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梅竹马
作者:墨玉飞蝗      更新:2020-11-19 02:42      字数: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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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景澜体力恢复了,便立刻前往青州各个水利察看,到夜幕降临回王府时,重要的几个决定已经做下。随行官员工匠都暗暗赞叹景右相的才华与果断。

  晚饭姜全又派人来请,说是王府花厅摆小宴,并请子褚真人前来。景澜便带着程有与薛沐风,欣然赴宴。

  席间子褚真人仍是淡然,姜全言语间不时流露亲密,最后像是实在憋不住了,又像是炫耀,道:“真人与景相果然都沉得住气,若我是景相,恐怕早已拉着真人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子褚道:“既然如此,王爷说吧。”

  景澜随即看向姜全,恭敬道:“请教王爷。”

  “哈哈!”姜全朗笑两声,“两位不愧是师徒,一个鼻孔出气。不瞒景相,令师腹中之子,乃本王骨肉。有真人相伴,又中年得子,夫复何求!”

  猜测被证实,景澜一脸淡定,薛沐风一脸沉默,程有一脸不解。

  行波的师父,传说中的高人,为何会与顺宁王这样的人在一处?其他不说,单是言语轻薄不稳重这一点,就令人不齿。行波的师父为他怀胎生子,更是……令人不值!

  “哦,那么,”景澜放下筷子,低眉拱手,“恭喜师父,恭喜王爷。”

  “哎,只是不知这儿子何日才能与本王相见。”姜全故作伤感。

  众人皆疑惑,子褚从容道:“普通人以骨血养胎,我已然辟谷,只能靠气神养胎,平时修炼亦要消耗气神,因此怀胎的时间会长一些。”

  “会多长?”程有听得入迷,脱口问道,随即反应过来这问题似乎不妥。

  而子褚真人并未在意,“需随修炼的境界……”

  “真人解释得太复杂,”姜全接过话头,一脸笑意,“这一胎至今怀了一年,说是再有半年左右便可生产。”

  程有听天书一般看着他俩。

  姜全自豪道:“真人是半仙之体,胎儿一成型便可感知是个男胎,靠气神养成的孩子出生后,体魄也会比普通孩童更强健。”

  子褚淡然无谓,任由姜全言语,似乎姜全对他来说,虽不是个陌生人,但也绝不怎么重要。而姜全虽说得高兴,但总觉得并非出于真心喜欢。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生儿育女……程有无奈地挠头,怎么就那么怪呢。

  哎,一趟青州之行,真让他大开眼界。

  接下来的几日,景澜公务之外便与程有、薛沐风游览青州。大街小巷、旮旯拐角、酒楼茶楼、小摊小店无一遗漏。

  有次晚间路过一香气弥漫衣袂翩然之所,景澜站在门口对薛沐风道:“这里你去。”拉着程有转身,“阿有,我们走。”

  程有一脸迷茫,“行波,那是……”

  “勾栏。”

  “什么?”

  “娼馆。”

  “……什么?!”

  “就是窑子!”

  “我懂了!既然如此为何还……”

  “沐风对窑子最熟悉。”

  “什么……”

  “他是如想阁常客呢。”

  程有不明所以,原以为景澜是打趣薛沐风,但没想到,薛沐风从窑子回来后,还特意找景澜郑重地谈了许久。然后,薛沐风将每天游览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告诉景澜的戏码便经常上演。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惊觉自己与景澜的关系与默契还不如薛沐风,程有心里很难受。

  但他只是自己难受,并未怪罪过他俩。毕竟他俩打小就认识,自然与旁人不同。何况景澜位高权重,却委身于自己,不惜辛苦生儿育女,薛沐风教授自己习武认真负责从无怨言,这样的两个人,自己怎能生他们的气?

  程有啊程有,你不是这样小心眼儿的人!

