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作者:冶文彪      更新:2020-08-11 19:56      字数:6623
  情和善,常年乐呵呵的,此时虽然仍笑着,笑容中却透出些郁郁之色。

  赵不尤问道:“老顾还未到”

  “他正在后面鱼儿巷查案子,等一下才能来。”

  “哦又有案子了”

  “何止这一处清明过后,京城内外到处都有事,这些生事的人像是商议好了一般,一起出动。开封府、皇城使、提点刑狱司、刑部、大理寺全都被牵动,乱作一团。就连你们汴京五绝,不但你,其他四绝也全都卷了进来。老顾自然躲不掉,东奔西跑,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我才想着邀他来坐一坐,稍稍歇口气。”

  “哦这几天我只顾查那件案子,竟都没有留意。”赵不尤虽然名列“汴京五绝”,但五人素来各不相干,他和其他四绝也未有过交往。

  “还是大船消失那件案子不是已被压下来不许再查吗”

  “老顾是不能再查,我自己在查。”

  “这事恐怕牵连不小,你还是不要过于执着了。”

  “正因牵连不小,才该查个明白。”

  古德信满眼忧色,叹了口气:“你这性子越来越硬。我知你主意一定,再难折回,劝也是白劝。从本心而言,我也盼着你能查出真相来,但就朋友之谊,我还是要再多劝你一句。郎繁和船上二十四人已经送了性命,这背后之人凶狠之极。不尤,你还是收手吧,不要惹祸上身。”

  赵不尤笑了笑:“人有一身,用得其所,才不负此生。我曾听简庄兄讲,其师程颐当年求学于大儒周敦颐,请教该从何入门,周子教他先寻孔、颜乐处。孔子和颜回,身居陋巷,粗茶淡饭,人都不堪其苦,他们却能乐在其中。他们为何而乐这一问,我已细想了有十来年,却也不敢说想明白了。只是就我自己而言,生性就爱清楚明白。见到事不清、理不明,就如眼前遮了些阴翳污泥,心里便不乐。只有理清楚,查明白,眼前分明了,心才安乐。人未必都能求得到孔、颜乐处,但人生一世,总该知道自家乐处所在。一旦寻到这乐处,便是想停也停不住。”

  “照你这么说,贪权、贪名、贪财、贪色,也都是人生乐处”

  “权、名、财、色,都是好东西,都能助兴供乐。不过,这些乐都来自于外,世上多少人都去争这些乐,但有几人能如愿,能长久为之焦苦终生的倒满眼皆是。我所言之乐,无关外物,只由己心。”

  “这倒近于佛、道了。”

  “道家求长生,佛家寻解脱,儒家修安乐,名虽不同,其实都是寻一个心之安处,只是各家所循之路不同。但不管哪一家,只要心里存了个向外寻求的念头,终生都将被这个求字困死。只有去掉这向外寻求的心,才能找见自家本心圆满,天性具足,安与乐,皆在心性之中,根本不需外求。”

  古德信听了,琢磨了半晌,才道:“都说本朝儒学是从佛、道中来,我原有些惶惑,现在听你这么一解,顿时明白了许多。”

  “本朝几位大儒,邵雍、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的确都曾出入佛、老,潜修其理,却不取佛家出世和道家遁迹,返归人伦,重兴儒学。发扬出心性、性命之学。尤其大程明道先生,于仁义之学中,寻出一个理字,将天地万物与古今人事都纳入到这个理中,儒学千头万绪,到此得以提纲挈领。简明真切,功莫大焉。另外,张载西铭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胸怀何其壮伟孟子之后,千年以来,第一人也。”

  “张子也是我极仰慕的大儒。”

  两人叹赏了一阵,赵不尤想起古德信在枢密院任职事,便转开话题,问道:“东南方腊之乱,眼下情势如何了”

  “童枢密才领军夺回杭州,方腊却又攻陷了婺州、衢州、处州,现又率众回攻杭州,战报还未收到,不知道战事如何”

  “我听闻方腊所到之处,守臣大都弃城而逃,这些年来,御外无力,守内也竟虚弱到这个地步。”

  “唉,承平太久,本朝又重文轻武,再加上花石纲扰害民生,这局面只能是必然。不过,相比我们大宋,北边大辽情势更加难堪。”

  “哦女真仍在进攻”

  “去年女真攻陷了大辽东京和上京后,眼下又在进攻中京。大辽天祚帝已避走西京,这中京看来也难保。大辽五京,三去其二,那天祚帝却照旧游猎玩乐,丝毫不忧。”

  “只愿我大宋能以辽为戒,尽早平定东南之乱。我想官家经此一祸,多少能有些警醒吧。”

