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栈
作者:把酒话封侯      更新:2019-10-03 04:02      字数:11504
  “小二,上茶。”不知何时,西凉城悦来客栈里走进风尘仆仆的三个年轻人。当中的少年出尘脱俗,一袭白衣,抱拳而立,身材挺拔,双眉如剑,双目如星,脸庞棱角分明,只是神态略显疲惫。白衣少年身后是一个青衣少年,剑目冷冽,侍剑而立,警觉地查看着四周。离这二人不远的是一个国字脸书生,锦衣华服,相貌威严,手中拿着一柄折扇,年纪比两个少年稍大,约莫二十四五岁,说话中气十足,刚这一声便是他喊的。

  但是上茶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客栈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唉,你听说了没?”几个商人眉飞色舞的聊着,“你们是没瞧见呐,西域第一教,拜月教的祖庭,啧啧,号称有十二大金刚护法,四大法王镇守,可谓是高手林立,可愣就是没人能拦住那三尊瘟神,万万想不到就凭着三个中原的娃娃,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那胡人祖庭,我听说有个小娃娃使得一手好剑,剑雨如花,漫天的血肉横飞。”

  “不对,不对。我听人说呀,那三个娃娃是内功修为了得,听说有个蓝衣高手轻功绝顶,一踮脚就飞越那数百丈的胡人祖庭,无人能拦。我跟你们说,我听说,这还不是最骇人的,他们当中,有个白衣高手哇,内功骇人,拜月教祖庭那腰粗的狼柱,一掌就给拍断了,还有……”

  “我还听说啊,这几人在那西域王庭的圣地,把一柄长剑插在狮王像中,要知道,那狮王像可是胡人的圣物,那可是胡人供奉老祖宗的地方,那些个胡人横行惯了,谁也想不到就凭中原的几个小娃娃,敢在西域祖庭撒野,硬是把白狮城搅得是天翻地覆,可给我们汉人长了脸,几百年来,哪听说过我们汉人杀到胡人的祖庭,真是解气呐,痛快,痛快。来,这酒我请了,咱们敬三位壮士一杯!”

  客栈里到处都在流传着这几个中原娃娃的传说,三百年来,胡人几次掳掠中原,边关守将败多赢少,中原几次遭劫,这可是第一次这么扬眉吐气。

  刚刚进来的三人听罢,相视一笑,没想到短短几日,三人千里闯胡庭就被传到这西凉城中,英雄出少年,眼前这三人,便是独闯胡人祖庭的少年英雄,白衣少年姓李名温侯,青衣少年儿时被李温侯师父所救,赐名星河,剑斩星河。国字脸书生,乃是木王府小王爷,木青阳。

  李温侯和木青阳也是偶然间相识,虽然差个四五岁,但两人一见如故。李温侯便便瞒着师父,带着星河,跟着木青阳,西出玉门关,跨过沙漠,翻过天山,几人年少轻狂,一心效法古人封狼居胥,便一路西行,不远千里,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真的闯了西北王庭。

  “客官,茶来喽。”小二端上一壶茶,“几位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小的就行。”

  “小二,再来一壶好酒。”不知何处又有客人招呼小二,客栈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听着客栈里诉说自己的“功绩”,木青阳心情大好,折扇“哗”一开,甚是得意的听着茶余饭后的笑谈。李温候笑着摇了摇头,“青阳兄,听闻你要一路南下,过那九曲十八弯,你我二人,可能就此别过了,今朝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哈哈,好男儿立于天地间,志在四方,古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朝你、我、星河三人,孤身闯了胡庭,即便是现在死了,也不枉到尘世间走这一遭,痛快,痛快。”木青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南阳卢家与我木王府世代交好,卢老太爷年过花甲,今朝金盆洗手,颐养天年,我父王几次催我前去拜访,此番事了,我便南下,你我二人,江南再见。我听闻那江南苗疆,蛊毒甚重,待为兄先去游历一遭,等你南下江南,便助为兄破了这为祸一方的毒障。”

  李温候苦笑一下,也端起茶来,“既是如此,小弟定当竭力相助兄长,不枉年少一回,借这茶水,送别兄长。”

