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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桑茵爸爸伤得有些严重，中医院骨科的医生夜里没有值班, 只能先进急诊。
急诊科医生看了, 办了住院手续。忙完所有琐碎的事, 等桑淮再住进病房，已经是半夜。
杨素敏留下来陪夜, 让桑茵先回家：“你回去吧，你弟弟这么晚了都没个电话回来，不知道回家没有。这里有我就好，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别担心你爸。”
桑茵看着自己爸爸不能动弹的腿, 鼻子有点酸。
她吸吸鼻子，应了一声：“我明天再过来，如果爸有什么事, 你一定要马上给我打电话。”
“行了, 赶紧回去吧。”
桑茵听了杨素敏的, 回了家。
临近除夕, 城市的夜晚都多了年味，虽然是半夜，可依稀感受的到热闹。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低头往自己家走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人。
回头，看到是裴辞时, 桑茵悬起来的一颗心重重落下，随后袭上心头的, 是满满的心酸难过。
裴辞今天训练到很晚，想着几天没见到桑茵，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到就碰到了回来的她。
可看情况，她好像心情不大好。
“姐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桑茵勉强笑笑，问他：“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来见你。”
“那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还没来得及，刚到这就看到你了。”
虽然桑茵说自己没什么事，可裴辞还是看出她微红的鼻子，看起来好像是要哭。
他不放心地问：“你真没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有你在，谁敢欺负我。”桑茵被他这句话逗笑，走过去牵住裴辞的手，说：“今天累不累？”
裴辞回握住她，领着她往小超市的方向走：“还好，对了，我过几天要去g市。”
“去g市？要多久？为什么要去那？”
“那是比赛场地，过去可能就要一直待到比赛结束。”
那就是大概两个多月……
桑茵算一算时间，突然就停着不走了。
裴辞也跟着停下，想着自己这样跟她说这个事，她应该会觉得很突然。
虽然这些年，他自己已经很习惯国内国外各处跑了。
“什么时候走？”桑茵咬着下唇，问。
裴辞犹豫一下：“过几天。”
“过几天是几天？”
“大概三四天。”
“嗯……我知道了。”
明显感受到桑茵情绪不佳，裴辞晃着她手臂，故作轻松地说：“别不开心，我这么晚来找你，不是想说这个让你不高兴的。只要你想见我，我就可以立马买机票飞回来，保证立马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
“你能想飞回来就飞回来么，”裴辞这一套还是挺有用，桑茵有点笑了，“机场你家开的啊。”
“笑了啊？”
桑茵甩开裴辞的手：“你怎么不走的那天再告诉我呢？”
“那是不是有点晚？”裴辞顺着桑茵的话问。
桑茵没好气地说：“现在就很早吗？”
裴辞捏捏桑茵气鼓鼓的腮帮子，安抚着：“时间也是今天刚定的，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就是——”
有点舍不得。
桑茵望着裴辞的脸，想着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心里就很难受。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先是见了裴辞爷爷，再是爸爸进医院，现在又得知裴辞马上要离开一段时间……
桑茵觉得好疲累。
也顾不上他们现在是在哪，桑茵搂住裴辞的腰，往他怀里钻。
裴辞总是会讶异她的主动，因为每次她主动，都会让他感觉很奇怪，好像她有什么心事一般。
“姐姐……”
桑茵环紧裴辞，在他怀里说：“要记得经常给我打电话。”
裴辞讨价还价，笑着问：“不打电话行不行？”
“？”
“我想视频，不然看不到你的脸，我会很想很想很想你的。”
桑茵：“……”
一身的鸡皮疙瘩。
“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我明明是在跟你说很正经的事。”
“我就说了我想视频而已啊……”
“好好好，那就视频。”
“嗯……”裴辞拍着桑茵的背，想着说：“那一天几次？三次？早中晚？”
他总是有惹桑茵笑的本事，桑茵噗嗤笑出来：“这也太多了，晚上一次不就行了？”
“那不行，一次不够。”
“……”
桑茵妥协：“行，随便你，你想几次就几次。”
这对话怎么就感觉那么奇怪。
桑茵笑笑，一天的压抑情绪忽然缓解了好多。
两人抱了一会，又重新拉着手往前走。
桑茵想起中午见过裴辞爷爷的事，觉得还是得跟裴辞说一声。
“裴辞，其实我中午……”
裴辞笑意盈盈地看着桑茵，问：“中午什么？”
