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7部分
作者:浅吻转角爱      更新:2020-11-20 20:14      字数:11462
  快,而且叶娘子很会揽权,不但把整个船队都抓在自己手心,还把自家人都安排了一个好位置,因此葛海印加重了口气:“这是杀官造反的大祸事啊!这回我们可是要把浙闽总督和两广总督都招来了。”

  叶娘子一身红色劲装,行动利索,他左手边插了把短剑,右手边挂了把燧发手枪,随时准备上阵厮杀,发话也很火爆:“我们什么时候干的不是杀官造反的祸事!海叔,五爷不在家,我能当五爷半个家,这事我说了算!”

  你何止是能当半个家,明明是你当了五爷整个家,葛海印很不服气地问道:“那多耗费的火药、铅子、炮弹怎么办?”

  叶娘子先支指自家娘家的一个堂兄:“不要着急,温州城里的火炮已经打不到我们,我们慢慢走!”

  她回头对着葛海印一行人喝道:“若是能打下自家的一块地盘来,这些火药铅子算得什么!”

  第24章 庆廉

  葛海印呸了一声:“叶娘子,火药铅子才是真金实银,至于什么地盘,这浙闽洋面都是咱们的地盘!”

  叶娘子突然又跃上帆索,朝着府城瞄了两眼,却见在隐隐的呼嚷声中,两发炮弹带着尖啸而来,却是绿营兵终于反应过来,开火还击了。

  只是这两发炮弹才一出膛,叶娘子又从帆索上跳了下来,重新谈起了自己的规划,她说话又急又快:“当年蔡牵拥从数万,纵横四海,可最终还不是身死族灭?张保仔何等人物,一句话就可以召集过百条船,最终还不是投了鞑子作个小官!我和孟晋是想替大家谋一条好出路。”

  葛海印插嘴说道:“叶娘子,咱们这点实力就不要与蔡牵爷、张保仔相提并论了吧。”

  叶娘子年纪虽轻,说话却象是下刀子:“咱们五爷也是浙闽洋面响当当的人物,只要有心,二三十条船是召集起来的,现在可不是蔡牵爷、张保仔那个时代,鞑子朝廷忙着应付洪秀全手下广西佬,没有心思来管这海上的事。”

  “眼下痛快方是要紧!”葛海印说了一句:“管那么多闲事干啥!”

  叶娘子说话其是清脆响亮:“方今乱世,只要肯下力气,即使成不了蔡牵那般英雄伟业,做一个张保仔总是没问题。当初蔡牵之所以败亡,完全是飘泊海上,在陆地没有根基,只要陆上断了补给就难以为继,如今瞿振汉起事,正是天赐良机。”

  她说话速度慢了下来,也变得娓娓动听:“鞑子朝廷连洪秀全那群广西佬都应付不过来,现在浙闽沿海本来就是红布军起事,又有了瞿振海,哪有心思来管咱们在沿海占上一块地盘!只要有了根基,那咱们就不是没根基的流寇,可以建一个海上王朝!”

  叶娘子这话才说完,已经有好些掌声,葛海印抬头一看,多半是叶娘子的自家人,叶娘子平时最喜欢揽权,把几条船上的要害位置都换上自家人,不管说什么,叶娘子的屁都是香的。

  “五娘子,说得好!五爷若是能开国立业,咱们都是开国功臣!”

  “五娘子和五爷深思熟虑,比我们想得深远。”

  “五娘子,真要开国,可以封我一个大将军!”

  葛海印哼了一声:“我们现在是船小好调头,船大就难调头,我说过,这是天大的祸事,引来了浙闽总督的关注怎么样,他发大兵来攻,咱们怎么应付。”

  五娘子胸有成竹:“这有什么怕,瞿振汉若是能成事,鞑子朝廷对付他来不及,他若是不能成事,炮打温州府城这等大事,温处道忙着压下去还不及,怎么会来对付我们!”

  说话间,温州府城的大炮小炮终于一齐鸣放,隔着一会就能看到炮弹在空中划过抛物线,然后砸在江面上。

  只是炮雨虽密,但是却无一发炮弹靠近舰队,即使离船队最近的一发炮弹也差了上百丈的距离,连水花都没溅到一射。

  更多的时候,温州府城内外这大小数十门大炮就好象在欢送叶娘子的船团一般胡乱施放,倒是放响了一连串爆竹。

  只是下一刻,五娘子的本家表兄突然叫了一句:“这也太扯了吧,这……”

  五娘子也不说话,举起西洋千里镜就看了过去,却是温州府城内的一轮炮击滥射准头差得太远,几发炮弹不但没打到江面上,反而打在沿江靠岸的一排木屋上,轰塌了两间木屋,又顺势引发火灾,惹得那一带商民发足狂奔,秩序大乱。

  “这也行?”葛海印算是看呆了:“这太夸张了!”

  绿营兵的炮术差到这等程度,他作梦也没想到,只是下一刻更夸张的场景出现了,只听得温州府城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个山头算是冒出黑烟。

  叶娘子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倒是有老海贼见多识广:“是城里的大炮炸膛了!装的子药太多,炸膛了!”

  叶娘子用千里镜仔细一看,果不其然是大炮炸膛了,整个炮台都是一片狼籍。

  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海叔,绿营兵就是这般本领,若是咱们船上的大炮,装双份的子药都不会炸膛,他们就是发大兵来打,只要我们能先占得一块地盘,那有什么怕的!”

