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慈母难为
作者:甄斯文      更新:2020-11-16 01:34      字数:2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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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话音一落,几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发声;实在没法推诿,为首的那一位才拱手施礼说:“回禀太后,方才我们几个商量之后,已经用过药了,效果如何,要到明早才能看到。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还请太后娘娘多多劝慰王爷,诸事应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多少身体康健之人,如果终日郁郁寡欢,也是诸病丛生,何况王爷如今还受了如此重的伤?”

  这话颇多敏感之处,怪不得这哥几位都不肯多说,不说会显得他们医术不精,说了涉及安王爷的**,太后不喜。

  “本宫知道了!”太后眼神儿一暗,微微颔首,不再多说,转身走进寝殿。

  原本正围着安王的一干内侍宫女和几个太医,见她进来,纷纷退到一侧。

  太后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凝视着正陷入昏睡之中安王。

  他平躺着,已然烧的有些迷糊,双眸紧闭,眉心皱成一个川字;颧骨潮红,象是抹着两团胭脂,额头一排密密麻麻的细细汗珠,头时不时地摆动一下,露出痛苦的神情。

  太后眼眶一热,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被子上。

  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呀,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承受这样的煎熬,这让她当娘的情何以堪?!

  太后情绪有些失控,挥挥手,一众人等纷纷退下。

  呆呆地看了好半晌,她扯出手绢,抹抹眼睛,低声骂着:“你这个傻孩子,你咋这么蠢!那丫头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如此鬼迷心窍。”

  也不知道安王是不是听到了,脑袋晃摆的更加频繁,额头汗珠汇聚一起,流了下来。

  太后忙用手绢帮他擦去汗水,手指触到他额头,如同火炙一般,顿时又落了眼泪,恨恨地骂:“这是造的什么孽!”心里早将甄宝人砍头了一百遍。

  过了半个时辰,许是药起效了,热度略微减退,安王这才渐渐睡踏实了。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忙乎小半夜,她也是疲倦不堪,仍回偏殿休息,却再也睡不着,那段陈年往事在脑海里徐徐铺开。

  当年甄兰馨与大皇子通奸之事,根本就是子无虚有,是她反复权衡过后,一手设计导演的。

  大皇子柴思睿相貌堂堂,为人宽和,才思敏捷,深得先皇的喜爱;唯独有点好色多情,其实放在帝王之家,这也不算什么缺点;偶然在温相爷府邸见过甄兰馨一面后,一时惊为天人,还写了一首诗赞美她是空谷幽兰令人见之忘俗,其实也就到此为止,朝廷重臣之妻,而且还是支持自己的,他怎么可能真的觊觎?

  她知道后,一时大喜,便收买甄兰馨身边的人,诸多安排,让大皇子以为甄兰馨也倾慕于他;又临摹甄兰馨的笔迹,假传信笺约他到三清观相会,而后让温老夫人撞破。

  温老夫人原本就因为甄兰馨三年无出而不满,亲眼见到,自然怒不可遏。

  为了保全温甄两府以及宗室体面,温家并没有告诉甄家实情,只是借着三年无出之由让温庆文与甄兰馨和离。

  温家原本是支持大皇子,因为这桩事自然倒戈了。沈氏是百年清流世家,门生故交遍天下。他这一倒戈,大皇子在文武百官里的支持去了大半。此后,她又用各种手段拉络温家,致使温家倒戈支持三皇子,自不在言下。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她每每回想起来,还为当时天衣无缝的安排而自得。唯一出了意外的是甄兰馨竟然在关键时刻怀孕了,事情一度闹到宣宗皇帝面前。

  但因为大皇子好色之名在外,又有他写给甄兰馨的诗词为证,通奸一事在先帝那里,便是板上钉钉了。

  后来,甄兰馨生下甄宝人,忠义侯逝世,伯府开始走下坡路,再没有能力与蒸蒸日上的温府较真,这桩事也就不了了之。

  她一度彻底忘记了甄兰馨和她女儿,等到甄宝人再度走到自己视野里,已经成了豆蔻年华的少女,成了古月真人的弟子。

  说真心话,那丫头聪慧异常,相貌不俗,一见之下,她不仅不讨厌甄宝人,甚至有一点欣赏她,同时心怀些许歉疚,愿意补偿她一二。

  所以薛晓白母亲数次请求她,干预锦文大长公主把甄宝人定给薛晓白的决定,她都温言劝阻了,自以为可以补偿过去的亏欠。

  千算万算,她唯独算不到,十几年过去,自己的儿子竟然也看上她了,甚至为她痴迷不已,命都不要了!