桑茵抿了下唇：“中午我见过你爷爷。”
笑意一下子消失无踪，留在裴辞脸上的，只有冷漠。
每次提起爷爷，他都会这样，连声音都冷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见他？他找的你？”
“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我，但是我……”
“他跟你说了什么？”
桑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辞的情绪，不敢说太多，只说：“也没什么，他就是想见见你。”
“想见我？”裴辞冷笑一声，“呵，他是想找你做说客？”
桑茵点头，裴辞面上表情更沉：“你答应了？”
“没，我——”
爷爷似乎就是裴辞的逆鳞，完全碰不得。
说话时候，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周身带着股森冷，他对桑茵说：“你不应该去见他的，他让你劝我，你就来劝了？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恨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桑茵心底涌上毫无缘由的慌乱来，好像是因为感觉到裴辞生气，所以她格外努力地为自己解释。
可裴辞却不给她机会，只追问：“他怎么跟你说的，除了这个，还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说我们不合适，是不是？”
“……”桑茵有点懵圈，没过脑子就答了：“是，但是……”
裴辞忽然笑了，瞳孔却是冰冷冷的。
“姐姐，到你家门口了，早点回去睡吧，很晚了。”
他说着，松开了桑茵的手。
短短几分钟，裴辞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桑茵猝不及防。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为什么一提到你爷爷，你就这样生气？”
“他不是我爷爷，他如果真的认过我，我爸我妈就不会那么早死。”
裴辞的下颚绷紧，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像是极力克制自己情绪。
“我恨他，有我的理由。所以姐姐，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桑茵：“我没有想插手，我就是关心你。”
裴辞：“你去见他，就已经插手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明显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火气。
桑茵没预料到裴辞会因为这个生气，她问：“因为他是你爷爷，所以我才会去见，不然——”
“我说过，他不是我爷爷！我也不允许你去见他！”
裴辞眉峰蹙起，眼眸的凌厉让桑茵望而生畏。
他仿佛知道自己在对桑茵发脾气，可这也不是他愿意的。他极力控制，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先掉头走了。
桑茵又气又无语，看着裴辞从自己面前离去，到他消失的时候，满心的委屈涌上来。
这个裴辞，什么臭脾气！！！
真的气死了，也委屈死了。
桑茵真的好气，都快被气哭了。
她擦着眼角的眼泪，暗暗骂了一声：“裴辞你这个混蛋！！！”
正好回来的桑榆见着桑茵这副模样，心下一惊，忙问：“姐，你怎么了？”
桑茵吸着鼻子朝桑榆看去，打扮的人模人样的，还搞了新发型，一看就是出去玩了。
她见着他，心里更加委屈。
“你一天都去哪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突然被吼，桑榆有些不服气。
“我这么大了，出去你也要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么？！”
“……你对我发什么脾气，我哪里惹着你了？”
桑茵扭头往后门走，拿钥匙开门，不想再搭理桑榆。
本来出门一趟回来心情很美的桑榆莫名其妙被吼一顿，脸也臭了起来。
等桑茵去开门了，才发现自己家的小超市门关着。
他跟上桑茵，不情不愿地开口问：“爸妈呢，为什么前面门关了？”
桑茵把后门打开，收了钥匙往里走。
“想知道不会自己打电话吗？”
“……”
“姐，你能不能别把气撒我身上，你这样太不可理喻了。”
桑茵回头瞪着桑榆，想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她确实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
但是他也不无辜，出去一天，一个电话都没有，家里出事了人都还在外面浪。
她平复一下心情，动了动唇：“爸摔伤了，搬货的时候，从货车上不小心摔下来，饮料箱压到了左腿。”
桑榆大惊，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来：“爸摔伤了？！他现在在哪？！”
