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8
作者:尾鱼      更新:2020-08-17 03:23      字数:4481
  木代抱歉地冲曹严华笑笑,谁知道还是低估了曹严华的热情,他不甘心地随车小跑两步之后,忽然拉开车门嗖的就窜进来了。

  这么危险违规,司机的脸色难看之至,曹严华权当没看见:“正好,我不忙,送送你。”

  木代觉得正事应该还在后头,果然,曹严华加了她微信又再三表示要去云南拜会之后,忽然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木代妹妹,你功夫跟谁学的啊?”

  木代斜他:“怎么着?”

  “我也很想学啊,你这技术对我们这行太重要了啊,我上网查过,现在开班授课的都是什么太极拳,老头老太强身健体用的,不实用啊。木代妹妹,你有专门的师父吧?”

  “嗯。”

  曹严华心里一喜:“木代妹妹,不,姐,你看,你想不想收个师弟什么的?”

  这要求提的可真委婉,木代一句话绝了他的心思:“没可能的,别想了。”

  曹严华不死心:“难道你师父只收你一个徒弟?”

  “不,前头还有一个。”

  木代笑嘻嘻看他:“前头那个徒弟心术不正,学了功夫之后不走正道,偷了人家东西,我师父知道之后,打断了他一条腿……”

  她说话的时候,手慢慢搁到曹严华膝盖上,曹严华听的紧张,也没在意,谁知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忽然用力拧住他膝盖往边上一掰,曹严华怕不是以为腿要被她给捏断了,没命样尖叫起来,司机让他叫的一激灵,车身硬生生在路上打了个飘。

  木代好整以暇地缩手,语重心长的:“胖哥哥,不是我瞧不起你的职业生涯,但是我师父最恨的就是贼,他要是知道你趟过这摊水,哼哼……”

  曹严华让她两声冷哼哼的毛骨悚然,终于彻底绝了学技术的念头,不过他为人倒还实诚,也没有因为这事就转冷了脸,到了机场之后,一路把木代送到安检口。

  距离起飞还有段时间,木代在机场店里闲逛,正寻思着要不要给红姨带点重庆特产,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居然是李坦。

  这也算是此趟结识的熟人了,木代挺高兴的:“你不是昨晚就走了吗?”

  李坦笑笑:“昨天不知道是航空演习还是交通管制,改今天了。”

  李坦的飞机也还早,两人找了位置坐着聊天,话题绕来绕去也绕不开落马湖,李坦的兴致不高,想来是这趟重庆之行让他诸多失望。

  木代并不觉得岑春娇的信息是假的,但是李坦这头也说得有鼻子有眼,双方各执一词,旁人也很难判断,她建议李坦:“你如果真的跟凶犯打过照面,应该告诉万叔,他那里人多渠道也多,可以帮你一起找。”

  “我这次跟他私下也谈过了,但是……”

  李坦眉头皱起:“怎么说呢,情形比你想的复杂,姓万的建议我去找个催眠师。”

  怎么还跟催眠师扯上关系了,木代有些懵。

  李坦给她解释,但又说的语焉不详:“当时……说实在的,我正好撞上,那个人想逃,我和他厮打在一起,他带着口罩,然后忽然有人在我脑后来了一下子……”

  木代惊讶:“他们是两个人?”

  李坦叹气:“我原先也以为是一个人。”

  他从怀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在手上,估计顾忌是在机场,犹豫了一下没点:“因为是两年前,跟岑春娇说的五年前完全对不上,所以可以肯定那个女人的话不可信。但是那两个人的脸,我真的没特别确切的印象,虽然倒地的时候我看到了,但是当时被打懵了,更何况,另一个人还带着口罩。”

  木代明白过来催眠师的作用了:“应该有用的,我听说催眠师挺神的,可以让你潜意识回到当时的现场,等同于场景重现,甚至可以引导着你把眼前的脸画出来。你画画好吗?”

