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回 孤注一掷
作者:甄斯文      更新:2020-11-16 01:25      字数:3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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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宝人这次是吃定了秀平,并不担心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听了刘嬷嬷的话,微微一笑说:“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嬷嬷,有桩事要你跑一下腿。”

  她指着桌子放着的灯罩和五百文,“你去一趟前院,找上次那个李墩子,叫他出个差事儿,亲自跑一趟扈国公府,把灯罩交给君宜县主,五百文是打赏他的。”

  刘嬷嬷微微一愣,问:“姑娘,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呀?门房那里有许多跑腿的小厮,要论聪明机灵,他可不算最出挑的。”

  甄宝人点点头说:“是,一定要找他。嬷嬷,我瞅他不仅聪明,也有点胆色,以后若有跑腿的事情,便都找他吧。”

  她们几个上回去三清观路上,李墩子面对安王侍卫的无理取闹还能镇定自若、机灵应变,甄宝人当时就起了收为己用的心思。只是她长期被困在内院,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触收服,这回儿倒是个名正言顺的好时机。

  她话说的虽含糊,但是刘嬷嬷十分精明,细嚼这番话片刻,便明白了甄宝人话里的意思,立刻点点头说:“姑娘请放心,老婆子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当即,拿着灯罩与赏钱,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前脚刚走,秋芝后脚就进来了,说:“姑娘不去看看六姑娘吗?刚才你和刘嬷嬷说话,她又打发秋雁过来,说姑娘若是得空了,就过她绣房一叙。”

  甄宝人这下想起来了,昨晚六姑娘就打发秋雁过来请,不过当时她斗了一天的嘴皮子,又挨了二姑娘一顿臭骂,心情不佳,不想说话,才婉言拒绝了。

  “嗯,我这就过去。”甄宝人站起来,因为西王母祥云图画样儿的事儿,她正好也有事要找六姑娘。

  六姑娘此时正独自一人在绣房里绣花,见她过来,忙站起来拉着她的手,笑盈盈地问:“好妹妹,你终于来了,快跟我说说,昨日扈国公府的菊会上你的风采,可是头一份儿的?”

  六姑娘一句话,让甄宝人想起了昨天的唇枪舌剑,忍不住戏谑地说:“可不是嘛,六姐姐昨儿没见到,我的风光确实是头一份儿的,整个儿一个为别人挡刀枪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快说来听听。”六姑娘一脸诧异地说,口气雀跃,一扫平时的端庄严谨,露出少有的活泼娇憨。

  她毕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不管怎样克制,到底还是贪爱热闹。

  甄宝人便把韩露雨和魏铭秀如何挑衅二姑娘,而自己如何反击的过程说了一遍,叙述虽简单扼要,但却栩栩如生。

  六姑娘直听得悠然神往,感慨地说:“七妹妹果然是独占风流,只可惜我不在场,不能一睹妹妹的风采。”

  她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酸溜溜的,遗憾与不爽皆而有之。遗憾自己没有在场,若是在,也许出尽风头的就是自己。不爽的,当然是甄宝人居然挺身而出,帮着二姑娘狙击韩露雨和魏静香的逼问。

  依着六姑娘的想法,何必管她,且让她出尽了丑才算是大快人心呢!

  六姑娘神情上的细微变化,难逃甄宝人的眼睛,她想了想,说:“什么风采不风采的,我根本不在乎,昨日替她出头应对,不过是无奈之举。魏静香、韩露雨二人,从来没见过那幅西王母祥云图,却十分内行地逼问起工期、花色和针法,我猜想着,不是魏贵妃说的,便是东平侯夫人说的;若是二姐姐真的露馅了,咱们整个伯府怕是要担上欺君之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我是不得不维护她罢了。”

  六姑娘听到这里,心里则悚然一惊,立刻意识到了甄宝人的不同凡响之处。她对二姑娘顶包的事儿,仍停留在姐妹恩怨的层次上,而人家小七,早就看到了背后的巨大风险。

  这西王母绣像的事儿,只要上了朝廷,可不仅仅是伯府几个女孩儿之间的口舌之争。虽说如今的伯府她们毫无留恋,可如果这张皮不存在了,她俩犹如一根儿轻飘飘的鸿毛一般,也就无处可附了。

  想到这一层,甄盼人心里的不爽便渐渐消却了,不过遗憾却依旧。

  甄宝人此刻收敛了笑意,正色说:“六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答应。伯府里绣西王母祥云图的,就是二姐姐,我和你都帮着分过线呢!”

