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358
作者:更俗      更新:2020-08-07 06:36      字数:4669
  过方向盘,别人告诉过他地址,还是费了好一阵劲才找到地方,是北关城乡结合部,那里有一片村民建来出租给外来打工人员的民房,简陋又杂乱无章,看上去像一片村落,都找不到可以将车子开进去的路,将车停在村口,张知非与张恪钻出车来,都禁不住有些头疼,这一片民居,怎么能找到人?

  张恪问小叔:“你确定这里有门牌号?”

  “既然来了,那就硬着头皮往里找一找吧。”张知非摸了摸脑门,他们站在的地方是个路边收废的小杂院,院子东头有间厕所正对着马路,只有一道苇芦编的矮墙挡着,中间还给掏出很大的一个洞。

  今天不是周末——即使是周末,打工人员也极少有休息天的——走进来,没看到什么人,有几个小孩在追闹,还有一些打工人跟着过来的婆娘或者父母在各家租住的房子前干些杂活,看到张知非、张恪两人衣冠鲜楚的样子,都停下来打量。

  想必张奕带着那女孩住过来没多长时间,或者租住在这里的打工人员之间没有多少交流,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张奕住哪片,为了搞清楚这些人带方言口音的普话话,就让人很是头疼。

  张恪与小叔都想放弃了,听到张奕的声音在某个角落嚷嚷:“不是不让你碰水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可以碰水呢?衣服放在这里,我上过中班夜里回来再洗。”

  第491章 酒入喉

  张恪右腿摔骨裂时,张奕在楼下客厅干坐了一天,那天张恪没有见张奕他人;这是距上次相见一年半之后的见面吧。

  张恪与小叔循着声音走过来,这片区域的平房打眼看上去就是村民建来出租的,还稍稍整齐一起,一栋排屋可能连着有十间八间房,屋面覆盖彩钢瓦,墙身红砖砌好抹着石灰。这种简易房一间一个月的租金都不要三五十块,也有附近纺织厂租来当职工宿舍的。

  海州控股将海棉几间厂都迁到北关的棉纺织工业园里,这附近的纺织厂就多了起来,为了节约苏动成本,招工就多用外地到海州的打工妹,走到这一片,年轻的女孩子倒很多,衣着朴素,也有几个相貌端庄的——不像七八年后,相貌端庄的都跑到洗浴中心、美容屋、泡脚房这些地方打工去了。

  张奕跟一个女孩站在房前的井边,脚下有只大红塑料盆,里面浸着泡水的衣服,张奕与一年半前相比,脸上少了些轻浮味,嘴唇上有些髭须,下颔有些胡子渣,穿着机修工的机帆布工作服,沾满油渍,形象有些邋遢,大概在附近纺织厂找到机修的工作,他正将一件浸湿的衣服从那女孩子的手里抢下来,要推那女孩进屋去。

  也就是上回与张奕在学校大门前见面时,张恪见过的那女孩,与上次相比,瘦得厉害,颧骨突出来。几乎认不得,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此时地她倒算不上漂亮,突显出眼睛又大又亮,听小叔说这女孩才流过产没多久,应该是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

  那女孩不想回屋里,给张奕揪着胳膊往屋里推,头却扭过来。想说什么来着,看到张知非与张恪,愣在那里。

  张奕这才觉得异常。回过头来,有些发愣,既搞不清他们的来意,也不愿就自己的境况多说什么。就沉默在那里。

  张恪没有说话。他与小叔听到张奕的声音之后,又听到他们俩人的对话,原本不想走过来让张奕难堪,但是听到这女孩子身体不好,两人的生活又这么艰难,身体要是亏了就此落下病根,那就后悔莫及了。

  “我跟张恪刚巧经过这里,就过来看看,听别人说起在这里看到过你们。你跟你爸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张知非说道,从裤兜掏出一只信封塞张奕手里,张奕手缩回去。又塞女孩子手里。对张奕说,“我跟张恪身上没带多少钱。就这么些,你要想充什么男人,这钱你就先给我收下,以后还给我们也行。”

  那女孩看着张奕,犹豫着不晓得当不当将信封收下。张奕瞥了一眼张恪,又看着他叔张知非,说道:“我要将闻娴照顾好;我已经跟张家没什么瓜葛,也不会丢张家的脸,这钱我会还给你们。”

  “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你自己知足就行,”张恪说道,“至于张家的脸,也不是你说想丢就能丢地,不用你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将手插在裤兜里,问小叔:“我们是不是走?”