  “哈哈,那为兄先行一步,就此别过。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快哉,快哉……”木青阳大笑一声,翻身上马,人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木青阳刚走没多久,客栈门被一脚踢开,小二刚待要发作,便看到客栈中闯进几个彪形大汉,清一色羊角胡,孔武有力,一看便是西域胡人模样,为首胡人勃颈处纹着一匹黑狼,原本热闹的人群一时间噤若寒蝉,几个大汉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李温候和星河二人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后又嘀咕了几句,转身便走了。

  几人刚走,客栈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刚才那个带头的,瞧见了没有,脖子上有只狼,那是胡人国师的亲兵!只有国师的护卫才有资格在勃颈处纹青狼。”

  “我听说前几日那国师不在胡庭,要不这几个小娃娃可没那么容易闯了他们祖庭。”

  “那胡人的皇帝既是国家的王,又是西域第一教拜月教的教主,那国师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西域第一高手,前几日听说他带着众高手去了北海,昨日才回来,也不知道大闹胡人祖庭的小娃娃们去了哪里。”

  “星河,我看这西域不宜久留,幸亏昨日换了装扮,青阳也走了,要不然不知今日该如何收场,这国师反应可够快的,这才两日便查到这里,这客栈外不知多少胡人在探寻我们下落,看来胡人出了个俊杰人物。”

  “此间事了,我们便回府去吧,要不然师父这次怕是要扒了咱俩的皮……”

  李温候灿灿笑了一下,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想象了一下师父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恶寒,便和星河二人出了客栈,也骑上马,一路向东,出了城去。

  二人出城后,一路踏着山涧,迎着春风,倒也快意自在,天山山麓阻挡住了大漠风沙,初春时盼,到处是冰雪消融汇成的溪流,李温候和星河赶了半日路程,口干舌燥,便在一处溪流边饮马修整。

  两人休息片刻,忽然驿道上烟尘四起,一行人骑马追着一人从远处赶来,当前那人衣衫破裂,明显几处刀痕血迹早已干涸,半边脸被鲜血染红,身后的追兵都是一袭黑衣劲装,仔细一看,为首的勃颈处赫然绣着一匹黑狼。

  “小兄弟,救我……”被追的是个少年,话音未落,便摔下马来,星河忽的腾空而起,伸手一揽,便将少年救了过来。

  “活腻了吗?!”为首的大汉拿刀指了指星河,“我们拜月教拿人你也敢拦?”

  “哦?”李温侯一笑“什么时候,拜月教把手伸到了这西凉城外,西凉府境内也敢明目张胆的抓人?”

  为首的大汉一惊,“西凉侯萧亦寒是你什么人?”

  “无胆鼠辈!”李温侯话音未落,只见剑光一寒,便有两人应声倒下。剩下的几个大汉,面色铁青,立刻下马,围住李温侯。

  “小娃娃,本来在这西凉府境内还不想多事,看来是个硬茬,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黑衣胡人大喊着扑来,显然都是习武之辈,向前冲的时候也很好的保持了队形,互为照应,李温侯嘴角一笑,几个月来的洗礼让他的剑少了一丝书生气,只见他猛地向后一退,避过刀锋,长剑一扫,一道人影闪过,几个大汉全都扑倒在地。

  “好快的剑,是绝顶高手!快去通报国师。”黑衣首领反应也快,立刻翻身上马,可是刚一转身,便看到身后剑光一寒,忽的栽下马来,这首领到死,都没看清星河是如何过来,到了自己身后。星河收剑,接了些水给昏过去的少年。

  良久,少年醒了过来,似乎是记起昏倒前的事情,摸了摸胸前的口袋,如释重负,还好信件还在,“感谢二位仗义出手,我乃是西凉萧府之人,送密奏进京,刚一出城便被追杀。不知二位壮士大名,待在下送信归来,定当上门拜谢。”

  “不必谢我,有缘相见,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胡人既在半路设伏,定是无惧你萧府,这西凉城,恐怕要有一场浩劫。”

  “我家侯爷前几日打探,那胡人国师几日前去北海会盟,西域几邦暗中勾结,意图犯我中原,但前几日幸得几位英雄,大闹胡庭,打乱了胡人的计划,城主命我星夜进京,将密奏交给皇上,不想胡人早有准备,半路截杀。”

  李温侯和星河相视一笑,歪打正着,本是为了逞少年英雄,谁不想年少轻狂一回,不曾想倒是打了胡人一个措手不及,谁曾想到,西域祖庭,和中原相隔万里,会突然冒出几个汉人搅得天翻地覆,要知道这些年,只有他们胡人南下中原,掳掠汉人的份,对拜月教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知二位少侠可否告知姓名,在下日后……”

