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缘起缘灭
作者:甄斯文      更新:2020-11-16 01:34      字数:3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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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寝殿的门外,郝青峰像门神一样站着,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宫女,手里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碗药,一碟子腌梅子,想来是就药甜口的,还有一碗仍冒着热气的燕窝粥。

  甄宝人伸伸手,示意宫女把盘子给自己,那宫女并未奉上,只管抬头看着郝青峰。

  郝青峰心里其实厌烦透了甄宝人,这次安王孤身入边,他的双生兄弟郝青松战死边城,虽然生死并不能真的怪甄宝人,但事情本身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王爷若不是为了她,怎么会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做出如此违反朝廷规矩的事情来!

  在安王这帮忠诚的属下眼里,任谁也没有他们的主子珍贵,甄宝人如此大不敬,在他们心里死一百次也抵不过安王这次遇险。

  他面无表情地斜睨甄宝人一眼,眼神儿肃杀,嘴角抿紧,抉择了半晌,才语速飞快地说:“七姑娘,我家王爷一直着急赶回京城,一路上颠簸得厉害,所以内伤一直没好。”甄宝人微愣,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又接着说,“还有,王爷今日午膳粒米未进,还望姑娘劝劝他,一定要保重身体。”

  他一向少言寡语,忽然冒出这么多句话,可见着实憋不住了。甄宝人哪能看不出他对自己的排斥,只作看不见,微微颔首,端着盘子回到安王的身边,低声问:“怎么不等伤好了再回来?”

  “等养好伤回来,早过了腊月初六了。”安王边说,边拿起药碗一仰子喝个精光,大概是药很苦,他立刻皱眉砸着嘴角。

  原来如此,甄宝人垂下眼眸,叹了一口气,伸手取了一颗话梅,送到安王的嘴边。

  他不顾伤情,一路赶着回京,居然是怕自己先和薛晓白订了亲,怕到了那时,一切再难以挽回了!

  安王就着她的手将话梅吃下去,立刻觉得这梅子的滋味甜到了心里,便顺势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眼前男人的依恋,甄宝人明明白白能体会得到,不是一点儿不感动的,她也并不真的是铁石心肠,这次她并未再抽回自己的手,就让他握着。

  说不清是该感动还是该怨恨,可是感动又如何?就算安王再喜欢她,两人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先不说他已被赐婚一事,单单就是太后娘娘的所为所为,也让甄宝人无法容忍。

  太后之所以能在步步惊心的后宫脱颖而出,最终荣登太后的高位,果然有非常之处,先抛下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单就她的手段,甄宝人也不得不佩服。

  单说今日这桩事,倘若太后直接下旨指她做安王的侧妃,甄老夫人和甄世弘肯定会上疏力辞,锦文大长公主也会生气,只怕刚刚被赐婚的温家也有意见。

  甄宝人的身世何等敏感?牵涉到温甄两府十几年的恩怨,太后本人也难以置身事外。

  聪明如太后,并没有采用这个办法,而是直接宣甄宝人到安王府觐见她本人——顿时把一件直白的事儿变得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仅让锦文大长公主事后找不到发火的理由,让甄家和温家都找不到使劲的地方。

  谁能说太后召见大臣之女觐见有错?

  但甄宝人以云英未嫁之身进入安王府,而安王此时又受了重伤,但凡有点脑筋的都能看出诡异之处……总而言之,太后是想借助百姓的风言风语让伯府与甄宝人自行屈服,无奈接受为安王侧妃的命运。

  真到了那时,即使她再执拗不肯接受,估计也没人再敢与她议亲了!到时看她还能嫁给谁?正好也报了太后因为儿子不得不先低头的一口恶气,自己的儿子她是没办法,整一下她的女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呸!任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可惜你看错人了!以为我别无出路,只能乖乖就范吗?你个母老虎,就等着瞧吧!”甄宝人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也是有脾气的,不能总任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身家性命、锦衣玉食固然都很重要,但是需要她出卖尊严来换取,还不如死了痛快。

  安王太了解甄宝人了,这会儿看她眼神儿闪烁不定,不由仔细分辨她的神色,皱眉说:“宝儿,你这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哪有?看吧,你总是冤枉我,还怪我心眼多?算了,这次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咱就大度不和你计较了!来,你还是趁热把粥喝了吧?刚才你跟前的那个什么青峰瞪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要是再不吃东西,估计杀我的心他们都有了!”甄宝人主意已定,便收拾心情,直到不露一点端倪才抬起头;怕安王再想多了,还顺便开了句玩笑。

