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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眼狼君      更新:2020-11-02 15:29      字数:4335
  何事都可怕,既是要死,就让自己稍微有点尊严吧,于是低低喃喃自语一句:"大势已去,悔不当初!"

  小厮会意,捧出白绫,华阳伸手接过,眼中滑出两行泪水,若不是大魏先王,若不是自己的贪婪愈来愈烈,怎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拿起白绫,决然转身。

  在大楚军攻破殿门的一刻,白绫绕梁,随着一声"扑通",大魏臭名昭著、以男宠身份步入朝堂的倾国美人、上卿华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身几名小侍相继自杀身亡。

  自此大魏国灭,魏地全境归入大楚版图,而大兴成为了大楚南部邻国。

  得知华阳自杀的消息时,大齐贤王李政,伤势已经痊愈,被接到长安后,大唐女帝在清光阁设宴,宴请贤王。阁中并无其它朝臣,两人相对而坐,李政默然无言。

  除去初见时心底的喜悦,今日的宴席,让李政有些无所适从。

  大唐女帝竟毫无隐瞒的把大唐对大齐的野心,完完全全摆了出来,毫无回旋余地的放到了李政面前。

  "王爷对大齐之心,朕很是了解,所以有些事不想隐瞒。"萨云萝看了看面前依旧温文儒雅的李政,不由一声暗叹,一场变故李政失去了本该有的地位和权势,心里一定难受至极,如今自己救他出来,初次见面就提出这样的话题,萨云萝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可争夺天下不是儿戏,何况是大冰山那样的对手?

  如今大魏归大冰山所有,自己的目标就是大齐,本是指望通商富国,训练强兵,可惜偏偏大齐内乱,短期内竟无法实现此想法,大冰山目标明显,目的明确,自己也不能手软,若是再有妇人之仁,赌约自己必输无疑,这样的事,怎能发生?

  李政微微抬眉,看了看了大唐女帝如花的容颜上正经的表情,微微颔首,并不讲话。

  大齐的意外让李政有些清减,笑容淡淡,却难掩春华秋月般的清辉,狭长凤目时不时的看向女帝,始终一言不发。如今,自己还有什么好讲的?

  萨云萝避开李政的视线,垂眸淡淡说道:"不瞒王爷,朕坐这个位置时,唯一的愿望,便是天下能有真正的太平盛世,百姓无饥馑,幸福快乐的生活,天下女子不再被踩入尘埃,能有尊严地活着。"

  李政又看了萨云萝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大唐是南郑复国后而立的新朝。女帝的愿望不是复国吗?

  看懂李政的眼神,萨云萝明了的笑了笑道:"其实,朕说句得罪南郑列祖列宗的话,世间没有千秋万代的王朝,王朝的兴衰,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所以,朕对于大唐是否是延续南郑的国祚,没有多想。"

  李政本是正统的读书人,一直遵循着这个时代的思想,所以,大唐女帝此番说话,令李政十分震惊。有些呆愣的看着女帝,不知道该责备她数典忘祖还是说她狂妄的有点过头。

  萨云萝明白李政的感受,但今晚本就是想把所有事都摊开来,故而并不多解释,只是笑了笑接着说道:"朕知道,要实现朕心里的愿望并不容易。首要的条件,便是天下太平,再无征战永息刀兵。朕既为大唐天子,便不会放弃逐鹿天下。大楚已经亡魏,朕的眼睛盯着的就是大齐。"

  见李政始终不语,萨云萝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似是无意地问道:"请问王爷在此形势下何以处之?"

  大唐女帝如此大马金刀开门见山,到令李政的呼吸有?时的停顿,微微眯起凤目,扭头看了看玲珑窗格外,树影摇着宫灯晕红的光影,月亮悄然躲进云层。不由一时思绪万千,不知从而讲起,面前女子异样的坦诚,令李政有些意外。

  但凡上位者多阴谋诡计,所谓铁血政治,自己一直是这样感受和认为的,人性的善良终究只是盛世华章里最不起眼,甚至是愚蠢的点缀罢了。

  自己和女帝的交情不过一面之缘,情急之下冒昧请她帮忙,女帝没有推辞,现在又把这些摆在了自己面前,询问意见。自己的想法对她会有影响吗?她又想自己怎么做?

  沉默了半晌,李政依旧垂眸,却慢慢的开口道:"陛下既有图谋大齐之心,在下虽说权势皆无,却是大齐子民,陛下想在下怎么做?"

  萨云萝淡笑着轻轻摇头,淡淡说道:"朕无意干涉王爷的行动。前些时日,有大臣建议朕,利用王爷在大齐的威望和影响,挟王爷以令大齐,朕拒绝了。取天下,朕不靠这些手段。大唐有最勇猛的铁骑,也会有最优秀的水军,有令百姓得益的国策,朕不想利用王爷,所以才请王爷自行选择。"

  李振更加意外,凤目直直凝视过去,这大唐女帝究竟是心地单纯还是另有心机?若是单纯她岂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若是另有打算,为何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中满是坦然,找不到一丝的异样痕迹?