  就像张恪所说,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张知非抿着嘴唇咂了一下,倒是轻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转身跟张恪走了。

  这片民房里地路拐弯抹角,走回去又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停车的地方,坐进车里,张恪对小叔说道:“世故这潭烂泥,陷进去容易,要再钻出来,太难;钻出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怎么突然有这些感慨,”张知非将车发动起来,“希望他们俩个能明白过来?”

  “哦,突然有些感慨而已,”张恪应了一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冷暖即文章,人与人之间也就差这么一点。”

  张知非不能确定张恪到底是在说什么,以他的年纪说这些话,未必太沧桑了,当然,或许是天赋吧,有些人悟性好,就算没有磨砺也会绽放光芒的,张恪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也不会有眼下地成就。说实话,像他们那一辈人差不多都吃过苦、受过挫折,但是能不能从这些苦、这些挫折里得到些什么,就要看各人地悟性了。张知非心里想:大哥就是那种走不出来的人吧,倒希望张奕能因此变得更坚韧一些,将身上的浮躁洗掉。

  在那片民房里摸了半天路,找到车,暮色渐暝,张知非拉着张恪去北关一家名为猫儿胡子的羊肉店吃羊肉,张恪兴致倒是非常浓,拉着小叔喝起酒来,是海州自产的那种糯米陈酒,一碗一块钱的糯米陈,加猪油浸过,入口绵软香甜,后劲却不亚低度白酒。

  张恪在想张奕的性格,多少给世故浸染,有些纨绔子弟的小脾气,倒也不至于不晓得分寸,他的人生若不被自己介入,也就如此,或许平淡无常,也不需要忍受什么磨砺;倒是没有想到他现在会走得这么辛苦。

  张恪不由在想自己地前世人生,到底是走出来,还是没有走出来?应该没有吧。

  喝了好些酒,张恪与小叔都开不了车,不得不打电话唤傅俊过来接他们。跌跌撞撞坐到车里,酒劲上来,意识开始在飘:自己当时不是也有一种不管她变什么样子、甚至宁可她变成丑八怪也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念头吗?只是念头而已,甚至连她日后过得好不好都没有勇气去关心。脑子里又闪过前世许思那令人看了会生出绝望情绪的眼神,在那瞬间不是也有可以为她舍弃一切的念头吗?这段意识之后,张恪只记得吐了,却不晓得是不是吐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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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过来时,头疼欲裂,躺在床上,窗帘拉着,只有微弱的光透过窗帘布透进来,张恪摸索着要坐起来,手撑到一捧顺滑地长发上。

  “啊!”许思吃痛轻呼起来。

  张恪赶忙抬起手,微光里只辨得清形状,张恪还是看清许思地眼睛。

  “你醒了?”许思摸索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细声细气地问张恪,“怎么就喝这么多酒呢,要不要喝些温水?”许思起身要去倒开水,床头柜上准备的水都已经冰凉。

  “让我抱一会儿。”

  “啊!”许思有些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

  张恪抱着她的腰肢,抱得紧紧的,脑海里总会闪过前世许思在庭审上流露出的绝望的眼神,借着未散的酒劲,前世的情绪融进来,揪心痛得厉害。

  许思能感觉到张恪浓烈的情绪,却不晓得这股情绪从哪里喷涌出来,任他将自己紧紧抱着,轻轻摩挲着他的头,舒解他浓烈的情绪。

  好了一会儿,张恪收拾起来情绪,漱过口,灌下两大杯温开水,就感觉舒服多了,头疼也缓解了,问许思:“你怎么在这里,我觉得我吐过了,却不记得吐哪里的,没吐你身上吧?”

  “我跟晚晴姐在一起,听说你喝多了,不放心过来就一起来看看,你倒是没吐我身上,等天亮你跟晚晴姐道歉吧,你的手还抓错地方了。”许思说道,“我怕你夜里醒来没人照顾,就留了下来。”

  “啊,”张恪没敢问抓错晚晴什么地方了,听许思这么说,也没敢看她的眼睛,只解释道,“那酒还真不错,在店里喝着没有什么感觉,稍有些醉意,以为出来吹一吹风就好,没想到站起来酒劲就涌到头上,我小叔酒量那么大的人,都要扶着桌子才能站稳,他怎么样?”

