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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黄门尖细的话音在殿内绕梁不觉，甄宝人转头看着六姑娘，微微有些吃惊。

  她进宫不过一个时辰，太后就主动派人来请，看来时间都是掐算好了的。

  六姑娘苦笑了一下，并不惊讶，起身帮甄宝人整理好衣衫，这才携着她手走出内殿，亲自送到关雎宫门口。

  “七妹妹，今日和你一叙，我心头亮堂许多，也明白了自己以后该怎么做，所有的心思就都放下了！”甄盼人依依不舍地拉着甄宝人的手，“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凭我自己，不知道已死了几次，妹妹你回来就好了，记得多来找我说说话，好吗？”

  想想六姑娘现在的处境，甄宝人心中泛酸，她第一次主动抱住甄盼人的香肩，轻轻拍拍她的背，让她放心。

  太后的慈宁宫在关雎宫南边，离着并不远，走路不到一刻钟。

  天气燥热，短短的路程，甄宝人走出了一身薄汗，走进慈宁宫里，扑面阴凉，精神一振，并不看太后的脸色是阴是晴，先跪拜在地：“民女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圣安。”

  太后的作派一如从前，任她跪在冰凉的地上，半晌才慢悠悠地说：“甄七，抬起头来，看着哀家回话。有件事哀家心里一直好奇得很，那日逆贼围宫，多少人身陷囹圄，你一个纤质弱女，究竟是如何从哀家的宫里出去，还混出了禁宫，并且一路居然逃到了颍州？”

  这个心思叵测的老太太，果然是问这件事，甄宝人早有准备，抬起头来，不慌不忙地说：“太后有所不知，民女那日能逃出去，完全是运气，我自己都没想到能逃出去呢！那天民女早早睡下，到了半夜，忽然听到外面叫嚷着走水了，顿时就醒了。下床推开窗户一看，勤政殿方向着火了，跟着便有脖子戴着红巾的禁军上门，嘴里叫嚷着要活捉甄七。民女觉得不对劲，慌乱中先换了一身小黄门的衣服，翻窗躲到了后院中，趁那些人在东殿搜我的时候，又逃到了慈宁宫的花园，那时看见西华门的前甬道两列禁军交战，才知道是发生了宫变！民女心里害怕，就随着那些宫女和小黄门一起从西华门逃了出去。出西华门时还遇到上来救驾的三叔，可他没认出我来，后来遇上了叛军，要杀我们这些逃跑的人，薛大少爷正好赶上救了我，他见我孤身一人，便送我到了三石桥。随便在旁边的人家雇了一只船到了南水门，南水门那里也有禁军交战，水门却开着，便趁机出了城。”

  太后沉默半晌，想来是在心里分析她话的真实性。

  甄宝人一点也不担心太后听出什么破绽，气定神闲地继续跪着，静等太后的下文。

  说瞎话可是她的长项，她水平高就高在，她的话绝大部分都是真的，仅仅在关键的某个地方掺了水分，而且那一刻涉及到的人绝不会超过两个。

  她知道太后绝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一定会私下找人去对证，可她隐瞒的那部分事实，恰好是当事人也绝不会承认与她见过面的。

  甄世峻曾经意图趁乱取她的性命，如今安王回师，甄宝人不揭发他就阿弥陀佛了，他哪里还敢向太后承认自己那晚见过甄宝人？那真是活腻歪了。

  薛晓白是个热血少年，太后一向信得过，再说安王早知道薛晓白救过她，坦白了也没关系。

  晚霞可是万万不能提及的，那牵扯到一条人命；至于南水门，才是真的巧，那日正好开着，她并没有动用安王私权来为自己开绿灯。

  “你说的可都是实话？”太后淡淡地问。

  其实，甄宝人的话她已经信了大半，因为如果不是事实，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编出这样一套逻辑严密，有事件、有人物的经历而不露破绽，难度是相当大的。

  毕竟，甄宝人应该知道，太后一定会去证实她的话，若是有半句不实，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是，民女敢以性命担保，所说的句句属实。民女逃出禁宫这一路，遭遇了不少人和事儿，譬如在西华门曾遇到三叔，他见那些宫人弃主逃跑，一时愤怒，便将遇上的杀了大半。到西华街时，遇到一群叛党，领头的也要抓我回去，是当时往皇宫探虚实的薛大少爷救了我，又将我送到三石桥，这些事当事人都在，民女怎么敢胡乱攀扯？至于南水门，当时乱党并未来得及封上，娘娘只要问一下当时守门的将士，便知是不是实情。”

  “甄七，你起来说话吧！”太后声音放缓。

  甄宝人知道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轻吐一口气，谢恩之后站起身，目光四下一扫，才发现此时大殿里居然只有太后一人。

  太后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徐徐才说：“甄七，你可明白哀家如此着急想弄清这件事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