  初见时她的一番话让自己对她留有深刻的印象,一顿国宴下来发现大唐女帝竟是一个豪情万丈,如传闻中一般无二的旷世奇女子,一颗高傲冷然的心逐渐向她靠近,本还想若有可能,能与女帝一叙情缘,如今看来,那是自己的痴愿罢了,这样的女子,注定不是自己能与之并肩齐驱的……

  迎上李政难以读懂的目光,萨云萝坦然迎视,温文尔雅的气质,俊美绝伦的面容,这天下第一才子的气质确是令人心动,一触上他的视线,就让自己觉得正在做的事是罪孽深重……

  猛然想到现在正讲着正事,萨云萝忙鄙视了一下自己,把蓦然升起的一丝念想压了下去,刚刚还说妇人之仁不可取,现在竟有了动摇的念头。

  暗暗呼出一口气,萨云萝抬眸看向李政,接着说道:"王爷可以选择回大齐,甚至和朕在战场相见;也可以选择安居大唐从此不理世事,忘情山水;抑或王爷有其它选择,朕都尊重王爷的想法。"

  李振惊讶地看着女帝,半晌无言。

  她只是个女子,却与自己所见过的其它女子不同。她有这样的心胸,不枉自己一见钟情;她是一国天子,却不耍手段,坦诚而明敏。

  若是大齐的王太后也是这样的人物,只要能造福大齐百姓,替天下苍生着想,自己必也不会难为她,可是,一个只知道争权夺利、只想保有荣华富贵的女人,又岂会替百姓着想,将百姓放在首要位置?和大唐女帝相比,差别不啻云泥。

  低头沉思良久,李政方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在下感谢陛下坦诚相对。虽说王太后等人容不得在下,但在下读圣贤书不能不明事理。既受先王托付,则应忠君之事,大齐是在下故土,国可以弃政,政却不能弃国。"

  萨云萝点点头,对面前的男子心里生出一股敬重之情。

  想不到这天下第一才子竟是这样方正不阿的君子,明知大齐不是大唐的对手,明知结局极有可能是失败,却此心不改。笑他迂腐也罢,笑他不懂审时度势也罢,这些都无法否认李政确是个君子的事实。

  既然李政已经明确想回大齐,萨云萝便也不再相劝,虽说终有一天会成为敌手,但这样的敌手令人不得不敬之重之。

  宴罢,吩咐人送李政回了国宾馆,好好招待,并不要限制李政自由,来去随他。

  当然,对于大魏国库的那笔库银,萨云萝自然没有一毛不拔,大楚囊括大魏国土后的几日,大唐女帝便派出了军队,按照当初自己所说,给大冰山送去了大批的粮食。

  此举对饿殍遍野的原大魏百姓而言,不啻救命菩萨,得知提供救济的是大唐和大唐女帝,于是,在原大魏百姓中大唐以及其君王,皆享有了很高的声望。

  对本是不想欠大冰山人情的萨云萝来说,这真是意外的收获,提供了一些粮食,得了一大笔库银,关键还赚了名声,嘿嘿,如今的大唐女帝可以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将大魏国库的财宝用之于大唐基业了。

  新政实施越来越顺利,国学馆、国医馆、农商各业发展势头良好,萨云萝终于可以放心下来,好好松口气了。

  眼看中秋佳节在即,那场有上百对新人共同参加的大型婚礼也即将在曲江池举行。因着一直以来诸事顺利,萨云萝心情很是爽快,抬眼看到正低头整理公文的薄姬,不由想到了她的心事。略一思索,派人把上将军初蒙请到了御书房。

  看了看有些脸红、不敢抬头的薄姬,萨云萝示意她带着众人退下,初蒙扭头看着一干女子远去的背影,待走远了,才有些疑惑的回头看着女帝。

  萨云萝桃花眼微眯,笑眯眯的看着初蒙,一言不发,就那样直直看着,看的自持未做过亏心事的初蒙一阵毛骨悚然,女帝出现这样的表情,肯定是有什么事,可为何今日她把狐狸一样的眼神对准了自己呢?

  鸡皮疙瘩跑完一圈后,初蒙终于忍不住施礼,笑的很是勉强的问道:"陛下宣召,不知有什么吩咐?"

  对着上将军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萨小三很有讨好嫌疑的亲自执壶倒水,将茶送到自己的上将军面前。

  看着女帝突如其来的热情,初蒙更加惴惴不安,觉得女帝绝对有事,心里一惊,慌忙起身谢了。

  萨云萝见初蒙的样子,暗自撇嘴,朕亲自把茶送到你面前,竟是这般见鬼的表情,半响,看到初蒙很是憋屈的表情,方说道:"过两日曲江池上有一场热闹,不知上将军有没有兴趣参加啊?"

  热闹?陛下说的是那个什么……集体婚礼吧?初蒙看了看女帝,俯身施礼,正经说道:"若陛下需要臣出面,臣领旨!"

  "真的?"萨云萝低头一笑,笑的颇有鬼意,一副狐狸算计鸡的表情,看的初蒙又是莫名的心惊,只听女帝接着说道:"如果朕赐婚,上将军愿意领旨?"

  "赐……赐婚?!"初蒙一愣,看到女帝的表情就知她有目的,可是却未曾想过是这样的事,心头不由一紧,随即跪地下拜,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臣……臣……"

  "上将军请起。"萨云萝看到初蒙有一些的失神,知他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不由抬手示意,让他起身,轻声叹道:"上将军的心事,朕昨日已经问过师父,既然事已如此,上将军何必日日这般苦着自己?逝者已矣,生者长悲,但岁月依旧会无情流失。这里有一阕词,是薄学士为上将军所录,上将军请看。"说完,递过去一张纸笺。

  初蒙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只见上面是一笔秀丽的小楷,铁划银钩。写得是一阕《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取自宋代苏轼的名作,狼很喜欢,原谅狼抄来借用。)

  看完初蒙顿时呆住,这字字句句俨然是自己的心声,那曾经的青梅竹马,那曾经的情投意合,那曾经的心痛心伤,尽在这一阕小词之中。

  见了初蒙的反应,萨云萝在一旁乘势说道:"有女生于宦门,十六年恬静的闺阁生活。还是攀坐在父亲膝头的年纪,便以将上百首诗词琅琅背来。少女时期,执笔属文,展卷吟诗,更是锦心绣口,吐属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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