  “但愿如此。”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见万福急匆匆走进来,说小横桥那边又有桩命案,顾震已赶往那里,来不了了,随即他便又急匆匆走了。

  简贞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一口井里。

  在章美帮助之下,卖了画,买了田地,帮哥嫂渡过了难关。她心里再没了其他烦恼牵挂,坐在自己那间狭窄俭素的闺房内,她静静望着窗外后院那株梅树,梅花早就谢了,枝上新叶鲜绿,正在用力生长。她默默想,又得是一年苦等哥哥简庄曾说,男守一个“敬”,女守一个“静”。自幼被哥嫂收养,没听到这句话之前,她早已惯于这“静”,少言少语,少走少动,每天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静静待在这间小房里,就像一口井。不同的只是,井口朝天,而她的小窗则朝着后院。

  身为一个女子,便该在井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或不对。唯一让她偷偷烦忧的反倒是她不能一生都留在这口井里,到时候,就得换一口井嫁人。

  她在心里一遍遍写着这个“嫁”字,一个女,一个家,只有嫁出去,女子才算有了家,嫁之前的家,只是暂住的一口井。嫁给谁,只能由哥嫂来定,她只能等。

  她从小很少怕什么,但只要想到这个“嫁”字,心就会乱,就像井底忽然塌陷,黑洞洞没有尽头。

  这种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宋齐愈。

  三年前,立秋那天,哥哥照例邀了朋友开琴会,听乐致和演奏立秋新曲。那时哥哥他们还只是“东水五子”。哥哥说有三位新客人要来,都是新晋太学生。

  清早,她就在后边厨房帮嫂嫂清洗茶具,碾筛茶团,准备点茶。乐致和、江渡年和田况先到了。院子里的竹席茶案已经摆好,哥哥坐下来和他们闲谈没多久,她就听见又有人来了,是郎繁引着几位新客人进了院门,郎繁引荐过后,随后一个声音:“晚生宋齐愈拜见简庄先生。”

  一听到那声音,她心中似乎被划开了一道,敞亮出一派晴空。她心目中,年轻男子的声音便该如此清朗、正派、谦而不卑。

  她一向谨守闺礼,从不轻言妄动。那时却不由自主走到堂屋后门边,透过帘缝向外望去,清朗秋光中,青青竹丛边,立着一位清朗男子,一袭雪白襕衫,眉眼俊逸,举止潇洒,如一部雪纸诗卷一般。

  她的耳朵、眼睛全都被他引住,宋齐愈身旁的章美和郑敦她全没在意,见嫂嫂要进来端茶时,她才慌忙躲回到厨房,心绪良久都难宁静。嫂嫂出去后,她又站到帘后侧耳听着,众人言谈中不时传来那个声音,不但音色清朗,谈吐也极风雅俊爽,她一句句听在耳中,心里竟像是被秋阳照亮,无比欣悦。

  自那以后,她时时留意着宋齐愈,只要哥嫂口中提到这个名字,她都会不由自主心里一紧,像口渴一般,盼着他们能多说几句。只要宋齐愈来访,不管有没有事,她都会借故到厨房去,站在帘后偷望倾听。

  她那口井原本宁静无波,自宋齐愈出现后,井里似乎多了条雪白的鱼,时时在心里翻起波澜,扰动心绪。

  第十二章相亲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程颢赵不尤辞别古德信,正要去访宋齐愈,却见宋齐愈从虹桥上走了过来。一袭雪白襕衫,身形挺拔,步履如风,在人群之中格外拔萃醒目。

  赵不尤便候在桥底,等他下来。宋齐愈一见赵不尤,立即加快脚步,来到眼前,抬手致礼:“不尤兄”

  “巧我正要找你,有些事要请教。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

  乐致和的茶坊就在左近,但不便在那里谈,他便引着宋齐愈又回到章七郎酒栈。店主章七郎见他去而复返,有些纳闷,但一眼看到宋齐愈,立即笑着弯腰致礼招呼:“二位快快请进赵将军今天连来两回,还将宋魁首都请到鄙店来,今年鄙店生意恐怕要被携带得无比火旺”

  宋齐愈笑道:“那得多饶两杯酒才好。”

  “这是当然”

  临河那个座已经清理干净,赵不尤便仍邀宋齐愈坐到那里:“酒还是茶”

  “不尤兄刚已喝过酒了我也已经吃过饭。既然有事要说,就茶吧。”

  “点两碗新茶。”

  章七郎答应着去吩咐了。

  宋齐愈忙问:“郎繁和章美的事,不尤兄查得如何了”

  “目前只知两人寒食那天都去了应天府。”

  “哦,他们去应天府做什么”

  “眼下还不知道。齐愈,你与章美同在太学,前一阵,可曾见到什么异常”