  究竟该如何是好呢?别的人她才懒得费心,可这柴思铭,打小就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能不管?!

  这一夜,太后失眠了,近着凌晨才堪堪闭眼眯了一下。

  再醒来,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她赶紧起床梳洗了一下,就去正殿看安王。见他这次睡得比较安稳,呼吸均匀,两颧微红,虽然还有热度,但已没有昨晚那么吓人,形势似乎控制住了。

  她心里略安,到底是一国的太后,不能久留宫外,于是留下一名姓安的心腹内侍,叮嘱他每隔一个时辰传一次消息回皇宫,然后带着一干人等摆驾回宫。

  太后人是回到宫里,心却还在安王府,心神不宁地只等着每隔一个时辰的消息。

  然而陆续传回的消息,不仅让她又急又气,还越发地提心吊胆;消息无外乎什么又吐血了,什么又发烧了,什么摔了药碗……总而言之,大家虽不敢明说,但太后听懂了。

  问题出在安王身上,他不愿意吃饭,也不愿意喝药,数次大发脾气,不仅摔了药碗,还拒绝任何来探望的人;包括温老夫人、晋阳郡主、锦文大长公主,甚至还有他一向疼爱的薛晓白。

  诸位太医表示,倘若安王如此不肯配合就医,康复之路漫漫无期;言下之意,就此不再康复也是可能的。

  隔着一天,一直强自克制的太后娘娘终于忍耐不住,不得不再度摆驾安王府。

  安王比前一日的气色还要灰暗,胡子拉渣,眼神阴鸷,情绪极度颓废。

  太后摆摆手,让随侍的内侍宫女们全部退下,到床沿坐下,看着他一会儿,问:“晟儿,你这是在逼母后?”

  安王则不看她,摇摇头说:“母后,我没有逼任何人,我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太后一把拿过旁边搁着的铜镜对着他,恼怒地说:“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你还叫我不要担心?你要逼我到哪一步?”

  安王瞟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漠然地移开视线。

  “温相爷之女温柔,人如其名,端淑娴雅,才情品貌俱是一流,才是安王妃的最佳人选。她,虽然也不差,但是性情太过于刚烈,出身复杂,非你良配。何况,你已了解,她们母女与我们有那样的瓜葛,如何能……”

  安王不吱一声,眼神黯然地看着销金暖帐的帐顶。

  “凡夫俗子尚且还讲究尾生抱柱,为王者更是君无戏言。已经张榜天下举国皆知的事,难道你要我出尔反尔,被天下百姓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晟儿,我是你的母后,生你养你,你为一个女子,要置我于悠悠众口之中?为一个女子,你要让皇室的体面荡然无存?”

  这话是一句也没错,但安王一个字也不想听,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太后心里也是烦燥不堪,一拍床沿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正无计可施,眼角余光瞥见安内侍在门口冲自己使着眼色,便走出去。

  安内侍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娘娘,前日你走后,王爷一醒过来,立刻急召了内殿当值的甄都知以及他的侍妾见面,还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王爷又吐了一口血,后来就不肯再吃饭吃药了。”

  太后眉毛一挑,光听到“甄都知”三字也知道是与甄宝人有关的,她恨得牙齿痒痒。

  安内侍又说:“小的后来听王爷那个贴身侍卫叫路长生的叫叫嚷嚷着,说什么铁石心肠,王爷都伤成这样子,叫她来见,她也不肯来;还说,王爷就是急于见她,才会内伤没好就要赶回京城,这一路颠簸,以后指不定会留下后遗症。”

  太后恍然大悟,转头看床上静静躺着心灰意冷的安王一眼,心里微叹,儿子对她已是情根深种,罢了,罢了,横竖不过是个女子,便遂他意又如何?只是此事涉及到温甄两府还有锦文长公主,可不能硬来。

  思忖良久,心里有了主意,对安内侍说:“你去一趟京西伯府,传甄七姑娘来安王府见我。”

  这一次,甄宝人是拒无可拒了,定让她俯首认命。

  “是。”安内侍会意地点点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