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变化太大了，如果我把她故作冷漠的话和她的冷酷态度拼凑起来，那不是我记忆中的莉莉。她确实有可能在一阵暴怒中把我烧掉，因为燃烧的愤怒对我下毒，或因为一时冲动把炸弹放到车里，但她永远不会这样平静的做这些事。

  泥巴已经盖住了我的胸膛，但安迪的魔还没有消褪。我开始呼吸急促，精神恍惚。我必须尽一切可能争取时间，即使到了这个时间，我还是很难把莉莉和背后伤人、狠毒邪恶、背信弃义联系起来。

  泥巴盖住我的喉咙，然后爬上了下巴，我已经不再挣扎抗拒它。我在泥巴埋没鼻子之前，深吸一口气，接着黑暗压在我的双眼上，我泡在又厚又黏的温暖里，心跳是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我等待着，我感觉肺部就像在燃烧，没有移动，没有挣扎，灼热感遍布胸膛，然后扩散到全身。我尽可能放松全身，数着心跳。

  等我数到六十一的时候，安迪的魔法圈已经消失了。我往外抓取能量，集结起魔力，使它成形。我没有快速完成，但很难不这样――我快死了，很难不慌乱行事。

  莉莉的魔法没有弹性、没深度、没质感，只不过是把一些空气聚集成茧状，包住我，把我锁在这里，不让我动。

  当我刚接触魔法不长的时候，我的前监护人贝利亚给我安排的私人魔法学习课经常让我不耐烦。除了学校的魔法课，我和菲尔特还要学习一种完全不同的法术和心灵防御细化训练。有些晚上，我们要在晚餐前处理完常规功课，再一路练习直到午夜之后，想出魔法和配方，直到眼睛都发痛。到最后，我们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全身都在痛，即使这样，还是很难确保任务的完成。为了完成那个目标，我们把功课分着做。其中一个人想贝利亚的任务，另一个人做常规功课，然后分享成果，互相抄袭很快就可以完成目标。

  要是轮到我要去想那个魔法，那简直就是一种煎熬，我在魔法力量上没有天赋，但我比菲尔特要聪明一点，我会觉得菲尔特太慢，而我太快，这就是煎熬了。

  莉莉的法术太简单了，没有深度，它只不过是把空气聚集成茧状，包住目标物后把它锁在那里不能动，现在那个目标就是我，就是这样。解开这个魔法不难，这要归功于贝利亚的培养方式，在以前，我抱怨过贝利亚的教育方式太严苛，菲尔特也是这样认为，但现在我确是贝利亚的受益者，也是受害者。

  这道魔法困住了我，我自己也会这个魔法，当我年纪小的时候，我觉得这个魔法是惊人的有效而简单，但后来随着我逐渐长大，我明白它是个硬而易碎的法术，就像一块石头，它是很坚硬的，但也是非常容易出在裂痕，只要敲击

  角度正确。

  现在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把一个手铐打碎很容易，但不把手腕一起打断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不是魔法暴徒，但我很擅长微妙的工作。一股尖细的能量冲进约束中，很快就让它变松。我的心跳兴奋的狂跳，再次用魔力向外冲击，莉莉的法术开始滑脱，我活动手臂和腿，然后困住我的力量开始瓦解，很快就被撕得粉碎。

  我快淹死了，就像沼泽或流沙。我开始头晕，氧气不够。我的肺开始违背我的头脑的命令，挤出了空气，接下来就要吸泥了。我收集更多力量，迷失了方向，正要把泥推开，当我失去对肺控制的时候，我没有那种死亡的感觉，而是嗅到了自由的气息，空气再次眷顾了我。

  我飞出了泥土，烂泥和水跟着我喷溅出来，迷雾和地面在我面前飞快的晃过，接着是一个坚硬的东西，是一棵树，然后是一击冲击。我把遮住我眼睛的泥巴抹掉，我发现自己正挂在一棵树的树枝上。我的腿和手臂正悬挂在下方，腰部很痛，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挂在树上的，然后设法下来，但没办法，我挣脱不开。

  我更用力的挣扎的，但没有成功，一只覆盖泥巴的靴子脱落，掉在地方，发出沉闷的响声。

  “自由的味道。”我说。

  急促的脚步声从雾中传来，往这里接近。

  我看看那边，交叠起双臂，让它们严肃的交叉在我的胸前。此时一个戴着大兜帽的人从低下的雾气中出现，黑色的袖子翻卷着，一个兜帽挡住了脸，而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抓住一根木制权杖。