  纠结着纠结着,最近在景澜面前根本藏不住话的人再次发问——

  “行、行波,你与薛师父究竟……为何你俩又是师兄弟,又是主仆?”

  灯下看书的景澜合上书本,叹道:“这可说来话长。”

  程有好奇地看着他,景澜忆起童年往事,面色不由地温暖。

  小时候的景澜,比现在——至少是看上去,比现在活泼许多。自打出生就是孤儿,自打有记忆就与师父子褚真人住在隐青山中一处仿佛世外桃源的山谷。

  一座精致的小院,门前流水,屋外桃花。子褚真人每日修炼、读书、品茗、下棋、抚琴、写字、观星,自由自在,潇洒若仙。小景澜就摘桃花、搬石头、捉小虫、踩小草,任意放养。

  子褚真人一日三餐会做美味的饭食,但他自己从来不吃,只是看着小景澜幸福地扒饭。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小景澜发现自己个头比之前在桃花树上做得标记高了些许时,子褚真人拿出本书教他念。慢慢地,小景澜不再乱摘花乱踩草了,而是会静静地看着它们、抚摸它们,有时入了神,还会与它们说话。

  他背书挺快,师父给的时间多,检查时总能背好,于是趁师父不注意,总偷懒做别的。直到有一天又开小差,居然在院外的沐雨河边发现了个大活人!

  准确地说,是个小活人。

  穿得破烂,浑身脏兮兮的,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发抖,眼看就要被流水冲走,小景澜扑通跳进河里,抱住脏兮兮的小人,在河里扑腾几下,哼哧哼哧上了岸。

  哈哈,今天撞大运,捡了个好东西!

  除了自己和师父,从未见过旁人的小景澜十分兴奋,亲自烧了桶热水,扒了小人的衣服给他擦洗,擦得他白白净净,又塞进被子里。

  小人许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很快就睡了过去。小景澜也爬上床,好奇地看。

  小人醒来,呆呆地看着跟自己脸对脸的人,小景澜友好地摸摸他的脑袋,道:“你是我捡的,所以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跟班,从今后你要听我的话。”

  小人仍然呆呆的。

  子褚真人知道后,答应让小人留下,小景澜高兴坏了。但小人没名字,子褚真人说,他从沐雨河上来,栉风沐雨,辛苦飘零,叫沐雨有些苦,又有些女气,就叫沐风,温和些。

  景澜又问,师父师父,他姓什么?

  子褚真人无奈地笑,说师父也不知道。

  小景澜一想正好,没姓就跟自己姓景,跟班就该跟主人姓一个姓!

  谁料一直呆愣的小人抱着被子突然开口:“薛。”

  “……什么?”小景澜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小人说话啦!

  “薛。”小人低着头,抿着嘴小声说。

  小景澜挠挠头望向师父,子褚真人笑道:“他说他姓薛。”也摸摸小人的脑顶,“今后你就叫薛沐风,与我和澜儿一起过日子。”

  子褚真人不问他从何处来,也不问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天下大乱的年代,这样的事太多了。

  小沐风随遇而安,子褚真人的生活没甚变化,唯有小景澜最觉得好。

  每天无论做什么都叫上小跟班,小沐风就亦步亦趋跟着他,不主动说话,也不主动做什么,只有你问他了他才开口,而且只回答他会回答的问题,也只有你叫他干什么他才干什么,而且只干他觉得他能干的事情。