  宋齐愈脸色微变,笑着叹了口气:“前一阵我们争执了一场,章美着了恼,这一向都有意避着我。我也就不太清楚他的近况。”

  “哦,什么时候争了什么”

  “两个月前,仍是关于新旧法。”

  赵不尤知道这是老话题,便继续问道:“章美在京城可有什么亲族”

  “只有一个族兄。章美父亲在越州开了间纸坊,造的竹纸销遍全国,在汴京也有间分店,就是由他这个族兄经营。这几天,我去问过他族兄几回,他也在找寻章美,说这一个多月都再没见着章美了。”

  “郎繁呢”

  “郎繁话少,我和他只在聚会上论谈几句,私下并没有过往。”

  赵不尤又问了一些,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来。正要告别,宋齐愈却忽然露出犹豫之色,踌躇半晌,才开口道:“我遇到件怪事,百般想不明白,不尤兄能够替我理一理”

  “什么事请讲。”

  “是关于相亲”

  寒食那天,宋齐愈赶到应天府宁陵县,找到官媒薛嫂,求她去张县令家投求婚启。狠等了一阵,终于见薛嫂撑着青凉伞,迈着碎步,像是老雀一般赶回茶店,看那神情,透着欢喜,难道说成了宋齐愈忙起身迎了出去。

  果然,薛嫂笑弯了眼:“哦呀我这双眼被鸟粪粘昏了,竟没有看出来宋公子竟是太学上舍的魁首那张县令一看公子的求婚启,像惊猫一样跳起来,连声问果真是太学上舍的宋齐愈紧忙地就去写了草帖子,明日一早就请宋公子去相看,还说不必去外边,就到他府上”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宋齐愈,嘴里一边啧啧赞叹:“看看他家的嫁妆,我做媒这么多年,头一回见这么阔绰的,礼金加绸缎首饰就有七八十万,更不用说一百五十亩地,哪怕一亩三贯,又是四五十万”

  宋齐愈忙接过来,取出里面一页泥金的淡黄纸笺,上面写着:应天府宁陵县县令

  三代

  曾祖辉易礼部侍郎

  祖礼德广南路转运判官

  父章启涪州通判

  本宅长房第五小娘子戊寅年八月丙子生

  母姓氏蔡

  奁田一百五十亩

  奁币六十万

  奁帛锦四十匹绫六十匹绢一百匹

  奁具四季衣裳鞋袜卅套

  花冠首饰金一套银三套玉三套

  三月初十日草帖

  宋齐愈见张县令这么痛快应允婚事,心头狂喜,哪有心思去细看妆奁数目。

  薛嫂又笑着道:“来的路上,我已经去庙里问了吉,公子和张五娘生辰八字也都阴阳相宜,再登对和合不过。”

  宋齐愈笑了笑,心里却在想,那夜舟中一遇,莲观救了自己性命,就算八字不合,自己也决意要娶莲观。

  薛嫂又道:“明日相看,原该备两匹绸缎,防着相不中给女家压惊。但公子既然一心要娶张五娘,我看就不必了吧。”

  宋齐愈笑着连连点头:“嗯,不必,不必薛嫂可有纸笔我这就写草帖子,只是有一项,我家境寒素,并没有什么资财,不知”

  薛嫂笑着摆手打断:“现今新科进士都在卖婚姻,四处比价,向女家讨系捉钱,成了亲,男家父母还要继续索要遍手钱。公子是太学上舍魁首,却连一个钱字都没提,连张县令都不敢信呢。公子赶紧写好草帖,明早相看后,下定帖,这亲事就算铁铁地定了。”

  薛嫂赶忙去拿来纸笔,宋齐愈写好了草帖子,又央请薛嫂带她去买了两坛好酒,找了家便宜客栈住了下来,一夜欢喜难眠。

  第二天一早,宋齐愈刚换好干净襕衫,薛嫂就已带着个十来岁小厮来到客栈,帮着提那两坛酒,引着宋齐愈去张县令家。

  张县令家宅院虽不宏阔,却也十分精雅。他们才到门边,便见一男一女两个仆人迎了出来,另有一个小厮急急奔进堂屋去报信。不久,一位身穿绿锦官服的盛年男子走了出来,身材壮硕,满脸笑意。

  “张县令,这位就是宋公子。”薛嫂急忙引见。

  宋齐愈忙躬身拜礼:“晚生宋齐愈拜见张大人。”

  张县令忙伸手揽住:“不必多礼,快快请进”

  进到中堂,分宾主坐下后,仆人忙上来点茶。张县令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宋齐愈的学业及京中概况后,笑着问道:“不知宋公子从何处得知小女待字”