  却不想她半天绷着个小脸,安王倒觉得正常,这一会儿忽然展露明艳的笑容,反而让他心里突的猛跳一下,隐隐觉得不安;仔细瞅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双眼明亮,坦坦荡荡,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他迟疑着伸手拿过粥,刚凑到嘴边,立刻皱眉说:“我实在是吃不下,这些天一直喝药,喝得败了胃口。”边说便“嗵”的一声将粥碗往桌上一放,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拉着甄宝人的手说,“我想吃你做的面鱼儿。”

  甄宝人诧异地看着他,一时无语了;她真的搞不明白,这高贵无比的大男人此刻的矫情,算不算是在对她撒娇?

  还是不管什么男人,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就都成了孩子?

  “唉,你虽然写了做法,可是王府里的厨师却怎么也做不出来你的那种味道。”安王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个暴雨如注的雨夜,他浑身湿透,饥肠辘辘,那碗热呼呼的面鱼儿让他一直暖到心底。

  又想起她一身素衫走过乌漆墨黑的抄手游廊,纤巧的背影,轻盈的脚步,恍如步步生莲。

  有一个秘密安王至今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甄宝人,就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她若是走在安王府的雕花朱廊里,肯定会更加动人。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一碗。”甄宝人的眼眶湿润了。

  她已然下定决心要离开安王,也不得不为他这一刻的深情所打动,如果注定了这一生再无缘份,那不如珍惜这眼前短暂的时光,何必再处处令他难过?

  安王寝殿的配殿里就有个小厨房,各色东西早都备着,以备他随时急需。当甄宝人洗了手到了厨房的时候,只看见一个烧火的丫头,想来早有人提前清过场。

  也许是太久的时间,她没有洗手做过羹汤,甄宝人自我感觉动作都生疏了很多,好在做一碗普通的面鱼儿实在谈不上什么技巧。

  这一次手头有现成的鸡汤,她做起来就更省事了,等鸡汤一沸,把揪好的面鱼儿落了进去,看着它们在水里载浮载沉,看着水气萦绕变幻各种形状,忽然间就怔忡了。

  倘若那个雨夜,没有一时瞎好心做了一碗面鱼儿,他会不会还对自己这么上心?自己和他是不是也没有这一段短命的恋爱?

  不管怎么样,是情缘也罢,是冤孽也好,既然一切从那个雨夜开始,从一碗面鱼缘起,那么就让这碗面鱼儿来结束一切吧!甄宝人略带伤感的眼神儿穿透眼前朦朦的水汽,渐渐变得坚定。

  她亲手做好这碗香气扑鼻的面鱼,又亲手伺候安王吃完面鱼儿,时辰已经过了申时三刻。

  安王虽然恋恋不舍,也知道不能再留着她,仍叫安内侍送她回去,只是这一次她坐着的却是安王府的马车。

  等甄宝人一走,许文儒就匆匆进来了,边走边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说:“恭喜王爷终于得偿所愿,如今总算可以安心养伤了。”

  听到这话,安王非但没有一丝欣喜,反而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文儒,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许文儒但笑不语。

  可他还能说什么?虽然凭着他对这甄七姑娘的了解,她的性子不会是这么乖顺的,也不会是轻易喜欢妥协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直觉,这位七姑娘恐怕是不可能愿意屈居别人之下的。

  安王则开始仔细回想刚才见面的情景,刚开始她的确是生过气,也落过泪,甚至敢于出言责怪他,这都很符合她的性格;不知道为什么,中间她突然就心平气和下来,亲手做了面鱼儿,待他甚至比平时还温柔三分,绝口不再提一句今日被太后强逼入王府的事儿,似乎已经不在意了。

  可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了,他才越担心。

  凭着他的了解,宝儿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更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她要是就此认下来,不折腾点什么,反而不象她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愈发提了起来,立刻下床强撑着又写了一封信,将青峰叫进来吩咐说:“叫人把信速速送给云笙。”

  郝青峰心说,不是刚走的,怎么又要写信?怎么就着迷成这样啊!到底不敢真的说出来,虎着脸接了信,退了出去,本想着寻个侍卫送到伯府的;不想没走几步,就碰到路长生,看着他手里的信问:“咦,可是又要送给云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