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确定海伦没有把笔记本放在口袋里，我去检查，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我尽量不去看她那泛着紫光的脸。这不是一场利落的谋杀，尽管海伦还没有腐烂，但气味非常难闻。我试图忽略它，但这很难，这样一个有勇气的女人死了，也许我没有尽力，也许即使我尽力了耶阻止不了什么。

  莉莉站在门口，她盯着海伦的尸体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绝对没有，然而她的眼睛有着闪烁的泪光，双眼发红，鼻子和脸颊上留下道道泪痕。有些女人在哭泣的时候很漂亮，比如萨卡，但莉莉更适合笑，她笑起来很甜美，哭的时候就让人的心快化了。她抽泣着，流着鼻涕，满脸是泪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暴露了出来，这并不漂亮，让我心里一阵酸涩。

  “我说过，要保护她的。”莉莉哽咽着说，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你不可能做好每件事，这不怪你，只要是尝试，就可能面临着失败。”

  “你觉得这只是个游戏吗？”

  “不，我更愿意把悲伤的时间用在寻找凶手上。”

  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抹了抹眼泪。“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是的，菲尔特死了，一切都已成为尘埃。莉莉，你别哭了，再哭……你闻到什么了吗？”

  莉莉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我，她眨眨眼，抹掉脸颊上泪珠。“闻到上面？”她的鼻子抽了抽。“好像是啊，硫磺。”

  我们身后传来了一阵嘶哑的笑声，我就知道事情不会好，我猛然转身，看到海伦的尸体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一段断了的电线还在那里摇摆着。

  我从光滑的浴室墙壁看到了海伦那僵硬的脸，我和莉莉几乎同时转身，海伦的眼睛变成黑色，黑得发亮。莉莉和恶魔打了照面，然后尖叫。很多人和恶魔正面遭遇都会有这种表情，这是正常反应，但用巫师视觉看恶魔的人就少了，她刚才大概是用了巫师凝视，这就是坏处，她不会忘记人类面孔后面的魔鬼。我猜莉莉脑中理性的部分已经短路了，恶魔只是一抬手，莉莉就飞出浴室，连尖叫一声都没有发出，她的背撞到了沙发上，把沙发撞翻，然后双腿就滑下了沙发，没有发出尖叫或者哀号什么的，她已经吓得连尖叫都不会了。

  我摊开手，释放出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就如同用扫帚沿着地面扫过一样，恶魔被扫到的时候，我迅速的扫视房间，试图找到一些能让我们逃出去的东西。我看到了莉莉，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糙的五芒星项链，如果画在天花板上的五芒星能够困住恶魔，那么莉莉的五芒星对恶魔应该也能有点效果。

  趁着恶魔还没有爬起来，我掏出手枪，手枪里有盐弹和银弹，为

  了随时准备好对付突如其来的超自然威胁，我在手枪里塞满了银弹和盐弹，我正要开枪，却发现恶魔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抬手打落手枪。我转身要往莉莉那里跑，恶魔抓住我的衣角，把我往旁边丢过去。我大概是撞翻了花盆一类的东西，我只听到什么东西摔碎了。恶魔扭动着脖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好像没有适应这个容器。

  恐惧和焦躁以风的形式从我的指尖呼啸而出，速度快到能扔起破碎的瓷片和泥土，恶魔向我走来，却不断的被吹气的各种东西砸到。恶魔那下挂在头发上的一根植物根茎，扔掉它，然后向我释放出一阵冰冷的压力，我开始抗拒这种力量，试图反过来对恶魔施压，想把恶魔驱走。几秒钟后，我意识到自己根本挡不住这个恶魔，这样僵持下去会让我累倒，等那恶魔又能移动的时候，几秒钟就能把我打烂，被恶魔附身后，力量会增强很多，我看过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被恶魔附身后可以打开一吨压力的气压舱门。除非我阵亡，或者其他事情发生，否则恶魔不会停手的。

  目前为止，我能得出两个信息，首先，这个恶魔不是听从于地狱的，因为从我交易到现在还不到半年，其次，这个恶魔是被某种咒语控制的。

  我以为莉莉会在房间里布置一些应对突发情况的魔法，比如把一只恶魔挡在外面，可什么都没有。我想没人会在住汽车旅馆的时候预备太多盐什么的，莉莉不是那种时刻警惕的人，她很少会遇到恶魔什么的，我向一旁扑去，要去拿枪，我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枪，然后我对着恶魔把所有子弹都打出去，恶魔中弹后晃了晃身体，只是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朝我走过去来。这是门开了，克里斯出现在门口，手里的火焰跳动着。

