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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刺缘      更新:2020-11-20 19:07      字数:4727
  br/>   明明阳光明媚,周围郁郁葱葱,却让她感觉颤栗的哀伤,全世界仿佛都在嘲笑。草依然青翠,树依然屹立,她的痛苦就在这明丽的景色下愈演愈烈,随之心中膨胀起燃烧的,是巨大的无助彷徨。

  为何不让她看妈妈一眼,为何她们都这么努力的活了,老天还让她们承受生离死别的切肤之痛!谁能帮她们一把,帮她妈妈放出来。

  无论外边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她妈会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

  她们家钱不多,但她妈每碰个来要饭的都会给一些,见有人遇到困难,能伸手帮助的绝对不会在一边看着,妈妈心中的标杆是她一身浩然正气的父亲,以父亲为荣为傲,这样善良柔软又品行端正的一个人怎么会偷窃?!怎么可能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她强行命令自己必须坚强振作,坐车去h市二医院,张万钦住在那,她想看看情况,她甚至想如果那家人能撤诉,让她干什么都可以!

  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张万钦伤的很重!命保住了可是以后尿液都存不住,走到哪里尿袋就要挂到哪里。她也看到张万钦的妻子刘小新,瘦瘦高高,长头发,尖下巴,嘴唇薄薄的,皮肤发暗,一双眼睛因为纹了眼线显得很阴沉,她单抱着臂站在病房,另一手指着病床上吊水的男人,跟一位老太太说什么,神色凶悍,满脸尖刻,跟要吃人一样……什么都不必说!这家人说不清。

  她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但可以各种想象,她妈妈连只鸡都不忍杀,如果不被逼急了怎么会拿剪刀去捅人?!

  回去后她就盯着刘政,这件事只有他才能真正调解。可她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学生有什么本事让一个领导还是那家人亲戚的领导调解呢?她企盼他是一个好官。

  入门出门都坐轿车的人哪有那么好见到!寻找了几次,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县里的家。(那时候县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也没有保安把守,只是普普通通的几栋五层小楼,林以青能近距离接近很简单。)其实他家不难打听,这个城市消息最灵通的莫不过拉脚司机,那天,看到的是刘政带着她女儿打羽毛球。此前,她在县报上见过他的样子,所以一眼就认出刘领导,那一次的见,她按捺住急躁,没有直冲冲的上去找,而是在一边默默观察,这已经成了她最近的习惯。看着那对笑意融融的父女,她想如果她爸爸活着,也会在暖风习习的傍晚陪她玩,陪她和妈妈散步……仅仅半个月,她已经脱了相,嘴唇上是一层落了又长出一层的水泡,一定很难看。当她装着不经意走上前帮刘政女儿捡起羽毛球时,那女孩儿上下扫了她一眼,嫌恶的后退一步,然后刘政也皱眉严肃的问她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来了。

  她因为想博得几分同情,穿的极寒酸。

  而他们先后两个眼神让她齿寒!懵懵懂懂的理智坚定的让她垂着眼回答是路过的。

  他们便没再理她,那女孩儿娇俏的叫着爸爸再玩一局。

  刘政宠溺的笑着答应……

  刘政长的大高个,五官整齐,额头宽,一张脸很展光,虽然穿着套运动服,但长久坐在领导位置眼睛显得极有气势。

  如果给她时间想办法跟女孩交朋友能不能让刘政重视母亲的案子?!可是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可能。

  而后她躲在角落里一堆红砖后,一直站着,不知到底在看什么。直到看见张万钦的妻子刘小新和一个装扮富贵的女人从一个楼栋口一同走了出来,她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刘小新举着那贵妇的手夸赞。

  刘政女儿好奇的跑过去:妈妈,镯子好漂亮啊。

  刘小新笑着看女孩:翡翠都是寻人的,今个在你妈妈这算是找到正主了。改日,姑姑让朋友从缅甸再捎回几个来,给你留着长大戴。

  “我也有啊”女孩很兴奋的样子。

  “当然,哪能少的了我们瑶瑶呢。”刘小新很宠爱的摸着女孩的头,卸下狰狞,脸也温和了不少。

  刘家姑娘开心的拍手“谢谢姑姑,那你一定给我找只好看一点的。”

  醍醐灌顶,她转身,身后是那几个人热热乎乎的话语,而她的心就突然冷硬了起来!

  之后她的便宜奶奶张氏和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叔叔也跑来了,是执法机关派人去请的,为了判案。

  半个月后直接将妈妈判刑,故意将人重伤,判了二十年!