  “李温侯,江湖一布衣。”李温侯自谦的笑了笑。

  “阁下剑法卓绝,不如报效朝廷,阁下也好施展平生所学,封王拜侯。”

  “哈哈,我李某人闲散惯了,只适合做那江湖一散人。这颗药,你且服下,身上的皮外伤不碍事,快去赶路吧。”

  “多谢!”被救的少年也不再客气,抹了抹嘴角的血,翻身上马,常年沙场,让他性格果断,他深知时间紧迫,多逗留一刻,城中便多一分危险。“在下西凉侯账下先锋官萧战,日后少侠可来西凉府找我,救命之恩必当相报!”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李温侯笑了笑,曾几何时,自己何尝不想杀敌报国,建功立业。

  “朝堂,江湖,不过南柯一梦……”李温侯想起了师父,李温侯至今也不知道师父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李温侯问过,师父不说,只不过按照李温侯行走江湖的见闻,这些江湖上所谓的高手比起师父还差得远。自打李温侯记事起,就是和师父一起生活,师父教他读书识字,习武练剑,内练心法,外练剑法,师父说他宅心仁厚,医者仁心,便又教他学医识药。

  再后来李温侯八岁那年,上山采药,在河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星河,浑身是伤,气息微弱,李温侯小小年纪,硬是背着星河走了十里山路,才被师父救了过来,星河比李温侯还要小上一点,受过重伤,体质虚弱,内功难有所成,师父便传他轻功绝学——踏雪寻梅,以便将来有一招可以保命,想不到星河反而在轻功上别有造诣,将剑术融合到轻功上,借势出剑,千变万化,到了现在,即便是李温侯和他一起长大,也摸不透星河的剑术,星河的剑,从来没有招式,出剑极快,在外家剑术上首屈一指。

  江湖上的武功流派,有修内功为主的门派,也有主修各式兵器的外家门派,还有的专攻奇门异术,三教九流各不相同。但很少有像李温侯这样,内外兼修。行走江湖,讲究一个精字,每一门武功路数,用的精了,便能独霸一方。星河的剑,就是一个快字,学武最忌讳的就是贪,学的杂了,就很难学精,这是江湖的共识。可李温侯的师父不管这些,只告诉李温侯,一定要保持自己的本心,再厉害的招式,也敌不过人心。

  李温侯一直不懂,直到师父让他出来历练,见多了生离死别,见多了悲欢离合,见惯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才明白师父所说的人心。

  其实按照当今的江湖排名,李温侯可以算的上年轻一辈的翘楚,但李温侯素来很少行走江湖,时值今朝,连个行走江湖的大号都没有,他自己又不热衷于江湖虚名,因此江湖上鲜有人知。可他年纪轻轻,十八岁不到便有一身浑厚的内功,即便放在名门大派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弟子,与此同时李温侯剑法精纯,只不过师父总说他学究气太重,招式太死,剑中无魂,算不得学精了,便打发他到各地游历一番,教的再多不如亲身游历一番。

  而星河的轻功,即便是放在江湖老怪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师父说天底下追的上星河的不超过五个人,而他就是一个。李温侯看着有时候有些臭屁的老头,不觉有些好笑,老头总是郁郁寡欢,难得偶尔放下心事,就这么臭屁,李温侯也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师父,总觉得师父年轻时候定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李温侯笑着摇摇头,又想远了,“星河,你说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我觉得师父要是知道咱们这趟闯了胡庭,肯定会把咱俩关起来不让出山了……”

  李温侯挠了挠脑袋,真是个头疼的问题,这趟回去可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了。

  “先不说这个了,胡人既然敢在西凉城外截杀朝廷的人,想必定然对西凉城势在必得,西凉侯萧亦寒是忠良之士,胡人国师一回朝便直追到西凉城,想必和我们也有干系,咱们一走了之不是狭义之士所为。”

  “随便,你去哪我便跟到哪。”星河若无其事的将嘴里叼的草吐掉。

  “那事不宜迟,我们西凉城走一遭吧。”

  两人调转马头,踏着烟尘,向着西凉城策马而去。刚走片刻,一个白衣老头出现在两人刚才的位置,“哼,这点侠肝义胆倒是随了老夫年轻的时候,真不省心。”说罢,老者腾空而起,脚尖一点,赫然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