“在医院，已经住院了，明天再做详细的检查。妈在陪他。”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出事的时候都慌的要死，谁还记得通知你？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到底出去干什么了，现在半夜才回来。”
现在又成了桑茵有理，桑榆默默地闭上嘴巴，不还嘴。
可心里还是念着爸爸的伤，他又悄悄跟桑茵搭话：“那……爸真的没事吧？严重不严重？”
“你给妈打电话问吧，顺便告诉她你已经回来了，免得她担心你。”
桑茵很累很头疼，说完这几句话，就自己上了楼。
她现在心情太乱了，还是一个人静静，免得又伤及无辜的桑榆。
灯红酒绿的酒吧，连津和几个队友坐着喝酒，远远见裴辞过来，笑着冲他扬扬手：“阿辞，这呢！”
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的裴辞往他那看了一眼，随后朝他这边走来。
等坐下来，连津把桌上没被碰过的酒递给裴辞，问：“不是一结束就急匆匆去见女朋友了，怎么又改主意过来了？”
裴辞冷峻着脸，没答，只无声地把那杯酒一口喝完。
酒吧里音乐声很大，撞击耳膜。
闷完后，裴辞皱起眉头，把酒杯放下，说：“来透透气。”
连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搂着裴辞的肩笑：“你来这透气？平时叫你你都推三阻四的，就算来了也自己跑到外面去一个人待着，现在竟然说来这里透气？”
说着他冲裴辞挑挑眉：“说吧，是不是跟你女朋友闹矛盾了？”
裴辞陷入沉默。
其实他也会有冲动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对桑茵说话，可是他就是很难忍住。
只要碰上跟他爷爷有关的人或事，他就会变成刺猬竖起全身的刺。
以前对裴景曜也是这样。
现在他又这样对桑茵……
裴辞心里很不好受，他很清楚自己这样不对。
可他是真的很恨他爷爷。
以前那样狠心对待他的人，现在要死了，想要见面，这更像是一个笑话。
裴辞知道，他爷爷只不过是自私的想让自己走的安心。
说来也算心狠，他就是不想让他爷爷能安心闭眼。他要他爷爷带着这份遗憾，去地狱好好悔恨。
心里情绪很乱，裴辞捏捏眉心，问连津：“还有酒吗？”
“酒是有，但咱们是来消遣来玩的，不是来买醉的。你也少喝点，明天还得回队里。”连津嘴上这么劝着，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叫来服务生，替裴辞又点了瓶洋酒。
“阿辞，你是真跟你女朋友吵架了？”
连津实在忍不住自己八卦的心，他大概还是第一次见裴辞为情所困。
裴辞淡淡瞧了他一眼，说：“没吵。”
“得了吧，瞧你这样子，还说没吵。”
“……”
“谈恋爱就这样，时不时就吵个小架。不过漂亮小姑娘这么多，这个不行，就分，下一个更乖。”
下一个更乖？
裴辞笑笑。
哪来的下一个，他只有这一个。
服务员送酒来了，裴辞借着喝酒的劲，忘却心里的那些糟乱。
-
桑茵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她看了无数遍手机，却没有一点裴辞的消息。
电话没有，微信也没有。
竟然真的走了就再没消息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的桑茵听到手机响，用最快的速度拿过来看，看到的却是江早早的来电。
早上六点就打电话过来约吃早饭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江早早。
桑茵闷声闷气地说：“你自己吃吧，我待会要早点去医院。”
“那么早去医院干嘛呀，你总得吃早饭嘛。”
“我爸昨天摔了，住院了，我上班去先去看一眼。”
“哈？！叔叔摔了？！哪家医院？！我马上收拾收拾去看他！”
“？？？”桑茵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这么激动……”
江早早理直气壮：“你的爸爸住院了哎，我怎么能不激动！你说哪家医院，我待会就去看他。”
“中医院，我实习的医院。但你早上还是先别去了，他什么检查都还没做，早上肯定要看医生做检查，估计很忙。下午再去吧。”
江早早觉得桑茵说的有道理，就应着：“好，那我下午再去看叔叔！”
到时间起床，桑茵不再和江早早多说，结束通话就下了床，去隔壁房间叫桑榆。
而江早早这边，她刚挂电话，就听到身旁侧身躺着睡觉的男人出声。
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慵懒磁性，但语气不大好。
“江早早，请你注意，床上还有一个人。这么早打电话，不觉得吵？”
江早早侧目瞅他一眼，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踹下床。
她皱着鼻子哼哼一声：“我早说了要跟你分房睡，是你自己死皮赖脸一定要躺在这。”
裴景曜：“……”
江早早：“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大清早打电话，你爱听就听，不爱听，滚出去睡沙发。”
一大早就这样叽叽喳喳，裴景曜听着实在头疼，他手臂伸过来就把江早早手里拿着的手机夺走。
“哎你干嘛拿我手机——”