  ‘犯人’不服,有政治权利和自由话语权的家人决定不上诉,直接认罪。

  二十年啊……二十年!……

  父亡母入狱,大平县的房子被她叔叔接手以极快的速度卖掉。

  悲伤欲绝的林以青被林家叔叔取得抚养监护权,她去了父亲的老家丽水镇。

  年仅十二岁的林以青是渺小的,青涩的,是刚出窝的雏燕,翅膀单薄的无法抗衡命运风暴。

  这是林以青生活的第二个分水岭!

  大半年后赵刚能到丽水镇找上她算不上奇怪。因为她告诉了买房子的人如果有人打问她,就告诉一声她已经去了丽水镇,来丽水镇前她又偷偷去了父亲坟前,用铁盒子埋下半截,里面写着她的去处,赵刚每年在父亲忌日那天都会去祭拜。

  当年赵刚跪在妈妈和她跟前诚实的说出了一切,最后妈妈默默流泪后原谅赵刚。是因为可怜赵刚小小年纪经历了很多坎坷辛酸,也是因为妈妈明白父亲的军人意识已经深深刻到了骨子里,不可能见死不救,总之是原谅了。赵刚他懦弱的母亲终于勇敢了一次,极力掩盖了赵刚烧死他继父的罪行,看,赵刚多么的幸运!可他有多幸运,她就有多悲惨和愤恨,他们两的角色从此对换。他搞乱了一切,怎么能逍遥法外?!

  赵刚出现之后,她的日子终于松浅些,慢慢的接连得到消息。

  刘小新是刘政堂叔家的妹,可即便这样隔着一道关系的亲戚,因为有点血缘,一句话就能压制她妈妈到十八层地狱里!

  她也知道她妈妈是因为反抗张万钦的侵犯而捅伤了他。刘小新为了遮丑,诬陷她妈妈偷窃,伪造了证据!

  接着是刘政的详尽底细,他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做到县委副书记兼县长,并很快入h市交通局,除了他本人是早一批大学生,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究其重要原因是他有个好岳父,刘政的岳父向雪怀是省里招商办的干部,虽然退下了,但据说根子硬,年轻时曾给某位高级领导做过勤务员,忠心耿耿深得高级领导喜欢。这位高级领导子女们依然活跃于官场,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注定刘政仕途顺风顺水!

  看着这如悬崖峭壁般难越的景象,满腔的仇和恨煎熬着她。如果一把火能把那些人全部烧死,她毫不犹豫的会去做?!

  初中三年是她最辛苦跋涉的日子。她时常梦见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在周围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她凶狠的拿着把镰刀站在那砍着一个个张牙舞爪,满脸狰狞丑陋的疯子……尤其是第一年,有口吃喝算老天厚爱。

  她的学杂费先开始催了一次又一次,全班里就她没交,被老师当众点名,被找到家里,同是林姓的人没谁愿意给吃白食的‘赔钱货’‘扫把星’花钱,希望她退学回家一心一意的干活,她就硬生生的坐在教室里,撵她羞辱她笑话她算什么,谁有能耐就直接杀了她吧!

  吴奶奶来到丽水镇,‘傻老太太’真的不傻,至少方向感很好。可是她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照顾吴奶奶呢,老太太亏着是垃圾堆里混出来的,随遇而安惯了,住进了丽水镇一处小庙子里,还把她落在租房里的毛绒娃娃给带了来,那时候的她哪还有心情抱娃娃玩,可是接过的那瞬,她便搂住将脸狠狠的埋了进去……爸爸继母张氏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次都没有好脸色,稍不如意就会破口大骂,烧火棍子直接上身,满嘴的粗鄙恶毒,那些爹妈祖宗,性--器官,屎啊尿啊张嘴就来,打骂她还不止,她妈妈在张氏嘴里是最不要脸的烂货-,骚货,臭不要脸的,她刚到丽水镇,就听张氏到处扬说妈妈不知检点,到处勾三搭四,偷东西被公安给抓了……然后她就成了焦点,走到哪里就被周围人指指点点,杀人犯搞破鞋的女儿成了她身上的标签。一段时间里是个人都会看她几眼议论几句。