  李坦笑起来:“凑和吧,年轻的时候,我挺喜欢写写画画的,钢笔画画的不错,还给亚青画过……”

  说到这,他忽然沉默了,半晌低了头,拇指食指捻着手里的烟,烟头都给捻扁了。

  木代心里有点堵,李坦年纪不小了,头发里夹了不少银丝,不敢说他当年前途无量,至少也是职业稳定,幸福家庭可期可许,谁知道李亚青出了事……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子里闪过,木代脱口问了句:“李教授他们,只有李亚青一个女儿?”

  李坦说:“也不能算是,我听说,生亚青的时候,其实是双胞胎的。”

  他答的轻松,那边的木代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双胞胎这事,只是她的设想,自己意会的确凿,跟别人红口白牙的肯定,到底是有差别的。

  “那……那另一个……”

  “那个年代你也知道的,李教授他们是回城知青,当初生了两个女儿,送了一个出去,后来回来日子好过了,一直设法在找,但没找着……哎,姑娘,你是不是要登机了?”

  木代回过神来,李坦正指着前头不远处的航班信息提示牌,木代对了对登机牌:“是,是我。”

  她脑子有些乱,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那,那个,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李坦点头:“我懂,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跟你讲的,两个人找,总好过一个人。”

  这两天,一万三格外勤快也格外卖力,张叔看不过去,挤兑他:“小老板娘一回来,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万三说:“能不变吗?谁不怕打啊。”

  更何况,霍子红前两天跟他提过,等木代回来,就会让她一件件上手酒吧的日常运营。

  木代要是接手了,第一件事肯定不是盘货就是查账,到时候,还能有他的活路吗?

  这天下傍晚,木代在临窗的位置坐着看书,一万三殷勤地送了杯咖啡过去,面上用奶泡和巧克力酱点了朵少女的头像拉花,三笔两画,意蕴悠长,醇香袅袅,一万三送过去,语气里不无炫耀,只盼木代能察觉到他这些日子的“刻苦”。

  “小老板娘,你看我这段日子学的拉花……”

  木代头也不抬,端起来就是一口,少女的脑袋已经少了半拉,又像是嫌烫,咖啡勺在杯子里搅了又搅。

  一万三的心嘎嘣一声就碎了,什么叫牛嚼牡丹暴殄天物,这毒妇!

  今晚他要在天涯帖子里更新一万字!

  木代低声叫他:“一万三。”

  “嗯?”

  “有人盯我。”

  废话,当然有人盯你,我正盯着你呢,一万三恨不得在她头顶上盯两个窟窿,但是还得摁下气去恭维她:“小老板娘,你长的好看,有人盯你也是正常的。”

  虽然虚伪,倒也不算假话,何况这里是游客如织的,对面不是酒吧就是店面,还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没事就咔嚓,有首诗说的好啊,什么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啊你也是别人的风景,记不真切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是,一万三,你也别露马脚,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四处看看,到底是谁。”

  让木代两句话说的,一万三忽然紧张起来,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

  他装着收拾桌子,眼神飘飘的左一下右一下,应该不是店里的客人,店里除了木代就一对情侣,两人那黏糊劲儿,目光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生根发芽。

  那就是对面了?

  对面也是一个咖啡馆,隔着窗户看不真切,角落里好像坐了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但是一转眼又不见了。

  木代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

  李坦发的,内容是“试了好几次,今天终于有进展,画像出来了,我拍照发给你。”

  他用彩信发图,图片一帧帧出来的好慢,钢笔画的线条道道如刀戟压纸,人像出来的一瞬间,木代的眸光忽然收紧。

  这是罗韧。

  ☆、第10章

  这一晚,木代失眠了。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她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衣服下楼,把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有几次,还伸手出去撼了撼。

  还好,都很牢靠。

  木代从吧台拿了洋酒和高脚杯,走到酒吧靠窗的角落坐下,虽然没有灯,但是并不黑,临街隔几步就有不夜的招牌,水道里的水泛着幽幽的光亮,底下的荇草成了一团又一团漆黑的阴影。