江早早想去抢回来，身体却被裴景曜的手臂压住。
裴景曜似乎还有困意，他将江早早固定在床上，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冷冷命令：“现在闭上嘴巴，再睡半小时。”
江早早不服气：“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们睡同一张床但我什么都没对你做，你就已经很安全了？”
“……”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履行夫妻义务。”
“……”
江早早呆呆傻傻的：“什……什么夫妻义务……”
裴景曜轻笑一声，反问：“你说呢？”
……
江早早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她抿紧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早上七点多，桑茵和桑榆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去医院。
桑淮状况还好，就是年纪大了，这一摔，浑身都感觉不舒服，不单单只是腿骨折的地方疼。
桑茵把自己带来的早餐摆到病床的小桌子上，让桑淮和杨素敏吃，自己收拾着其他零散的东西，顺便说：“等待会医院上班，爸除了做必要的检查外，还是得再做个全身检查，免得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杨素敏赞同地点头：“是得好好检查一下。你爸昨晚一夜都没睡好，老说自己这疼那疼的，吵得我都睡不着。”
“我哪有，”桑淮好面子不承认，转而问桑茵：“小茵，爸还得在这住多久？家里还一堆事呢……”
“哎哟你现在这样还能干什么，家里有什么事还得必须你去做？”杨素敏不满地嗔桑淮一眼。
桑茵看他们俩又日常斗嘴，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没什么问题，不会住很久的。这里是急诊病房，正要住院，到时也会转到骨科去。”
桑淮听桑茵这么一说，又着急着：“不住院不行吗？这大过年的住医院，多倒霉……”
桑茵：“爸，你也别着急。着急也没用，待会看了医生才会知道到底要不要住院。而且，家里的事你也别担心。有什么事就让桑榆做好了，反正他在放寒假。”
一直在旁边安静如鸡的桑榆被点名，难得懂事地配合桑茵“嗯”了一声。
桑茵请了半天假，等医生上班后，她和妈妈弟弟陪着爸爸看医生做检查。
桑淮除了腿骨折，血压和血糖都被查出有些高，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现在年纪上来了。
为稳妥起见，他还是得在急诊这边住两天。
小超市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弄完，昨天的货款还没结，中午的时候，杨素敏和桑榆先回去，留下桑茵在医院陪桑淮。
江早早是过了午饭的点来的。
拎了好几篮子的水果，桑茵都怀疑她是把水果店里能搬来的全搬来了。
最主要是，她竟然来搬得动。
“桑叔叔！”
江早早进门就和桑淮打招呼，桑淮见着江早早，也眉开眼笑的。
“是早早啊，你怎么还特意过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
“叔叔住院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过来看一看呀。这些水果都是我给你买的，你一定要多吃，对身体可好了。”
“好好好，对了，听小茵说你前些天订婚了？”
糟心的事被提起，江早早瞧一眼旁边的桑茵，桑茵当没看到她的眼神，去把水果篮整齐摆好。
江早早只好冲桑淮干干地笑：“对啊，订婚了。”
“挺好挺好，你看你都嫁人了，我们小茵，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
“小茵？她有——”
江早早刚要说话，嘴巴瞬间被冲过来的桑茵捂住。
桑茵捂着江早早嘴巴往外拖，回头冲桑淮笑笑：“爸你先睡一会，我和早早出去给你接点热水。”
热水瓶顺带被捎上。
出了病房后，桑茵确认桑淮已经听不到了，才松开江早早。
“你干嘛呀，干嘛把我拉出来？”江早早刚被捂得差点断气，赶紧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我爸妈不知道我谈恋爱的事，你先别跟他们说。”
“啊……还好你拉我出来，不然我刚刚肯定顺口就给说出来了。”
桑茵情绪有点低落地点了下头，拎着热水瓶往开水房走。
江早早眨眨眼，好像感觉她不对劲，就连忙跟上去。
“叔叔伤得很严重吗？”
“还好，骨折躺一两个月就会痊愈，就是有点高血压高血糖，以后饮食都得控制。”
“那你就别担心啦，也别这么低落嘛。”
桑茵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也不全是我爸的事。”
“那是什么？”
“就……”
桑茵也不知道怎么说。
江早早盯着桑茵的脸看，忽然明白过来，大喊：“噢！我知道了！你失恋了！！我以前失恋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