  恶魔回头看去。“火焰，这东西地狱里到处都是。”

  “这可不一样。”克里斯说。

  他对着恶魔扔出火焰，恶魔向克里斯走过去，火焰在靠近恶魔的时候直接绕口，一点也没让恶魔减速。几秒钟后，旅馆的消防喷水器启动了，水珠落下后，恶魔抬手挡住脸，发出一声尖叫。凭我对克里斯的了解，接下来的一切交给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走到莉莉旁边，蹲下来，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喉咙里发出呜咽，就像受伤的动物那样。恐惧、悔恨、沮丧和悲伤在她身上蔓延，她还在用很小的声音抽泣着，眉头皱起，睁大双眼，就像在做噩梦。我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梳理着她的思绪，我没有侵犯她的心灵，我不会按照自己想要的结果重新装修她的风格，只是用平静的方式理清她的情绪。

  “没事了，没事了，安全了。”我在她耳边轻声说到。

  一个让我讨厌

  的声音在我的内心响起：趁她还在昏迷，提取她的记忆，她知道更多，她知道铁面人是谁。

  我讨厌这个想法，我在想到的时候，仅仅过了不到一秒，我就否决了它。莉莉已经受到了不轻的精神创伤，如果我再往她的心灵上挖一个钻井，我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毁掉她的心智，我不确定她还有能否保留一个足够生活自理的大脑，我现在状态不好，稍有不慎，就可能毁掉她的思考能力。让莉莉敞开心扉还有别的办法，用别的办法也可以找到铁面人，我不需要用最危险的。

  我盯着她的眼睛，凝视着她的眼眸深处。当一个巫师和你对视的时候，只要巫师想，你是躲不掉的，巫师能进入你的内心深处，看到你人格中最真实的一面，这是相对的，当你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能看到你，灵魂窥视是相对的。眼睛是灵魂之窗，我在那些复杂的情绪之后寻找莉莉，等着窥视开始，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用指尖尽可能轻柔的触碰着她的喉咙，没有感觉到什么长期折磨人的法术，但我知道她的一部分已经碎裂了。如果我看不到她的内心，那么她就是在另一个地方，就像卧室的灯开着，却没有人在家。

  我小心将魔力集结起来，用思绪将之塑造成一道法术，这是我能构思出来的魔法中，最为温和的一种，我把食指轻轻按在她的头上。

  “放松，莉莉，你现在很安全，别怕。”

  莉莉哆嗦着，然后闭上双眼，表情放松下来，由恐惧转为沉静的深睡，身体瘫软下来。

  当我看到莉莉稳定下来后，我松了一口气，莉莉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了，逐渐镇定，显得更加安定。

  “到宁静的地方去吧，休息吧，莉莉。”

  “温馨的一幕。”克里斯说，他走过来，低头看看莉莉，然后对着我挑一下眉。“要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倒是觉得你和莉莉更搭配，瞧你的动作，真是温柔。”

  “不，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是吗？你对她好像很关心，对了，你不是想知道铁面人是谁吗？她知道，你不想读一下她的记忆？”

  我摇摇头。“不行，莉莉已经受伤了，精神上伤得很严重，她受不了再一次的精神伤害了，我不想让她英年早逝。”

  “我们走吧，警车声已经很近了，再磨蹭就下不去了。”

  “我们下去。”

  我抬起莉莉的手臂，让它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慢慢站起来，走向电梯。当我们来到一楼的时候，我已经能看到街道拐角闪烁的警车顶灯了，克里斯歪着头看看灯光。

  “快点吧。”

  我来到车门口，用一只手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轻轻的抱起莉莉，把她放在后

  座上，她靠在座椅上，头歪向一旁，然后靠在车门上。我看了看她，帮她系上安全带。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需要照顾了，我要先把莉莉送到索菲亚那里，然后才是其他事。我把车开到停车场，我看了看还没有被扶起的垃圾桶，地上的垃圾还没有被清理走，我还记得西林和垃圾桶的碰撞。

  克里斯拍拍我的肩膀，走到门口，把防御魔法解开，然后敲敲门。几秒钟后，索菲亚把门打开，目光落在莉莉身上，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进去再说。”

  我们进去，我把莉莉放到床上，拿来一个枕头垫在她的头下。

  “她怎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