  木代慢慢帮自己斟上酒,她喝酒没什么讲究,不像一万三,酒都是拿来调的,加几块冰,加冰多久最利口,道道一套套的。

  接到李坦的信息之后,她第一时间给他打了过去,李坦说,事情发生在银川附近的小商河。

  不过,要是追本溯源,还得从两年多以前的落马湖说起。

  李坦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落马湖案整二十周年,是个阴天,灰色的云团簇集在天边,上了年纪的人都说,怕是要下雪了。

  被单位辞退之后,李坦开了个小超市,但是他的心思从来也不在生意上,勉强糊口罢了。

  那天,他早早关了门,去了李亚青曾经住过的旧楼,走到半路,天上就飘雪了。

  一晃二十年,旧楼已经没人住了,灰扑扑的水泥墙面,衬着飘着雪粒子的灰色天空,打眼看过去凄凉无限。

  李坦去李亚青家走了走,其它住户的家里都空荡荡的,只有她家,家具什么的还都在,大抵是因为全家都忽然间去了,没人再理会这些身外之物。

  地上的血迹早就看不出了,墙上那些被钉子凿的洞森森然,像一只只壁窥的眼睛。

  李坦在屋里待着觉得胸闷,去到楼道里想抽根烟,刚叼住烟屁股想打火,楼梯上忽然传来空洞的脚步声。

  鬼使神差的,李坦避到了隔壁的屋里,把门掀开了道缝往外看。

  来人身材中等,穿呢大衣、大头鞋,带有檐的帽子,羊毛围巾,口罩,外头的雪应该大起来了,因为他走过的时候,身上还簌簌地掉雪片子。

  那个人在李亚青家门口停了片刻,缓步走了进去。

  李坦的心跳的厉害,这些年,虽然不算专业,他也翻了几本犯罪相关的书,印象挺深的是,有一些心理变态的凶犯,会在纪念日重返凶杀现场,回味当时的场景和感觉。

  虽然不能一棍子打死,但至少在今天这个日子、在这里出现,挺意味深长的。

  李坦屏住气,蹑手蹑脚跟着那个人下楼,清楚看到那个人帽子下头露出的花白头发。

  年龄好像也跟预想的差不多。

  但是那个人比他想的警觉,走了没几条巷子李坦就失了踪迹,他向巷子里的住户打听,有个箍桶的大伯有印象,说那个人一路都在打听李亚青一家的案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这一点给李坦提了醒,外来的人总要走的,落马湖不大,只有一个客运站,既然跟丢了,就去客运站守株待兔呗。

  李坦专门取了钱,带了简单的行李,在客运站转悠了三天,终于又让他等到了。

  他跟着那个人上了车,几次想从旁看到那个人的脸,但那人帽檐压的低低,由始至终也没有摘下口罩。

  中途几次换站转车,万幸运气不赖,每次还都是卯得住,最终真的完全跟丢,是在银川小商河。

  说到小商河,就不能不提中国的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

  腾格里沙漠介于贺兰山和雅布赖山之间,海拔约1200-1400米左右,和一般想象中的干旱大沙漠不同的是,腾格里沙漠中分布着数百个残留了千万年的原生态湖泊,大漠浩瀚苍凉,湖泊婉转柔媚,互依互存,形成了罕见的景观,住户也自然而然打马塞上,依湖而居。

  小商河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规模不大,生活方式相对简单,但不失热闹。

  李坦直觉那个人就在小商河,他在镇上的旅馆住下来,每天都绕着小商河转悠,这里经常起风沙,头巾口罩是必备装束,中等身材的男人又是大把,那个人到了这里,还真像是一粒沙子混进了沙堆,叫人一筹莫展。

  几天下来,人是没找着,对小商河的住舍分布,倒是摸了个门清。

  这边的房子大都是夯土版筑平顶房,夯土一是因为当地少石材,只能就地取土,二是因为风沙大,厚重的土墙便于抗风抗沙,至于平顶,常年不下雨,自然也用不着斜坡式的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