  “傅俊先送他回家的,你回来后,他还打过电话问你怎么样,他那时醒酒了,说你喝得比他凶。”

  “嘿嘿,”张恪往床那边挪了挪,让许思钻进来,将她搂在怀里,将下午考过试与小叔一起去看张奕的事情告诉许思。

  将灯关上,许思枕着张恪的手臂,只是静静的听着,眼眸子在夜里泛起一层光,凝视着张恪,听到最后,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这女孩子能遇到张奕,倒也不错,只是你为什么喝这么酒,为这事?”

  “哦,想起我做过的一个梦,一个无法挽回让人醒来仍痛心不已的梦……”

  “什么梦?”

  就算拿梦做晃子,张恪也不忍心将许思在前世的遭遇说给她听,揽过她小巧的头颅,让她的脸蛋贴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只是一个让人醒来也痛心不已的梦,说了都让感到心痛,还是不说了。”

  第492章 女人没有特权

  清晨醒来,依坐在床头,将许思搂在杯里,看到她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眸上留下淡淡的阴翳,迷离的眼眸似乎能倒映出所有的前尘往世。晨光从薄纱帘里洒进来,窗外传来不成调的钢琴声,零碎的钢琴声,散洒在明媚的晨光与幽昧的鸟鸣之中,倒也自得其趣。

  张恪就这样长时间凝视着许思幽静的眼眸,她嘴角轻抿的浅笑在心底缓缓的淌过。

  两人享受着这静谧的温柔,任时光一点一滴的流去。

  唐婧打电话问张恪要不要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许思心虚的起床穿好衣服要离开,张恪与唐婧通过电话,喊住蹑手蹑脚要离开房间的许思:“早晨要喝些粥才舒坦,不过在那之前要泡一下热水澡,头还有些疼。”

  “唐婧不过来?”许思睁大眼睛看着张恪,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从唐婧那里偷来这份情感。

  “哦,问我要不要去学校参加考试,”张恪说道,“似乎没有必要刻意去考最后一名……”

  “你不用刻意也是最后一名,你都没有复习过什么,”许思嫣然一笑,将坤包放下,“所以你考试都懒得去……我给你去放热水。”

  张恪是那种恋床的人,要没有人纵容他,他会自律,只要一醒来,在床上考虑些问题,很快会打开灯,或看书,或做些其他事情;许思最后不得已几乎将他剥光了从床上拖下来推到浴缸里,张恪要许思一起洗。谁晓得晚晴会什么时候出来,许思死活不肯答应,说是要下楼帮张恪熬稀饭去。

  张恪泡在热汽腾腾的浴缸里,拿挂在墙壁上的话机给晚晴打电话,问他昨天抓错她哪个地方了。

  晚晴在电话里骂了他两声,没肯说张恪昨夜按错她哪里,只说要张恪赔她一件新的外套,电话里。芷彤吵着要过来,晚晴正帮她扎辫子,芷彤嚷嚷着惜容惜羽两人不扎辫子,她也不要扎辫子。

  张恪赶紧从浴缸里出来,等他穿好衣服,拿着许思倒好放在床头新鲜榨的带着苦味的橙汁刚喝上两口,芷彤也就蹦了过来,正在楼下跟许思说话:“咦,许思阿姨。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昨天夜里陪张恪睡觉的吗?”

  张恪差点将嘴里的橙汁喷出来,心想许思听到这话一定会心惊肉跳吧。

  晚晴在下面帮许思圆谎:“胡说八道什么。许思阿姨是早上从家里赶过来煮粥给你吃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跟男孩子睡一起呢。”

  “哦,这样子啊,妈妈说女孩子跟男孩子是不可以睡在一起地。但是惜容、惜羽又说只要女孩子爱那个男孩子。两个人就可以睡在一起,而且一定要睡在一起才行,你要是爱张恪,就可以跟他睡在一起,”过了一会儿,芷彤又拿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强调说,“妈妈也可以……”

  张恪听见有什么金属的物件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感觉今天的早晨真是疯掉了。一会儿听见晚晴强作镇定的语气问芷彤:“那男孩子爱女孩子,可不可以睡一起啊?”

  “那才不可以啊。幼儿园里喜欢我的男孩子这么多,我可不要跟这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