  比如“沐风,给我把那块石头拿过来”、“沐风,给我挠痒痒”、“沐风,帮我把风,看师父回来没”,这些他都会做,但要说“沐风,给我抓房顶上的小花鸟”,他就会站着不动。

  不过小景澜自认是个很好的主人,从来不会欺负他,小沐风也渐渐摸透了小景澜的习性,有时候不用他说,很多事就主动做了。

  子褚真人也教小沐风读书,但小景澜一盏茶功夫就能背过的书,他用功两三天都背不过,子褚真人知道他不是这块料,便准许他只习字。

  不用背书学文章,小沐风很高兴,但眼见与小景澜差距越来越大,又挺伤感。

  不过他的个头比小景澜高,爬高上低也比小景澜厉害,这点小景澜总是很羡慕他。

  一个活泼小孩,一个沉默小孩,当他们又比桃花树上的印记高了些许时,子褚真人对薛沐风说,你适合习武,现在我要把你送到我师兄处,修习武功。

  小沐风从来很听子褚真人和小景澜的话,这时也只是点头。但小景澜很伤心,唯一的玩伴没有了,在小沐风要走的时候,破天荒地哭了鼻子,还哭得很伤心。

  站在院门口,小沐风也破天荒地摸了摸比自己稍低的小景澜的脑袋,破天荒地说了很长一句话:“主人,别难过,我去学武功,学好了回来保护你。”

  破天荒地,叫他主人。

  小景澜一愣,满脸泪痕地看着子褚真人领着小沐风出门,走远,直到看不见。

  隐香山桃花灿烂,沐雨河清流宛转,只站了那么一会儿,却已十年时光弹指间。

  薛沐风再回来的时候,一身黑衣,一柄长剑,英俊挺拔、英气勃发。

  景澜则文士青衫,澄净如水,一壶香茶,一局弈棋,低眉回首,顾盼风流。

  桃花树下的凝眸相望,也许薛沐风就是在这个时候,爱上了景澜,也许景澜就是在这个时候,溶解了少年的情感。

  景澜抱住他,薛沐风身体一僵,景澜笑道:“还是不爱说话么?”

  薛沐风脸上闪过一丝变化,景澜在桃花树下打趣他,“学了什么好本事,给我看看。”

  薛沐风点点头,银光剑出鞘,利落的身影、凌厉的剑光,一院红花飞舞。

  后来,薛沐风告诉景澜,其实他师父所住的山谷离子褚真人的山谷很近,慢悠悠地走,也就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但不知为何,没学成前,师父不让他回来,师父与子褚真人也不见面,就连第一次送他去的时候,也是写了封信叫他带着,送他到山谷入口处就走了。

  景澜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心中却十分复杂。

  师父与他的师兄,为何住得如此近却不见面?又为何要让他与薛沐风分离十年?

  重聚后,景澜与薛沐风一起下山游历,看山川之美,看战事之乱,看百姓之苦。期间间或回来探望师父,但每每走的时候怎么样,回来的时候就还怎么样,没有情意的突变,更没有一不小心搞出个孩子。仿佛全部的缘分与深情,都已搁进了那十年——

  那十年里,他们的心中,只有彼此。

  又过了几年,诸侯夏期请子褚真人出山,景澜本以为师父一心问道,不料师父对他说,天下大势已至,出山做了夏期的军师。

  三年后,夏期平定天下,荣登九五,子褚真人拒绝了所有了封赏与官位,唯独“先师”之名推脱不掉。夏期苦苦挽留,万般不舍,子褚真人无奈,荐弟子景澜为相。

  景澜大惊,自己不过浮云偷生一闲人,怎能掌相印,安天下?

  子褚真人笑道:“你的本事我最清楚。”

  复又故意对薛沐风说:“风儿可愿做将军?我向圣上举荐,你亦前途无量。”

  景澜期待地看着他,都说朝廷深浅难测,有薛沐风共行,起码安心些。

  薛沐风想了想,摇头,“师叔,我不做官,我想……”扭头看向景澜,“跟着他,保护他。”

  宦海凶险,他也知道的。

  景澜一脸惊愕,薛沐风一脸淡然,子褚真人心知肚明,“也罢,随你。日子唯有是自己的选择,才会过得舒心。”

  建平初年四月,景澜拜相。

  自那日起,上朝前,离宫时,总会有个通身黑衣的人站在房门外,宫门前静静等着他,“主人,时辰到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