  她先前说话一直脸带微笑,忽然脸容一肃,倒把六姑娘吓了一跳。等到甄宝人说出伯府只有二姑娘绣画像的事儿,她脑海里各种杂念如电石火光般地明灭,心里百般不愿意,垂下双眸,看着绣架上刚刚绣好的一朵牡丹花。

  沉吟了好半晌,六姑娘才重重地点头说:“七妹妹,这也就是你求我,我答应你就是了。”顿了顿,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笑容,“按理说,本来也轮不到我来答应,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你的主意,没有你,就不会有这幅西王母祥云图;没有我,却一样可以有这幅绣品。你都不计较,我又何必斤斤计较呢?妹妹请放心,我甄盼人这一生从来没有绣过西王母祥云图。”开头的口气还有点勉强,说到最后颇有几分慷慨激昂。

  甄宝人心头一热,忍不住鼓掌说:“我就知道六姐姐最识大体。”

  若是别人说这话,六姑娘大概受之无愧,但是由甄宝人说出来,她只觉得汗颜。右手推她一把,嗔怪地说:“妹妹就别取笑我了。”

  “六姐姐真的是女汉子!我哪有取笑姐姐呀?”甄宝人竖起大拇指,女汉子三个字脱口而出,说完心中暗暗后悔,说女中豪杰就好了嘛。

  六姑娘一听不像话,白她一眼,扭头坐回绣架前。“谁要当女汉子?我懒得再跟你说了。”

  甄宝人讪笑两声,凑近了一看,只见绣架上绷着粗麻,一朵牡丹已经成型,仍是只用了黄梅挑花一种针法,不免“咦”了一声。“姐姐这是要绣来做什么?”

  “妹妹不知道吧,向来是后宫偏好什么,民间也跟着风行一时,所以我想趁着西王母祥云图的热乎劲儿,赶紧多绣几幅,或许可以卖个好价钱。”顿了顿,六姑娘苦笑着说,“姨娘住在庵里,虽说父亲吩咐仍按往常给她三两月银,但能不能拿到,又是几时拿到,都是个问题。她身子骨不好,至少还得小心将养几个月,光药钱就是一大笔,其他衣食住行、打赏跑腿、人情往来,样样费钱,须得有些银两傍身。我如今是山穷水尽,琴棋书画说着好听,却毫无半点用处,只能靠针线女红换点钱了。”

  “六姐姐缺少银两怎么不跟我说呢?我虽然也不富裕,一二十两还是能拿出来的。”甄宝人大吃一惊。

  “姨娘在庵里还不知道要住多久,一二十两顶不了什么事儿。再说你每月也就三两月银,这一二十两是你几年的积蓄,你的情况我都知道,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在这样一个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对于这样一个敢独立自强的千金大小姐,甄宝人打心眼里肃然起敬,她点点头说:“也好,你若是有急用钱的地方,只管告诉我就是了。”

  六姑娘笑着点点头,拈起针,灵活地走着线。

  “姐姐,我还有桩事同你商量。”

  六姑娘斜飞她一眼,说:“妹妹今日忒客气的?有事尽管说吧。”

  “六姐姐,能不能把西王母祥云图的原始图稿都送给二姐姐?我昨日答应了韩露雨和魏静香,今天会送到她们府上,也是为了彻底了解这段事儿!”

  六姑娘手里的针线一顿,震惊地回头看她一眼,片刻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胸口急剧地起伏,半晌说:“好,七妹妹能有这份儿胸怀,一幅画稿算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我不想见二姐姐,还是妹妹直接送给她吧。”

  “多谢了!”甄宝人心头一热,她心里明白,六姑娘是看在她的面上,才做了这个决定。

  “妹妹先稍坐片刻。”六姑娘站起来,转身走出了绣房。

  听她脚步声方向,去的应该是卧室;甄宝人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些针脚密实的绣品,心想,这六姑娘心思也够缜密的,大概怕大夫人来抢底稿,她先把西王母祥云图的样稿藏起来了。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六姑娘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搁在案子上,摊开了包袱,说:“妹妹,你来数一下,总共十二张样稿。”

  她从出去到进来,再到说话,眼睛自始而终没有看过画稿一眼,神情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可见她下定决心后,还是能果断行事的,这是一个人能否成大事的先决条件之一。

  甄宝人也忍不住暗暗折服,说:“六姐姐,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自说自话将画稿送了出去,你可生我的气?”

  六姑娘终于抬起眼皮看着她,半晌,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摇摇头说:“我若是妹妹,处在眼前这个形势,估计也会这么做的。”顿了顿,又说,“妹妹常夸我心计了得,仔细说起来,妹妹才真的配得上。”

  “你不怪我便好,至于其他的……”甄宝人讲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住了;夸海口空许诺不是她擅长的,想了想她继续说,“风物长宜放眼量,我不会让六姐姐白白牺牲的,咱们走着看就是了。”

  六姑娘看着甄宝人离开时窈窍而坚定的背影,眼底儿闪过一丝琢磨、一丝探究、一丝决绝,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很久。

  随着大夫人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她和浙东陆家三少爷议亲的事儿,范尹远丢下她回家奔丧,过去的一切恍如一道青烟,消失无踪影。眼下的局面,她自己毫无能力扭转,只能选择在甄宝人身上押宝。

  成了,至少先救了自己的亲娘;输了,便是她甄盼人的一生。

  可六姑娘决定就这样赌了,她只押甄宝人,这一生无论是输是赢,她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