  克里斯的头转向我，然后静止不动了一下，接着他把另一只带着手套的手伸进兜帽里，他发出一个压抑住的声音。

  “克里斯。”我说。

  克里斯开口说话时，听起来就像他硬是吞下了半加仑的笑声。“嗨，卡斯。你这是……”他停顿了一下。“你怎么了？”

  我的另一只靴子脱落，掉落在地上，我抿着嘴唇，打量着两只晃来晃去的脚。“没什么特别重要的，等我下来后，会告诉你的。”

  “那就好。”他说，他走了几步，往上看我，忍不住笑了几声。“有一根断掉的树枝穿过你的皮带，把你的皮带脱下来，应该就可以下来了。”

  我照他说的做了，然后一身烂泥的自己从树上掉下来，回到地面上，继续下沉。

  “不过我建议你，在脱下皮带之前，先把右脚放在树枝上，用左手把树干抓住。”

  “你怎么不早说？”

  “想看你摔在泥坑里。”克里斯笑着说。

  “如果你早一分钟出现，我会感激一万倍。”

  我从泥里爬出来，把嘴里的泥吐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你。”

  他说。

  “你一直在旁边看着？”

  “是莉莉让我来的，她告诉我时间和地点，说你可能会有危险，让我来救你，但你好像已经脱险了。”

  “我就知道她没那么绝情。”我说，我捡起两只靴子。“我没有时间和你说话了。”

  “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莉莉不能左右自己的决定，安迪让她把你骗到陷阱里，她只能造作，她让我转告你，她不想伤害你，希望你能保证那句话。”

  “希望我能。”

  “你还要继续吗？”他问。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不管是巫师还是猎人，我现在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疲惫、神经快要绷到断的家伙。精灵有太多强大力量和阴谋诡计，即使是状态好的时候都很难对付，更别说是现在。我知道安迪要干什么，但要命，她可是要带着一众暴徒和直接冲进一座战争中央去。我连怎么去那座战场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怎么从那里活着回来。石桌位于暂存界某个奇异的空间里，和我以前所知的一切都不同，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到那里去。

  看不到一点胜算，痛苦，又危险至极。我想给放一天假，补充睡眠和营养，然后希望自己下一次上场再表现得好点。

  我想到了茉莉，她在安迪那里，被困住。我想到了尼克，他向安拉祈祷，希望自己的妹妹还能回来。还有莉莉，她被困在自己的处境里，在疯了的冬夜公主身边，想着怎么不被杀。我拿到解除装置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把它阻止这场战争，完成我的目标。我想忘记这些，然后回家去。

  不管怎样，我没有忘记这些，还不到结束的时候，我还要继续，完成此案。或许安迪没那么可怕，她的计划并不完美，如果她一定要杀掉我，那她就是觉得我能阻止她。

  我摇摇头，发现我的帆布袋就在泥坑附近的地上，我走过去，把它们取回。

  “还没结束。”我说。

  “为什么还没？你差点就死了。”

  “我面对行走者时也快死了，站起来挑战贝利亚时，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拿起灾厄时那一刻，我也考虑过后果。”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你还那么孩子气，拜托了，理智点吧，你知道你的对手是什么吗？”

  “冬夜的未来女王，不朽者，一大堆精灵和怪物，精灵的军队，还能有什么？”

  “你还想有什么？”

  “有人有危险了，是安迪让事情演变至此，我要去收拾她了。”

  “你不想全身而退？”

  “不。”

  泥巴已经在我的手指上结成硬壳。

  “我会帮你。”克里斯说，他的声音轻快而坚决。

  “我以为蛇怪的毒液让你失去斗志了。”

  “还没有。”他说。“接下来去

  哪？”

  “换身衣服，准备上战场，我们要在黎明隆冬之夜前到达战场。”

  “动作快，还剩下一小时。”他伸出权杖，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圈，在一阵扰动后，他就在幻界和现实世界之前的屏障上开出一个通道，我点头，走进去，来到了我家外面那条街。从幻界的黑暗森林回到我家公寓旁边的停车场，我感觉更冷了，雪花落下，黑暗逐渐降临。

  我忽略这一切，往公寓走去。我身上的泥巴是幻界物质，它们融化成黏性物，并且立即开始蒸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