  宋齐愈稍一迟疑,莲观私通信件的事当然决不能说,便笑着答道:“三年前晚生进京途中,在汴河上遭遇匪人,和两位朋友一起落入水中,幸逢张小姐船只经过,救了晚生一命。”

  “哦”张县令纳闷道,“三年前”

  宋齐愈忙解释道:“晚生虽被救上船,却未曾和张小姐谋面,只向船主转致了谢意。”

  张县令却越发纳闷:“三年前不才在西蜀任职,小女也随侍左右,后又转到江陵,去年才回到北边,来到这宁陵。莫不是公子认错了”

  宋齐愈听了却大吃一惊,忙问道:“张小姐三年前果真在西蜀”

  “是,在西蜀住了两年。不过,这也算因缘巧合,看来得多谢那只船,哈哈”

  宋齐愈却心头乱跳,背上发寒,如同做梦遇到鬼一般。那夜舟中的女子是谁这两年频频寄书的又是谁但最后一封信中,莲观说自己父亲在宁陵任知县,自己才赶到这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莲观最后一封信就在自己怀中,他正要拿出来给张知县看,但一想这事关女子贞节礼防,不能莽撞。于是他定了定神,勉强笑了笑:“不知张大人能否让晚生一睹张小姐芳颜”

  张县令却脸色微变:“这个不才虽然品低才微,但一向不喜男女未婚睹面之陋习,还请宋公子见谅。”

  薛嫂在一旁听着,一直插不进嘴,这时终于笑着劝道:“宋公子请放千百个心,张五娘的品貌,别说这宁陵县,便是全应天府,也得找些人来比。”

  宋齐愈踌躇起来,他知道事情已然不对,一时间却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心中走马一般急乱了一阵,忽然想出个办法,忙问道:“张大人,能否借纸笔一用”

  张县令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即吩咐仆人取来纸笔,宋齐愈赶忙谢过,在纸上随手写下莲观第一封信中寄的那首临江仙,不过只写了上半阕。写好后,他双手呈给张县令:“既然不能见面,晚生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张小姐将这首词的下半阕填出来”

  张县令接过那张纸,读过之后,笑了一下:“宋公子果然文采风流,不同凡俗。不过犬女只粗识几个字,恐怕难入宋公子青目。”

  宋齐愈忙道:“这只为解晚生心中之惑,还望张大人能海涵恩允。”

  张县令不再说什么,吩咐仆人将那张纸送到后面。宋齐愈这才放心,心想只要张小姐能填出下半阕,她就是莲观,至于这其中的差错,也就无关紧要了。

  只是堂中经此一变,张县令、宋齐愈及薛嫂都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县令只说了句“请吃茶”,三人各自端起杯子,低头默默吃茶。

  冷了半晌,仆人才拿着那张纸从堂后走出来,宋齐愈忙放下杯子,见那仆人将纸递给张县令,张县令读过之后,脸上并无表情,随手将纸还给仆人:“请宋公子看看。”

  宋齐愈忙起身从那仆人手中接过那张纸,一眼看去,心里一沉笔迹不同再看张家小姐所填下半阕夕楼云暖霞染绯,暮色芳华渐冷。寒眸凄清付流萤。依依杨柳青,淡淡香梦影。

  一眼扫完,不是莲观原作,宋齐愈冷透全身张小姐不是莲观。

  再细看,那纸上字迹虽然也算纤秀,但显然没有多少笔力笔意,至于下半阕临江仙,不过一般浅愁薄怨,搜拣些纤丽文字,脱不开一般仕女文人们造作习气,甚至连平仄都没有顾到,更不必说什么意韵情致张家小姐绝非莲观

  但莲观最后为何要写那样一封信为何要让他去宁陵提亲难道莲观和张家小姐是好友想哄骗宋齐愈娶张家小姐但她为何要这么做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荒唐

  从小到大,无论见什么人,遇什么事,他都能从容应对,但那一刻,瞪着纸上那庸常文字,心里如同沸水煮雪一般,骤冷骤热,上下腾乱。

  薛嫂在一旁看着不对,忙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催问:“宋公子,张小姐的词填得如何一定不差吧好歹你说句话呀”

  宋齐愈这才猛然惊醒,抬头见张知县正望着自己,冷着脸尽力压着不快。宋齐愈忙回神起身,双手将那页纸恭恭敬敬递还给一旁的仆人,而后向张知县躬身作揖,愧谢道:“张大人,请恕晚生唐突失礼。承蒙张大人不弃,垂青于晚生,只是”宋齐愈抬眼见张知县嘴角微微颤动,脸色越发难看,但这件事不容拖延,必须就此说清,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言道,“并非晚生愚狂,只是此间有些误会,晚生一时也难说清张五娘小姐并非晚生本欲求娶之人,万望张大人闳德宽恕”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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