就调不动你了？你要不去，就地免职！他知道这事无可挽回，乐意不乐意，都得去。于是，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冷静下来思考思考自己去了以后该怎么干。他当然知道姚咏诗在外贸，所以，才不得不慎重。

  他问：“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调我去？”

  丁起隆毫不含糊地说：“因为你是一位很有涵养的好同志。”

  他说：“我到那里该怎样干？”

  丁起隆说：“你现在在民政厅是怎样干的，到那里还怎样干也就是了。”稍停，又暗示道：“我在省委常委会上专门提出来，对年龄快到线的老资格的正厅级干部，同样有一个调动积极性的问题。对个别表现突出的、贡献大的、执行省委指示坚决的，退下来后也可越级在人大、政协安排副职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欲望之门 第七章（2）

  于是，夏东如在喜出望外之余，也就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在新单位来摆自己的位置了。其实，就是没有丁起隆的暗示，他也打算这么来定位的。在他第一次以外贸厅厅长和党组书记的身份召开的碰头会上，望着一张张准备听新领导颁布施政纲领的脸，不慌不忙地说：“组织上调我到外贸厅来工作，一方面是对我的信任，另一方面是在给我提供一个学习的机会。咱们厅的姚厅长有水平、有魄力，咱省的外贸工作在她的领导下，方方面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人常说，活到老，学到老，到咱厅来之前，我就抱定了一个明确的态度，虚心向姚厅长学习，力争使自己在晚年，从思想理论素养到领导艺术，都能有一个新的提高。”他讲到这儿稍顿一下，自嘲地笑了两声，才接着说道：“嘿嘿，从我的年龄上，大家也就不难知道，我在外贸，实际上是起一个短暂的过渡作用。所以，以后大家有什么事，不论大小，还要像我没来之前姚厅长主持工作时一样，继续向她请示汇报，由她拍板。我的话完了，下面请姚厅长发言，大家鼓掌欢迎！”

  当姚咏诗昂着头第一个从会议室走出来时，既满足又不满足。满足的是省外贸的大权还像以前一样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没谁敢跟自己刺头的。不满足的是自己有这么高的能力和威信却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一把手”的交椅。丁起隆和唐浩天是多年的老同事了，她明白他的苦心，既然眼下无法让唐浩天改变主意，只好安排这样一个即将退休的老滑头来过渡一下，等他一退，位置还是她的。丁起隆的侄子在外贸厅外运处当科长，人总是需要讲交情和互相关照的，投桃报李，她已经给人事处长打过招呼，下次厅选拔处级干部要列为重点考虑。

  现在，让她越想越气的人是唐浩天。她对唐浩天的情感在权力欲望的膨胀下经历了一个奇特的历程，从最初对唐浩天的崇拜，到对唐浩天的走近，再到现在对唐浩天的恨。在她发热的脑子里，觉得凭自己的能力，没有唐浩天，也同样可以干得很好的。可是恨也好，气也好，谁让唐浩天是省委书记，威望又是如此的高呢？更糟糕的是还有天生一副不拐弯的直脾气，只要是认准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为了把“副”字去掉，她没少和唐浩天缠，软的硬的什么法儿都使了，甚至还抹了泪，唐浩天就像是铁石心肠一样，全不为所动，老是那么一句话：“这是在中国，得讲中国的国情，谁叫你是省委书记的老婆呢？现在老百姓最憎恶的就是两件事：第一是贪污，把国家的钱朝自己的腰包里装；第二就是裙带关系。你就是能力再强，哪怕仅是为了避嫌，也得委屈一点。等我退下来以后，你有能力，干的比我高，也尽管干去，看我会说半个不字不会。”更伤人心的话是在后头，“再说，打死我唐浩天我也不会相信，在g省就真的再也找不出来比你能力强的人了！我看你呀，是被趋炎附势的小人给捧昏了头。”

  这话把姚咏诗噎的半天都喘不过气来，虽然知道唐浩天的牛劲儿扳不过来，可是一看到夏东如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就不能不让她来气。她随便地冲夏东如点了一下头，就像是一个在单位很霸道的正职对副职一样，径直朝前走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砰”地一声，把门很响地给关上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欲望之门 第七章（3）

  夏东如因为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笑了笑，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没有这份“胸怀”和雅量，省委能派他来吗？只要将来能在人大或政协挂个副职，退休后的日子将绝对不会寂寞和冷落—这可是压在多少老同志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呵！这样一来，他对自己的一生也就相当满足了。比较而言，现眼下受这点气算什么？再说，人家既然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就不该有这份脾气吗？要不是这，借她个胆，敢这样放肆吗？这样一想，什么气都随风而去了。转身回到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铺好上等宣纸，挥毫泼墨研起书法来。

  姚咏诗却没有这份潇洒，身子朝椅靠很高的真皮转椅里一陷，原本身材就属于“娇小玲珑”类的她，身子显得更小了，眉间的怒气却凝结得越来越深了。昨天晚上，在她和唐浩天之间，又发生了一场“战争”……

  晚上9点钟以后，是唐家相对平静的时间。新闻看过了，步也散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