  她的心早一斧头砍死了张氏,之后的一件痛苦的事情发生后,她的脚便在丽水镇生根,移不动了!仇恨有时候与爱并齐,同样具有强悍的生命力。

  ‘叔叔婶婶’对她没有丝毫感情,他们拿着她家卖房子的钱对她不如对个要饭花子。也许他们这些人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他家的孩子们,没一个把她当一回事。他们家大女儿早早嫁人,回来后不和她说一句话,小儿子九岁,简直被惯的不像个人样子,稍不如意,便对她连踢带踹,最喜欢骂她是臭婊--子生的。九岁的孩子啊,嘴怎么就那么的脏呢?就因为她不小心弄掉了他一根他喜欢吃的油条,便放一条半人高的大狗咬她,咬完她的腿,那畜生发狂般的将她扑倒,大爪子按着她,血盆大口,嘴角往下淌着腥臭的口水,冒着浑浊的凶光,森白的獠牙,就像那个老光棍……若不是从屋里跑出来的有点良知的‘姐夫’,那狗一口能将她的头咬碎,大腿上牙印子好几年才随着皮肤蜕掉而消失……她小时候因为兔子被咬死本就对狗有阴影,从此更甚。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佛说,对恶魔一样的人,当头棒杀,送入轮回也是我佛慈悲……平日里被逼着下地干活,割草喂猪,去山上挖药采蘑菇卖钱,她的手上长了黄黄的硬茧,她的皮肤变得红黑,她的头发枯燥无光,脚生了冻疮疼痒的难捱……可她咬牙去做!身上越累越疼她的心就越痛快!

  赵刚要带她走!

  走?去哪里,天下之大,她还能去哪里,她的妈妈就在m省第二女监中关着!她的心早就被禁锢在炼狱,不得自由。

  出去打工能怎么着?她不会走的,不但不会,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一件一件的,她还要想办法救出妈妈,可这需要时间,需要策划翻供,她恨不得一天间长大。

  一日一日的累积,她由最开始的丝丝幻想变成了最实际的动作。

  她初二那年夏天,丽水镇发了一件杀人案。一名林姓男人,说起来还是她一个堂爷爷,四十八岁的泼皮老老光棍被人打死在了玉米地里,因为和人老婆鬼混被那丈夫赶到捉奸。

  接着那年冬天,她叔叔家的调皮弟弟林康跟孩子们去山上逮兔子,被上面滑落的石头砸到,但他也命大,没被砸死,双腿被那块大石头压住,因为拖的时间太久又因为天气太冷,血液不能循环,膝盖骨坏死,并伴有不定时的抽风。

  她拾柴回来后,听了很难过,从此对他细心照顾,比他妈还要仔细,就算他大发脾气再往她身上砸东西,再推她,骂她,她也只是微笑着安慰,对个一辈子不能走的人有什么气可置?

  事都赶在了一起。林家笼罩了悲伤,林康是林家唯一的种子,他奶奶张氏痛不欲生,病倒了。肺气肿犯了,没有去医院,跟往常一样是那种‘赤脚大夫’来家里挂水消炎。

  也许真是霉运临头,那日大夫扎完针调试好,紧跟着就被旁边邻居家的人急匆匆的叫走,张氏觉得胸闷,喊叫着她,捂着胸口还不忘骂她几句脏话,然后让她去冲枇杷水。

  她看见张氏满是褶子的脸颊在抽搐,面色苍白,一时间回头看她,没过一会儿,张氏呼吸越来越困难,闭着眼用手隔着衣服抓挠着胳膊,好像很痒的样子,脸呈紫绀色……胸脯一鼓一鼓的,拉着长气……她看见张氏手指成了鸡爪状紧紧的绷着,嘴巴大大张开,扭过头来找人,然后撞上她的眼睛,那苍老浑浊的已经泛黄的眼珠恐惧又祈求的望着她,看着看着就跟将死的鱼一样偶尔翻出一点白,虚弱的白……她很好奇,静静凝望,最后慌张的大喊她的‘婶婶’,接着去隔壁邻居家找‘赤脚大夫’来救人。

  很遗憾,张氏因为青霉素急性过敏死了。这个与那个老光棍偷偷有过厮混,与她叔叔婶婶说年龄一到就把她嫁了换钱的老太婆走的也不算痛苦,至少在她认为是这样。心里给过张氏的几种结局就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句点。

  暴力不是消除仇恨的最好办法,同样,报复也绝对医治不了伤害。夏洛蒂勃朗特这句话写的真实、深刻。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仇恨最善于埋葬于黑幕中,最容易滋生在逼迫里,然后在某个时刻露出不洁的獠牙。天不公就由她自己来找解脱和公平,这成了她人生准则之一。

  她的学费是赵刚偷偷给交的,以她父亲战友的名义,用信封邮寄到学校。神秘的兵种,平时不会轻易与外界联系,怎么会有父亲战友给她写信呢?她就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