  她说起了去年发生在温州的两件事:“去年四月丁老三炮打灵昆岛,绿营兵不敢应战,最后灵昆乡民筹了一千两给丁老三,只是经手人捞得太多,落到丁老三手里不到一半,还有去年八月在蒲州地方,郑七爷上陆,居民奔诉温州镇军,镇军派都司带兵三百剿办,结果绿营兵临阵逃散,都司被执,郑七爷实打实地敲了洋银一千二百圆,这样的绿营兵到了海上还是任我们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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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海印终于被他说动了:“若是在海上建国,那我岂不是成了皇叔?”

  叶娘子早有章法:“若是孟晋能成就一番事业,诸位都是开国功臣,皇亲国戚,若是官兵势众,我们也可借机投诚,官兵要剿长毛,肯定要用得着我们,至少也是一个张保仔的局面,到时候大家也是剿逆的功臣”

  “嫂子真有办法!”

  “五娘子,你说是甚是。”

  “叶娘子,咱们就只在海上建国?不上陆了?”

  叶娘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学方国珍,不利时退入海中,若有机可图则图谋浙闽,郑成功就是我们一个极好的榜样。”

  葛海印追问了一句:“这浙闽沿海大大小小的岛屿不计其数,近的有灵昆、黄岩、洞头,远的有东山、台湾,还有……”

  他是个大老粗,一时间举不出多少例子来:“叶娘子你看中哪一块地盘?”

  叶娘子却是微微一笑:“这是五爷该管的大事,不是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能插手的。”

  只是她心底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

  温州城内。窗外炮声隆隆,两个白顶子的官员正在棋盘前手谈,一群红顶子官员围坐在棋盘两侧,议论纷纷,却是不谈围棋。

  年长的那位突然落下一子:“树风,你看我这一子如何?”

  “运司高着。”对面的这人正是现任的温处道道台俞树风,他是江西广丰人,本年刚接了浙江分巡温处海防兵道的职司:“运司这一手着实高明,光看运司这一着棋就知郡城安然无忧,红寇乱匪,只日可灭。”

  旁边围观的官员都是深为赞许:“运司这一手棋着实高明,城外贼艇施炮滥轰,运司不为所动,自然早有破贼方略。”

  “运司果然有魏晋风度了!”

  “我听到炮声先慌了,再看运司这般从容,这心就定下来了。”

  与他手谈的这人年纪六十出头,虽然带了些富贵气,谈吐却很文雅,言谈间总带些京味儿,若不是熟悉他的,都以为他是位隐者。

  他便是庆廉,现任的浙江盐运使,这个盐运使掌握浙江全省的食盐专卖,是肥得不肥的肥缺,如果以另一个时空的标准来衡量,那差不多就是分管财政的常务副省长兼省委常委。

  他是满洲镶蓝旗人,由监生考取内阁中书,题读侍读,保送御官史,旋升补国史馆提调,道光二十三年京察一等,简放浙江温处道,一直到咸丰元年署理浙江按察使之前做了十几年的温处道,近年又再升任浙江盐运使。

  庆廉对众人的赞誉却之不恭:“这就过讲了,我这个盐运使,比起林文忠公那就差得远了。”

  林文忠公就是林则徐,他也任过浙江盐运使这个位置,不过他提起林则徐,俞树风这个温处道就凑趣说道:“运司不可过谦,林文忠公固是先贤,但是运司这般妙着,也不逊色多少!这次红寇倡乱,天降运司来温,您在温处道任上十数载,人地两宜,运筹帷幄,破贼便在指日之内!”

  庆廉敲了敲手上的玉制棋子:“哪有这般容易。不过瞿振海这厮,我在温处道任上也见过几面,一小店主耳,当今圣贤在位,又有诸位贤臣辅佐,必不能成大事。”

  俞树风却是落了一子:“运司,如今破贼方略如何?”

  第25章 方略

  庆廉先落一下,然后才说道:“俞道客气了,我出身监生,走的不是正途,只不过先皇看我世为忠仆,办事还算得力,才赏我简放浙江,你是二甲进士出身,胸中才略不知胜我多少倍。”

  俞树风没把庆廉的客气话当一回事:“运司,你常在先皇身边行走,不但常沐恩泽,而且最晓军机,我虽然是二甲出身,但是按位次来排却是倒着数的,差一点就沦落到同进士中去了。”

  他是道光九年的二甲进士,只是位次是倒着数,确实差一点落到第三甲去了,但是在场的众人也不会把这当俞道台的真心话,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这事可是俞树风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

  “既然俞台要赶鸭子上架,我也在温处做了十几年的父母官,也就随便说说!”庆廉语气却变得严厉起来:“平贼第一要务,便在募勇!”

  “昔日平定七省教匪,国朝胜在乡勇土勇,发匪倡乱,亦是乡勇最为得为,现在现在上上之策,在于多募乡勇。”

  他这话一句,下面都是连声称赞,不在于方略对错,而在于大有油水可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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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以额兵来说,温州镇总兵下辖绿营兵八千八百,虽多有空额,但是拿来平定红巾军这等仓促起事的民变,实在是绰绰有余,平时又常募有闽勇、土勇若干,理论上的兵力已逾万人。

  但募勇是一件大在有利可图的事,谁也不会老老实实足额募勇,大可借机吃空额捞上一把,昔日在温处道任上,庆廉算是很有良心的一位,募勇百名,道台衙门只拿走十个空额,剩下的空额由大家分润便是,只要不要做得太过份,壮勇百名实有五六十名,庆道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除去空额之外,尚有置装费、制械费、开拔费等诸多名目可以上下其手,在场官员都觉得庆廉果然是老于世故,最懂人心。

  “第二桩要务则在于筹饷,孙子有言,军无辎重则亡,新募乡勇每月需数万金,镇兵接仗,亦需用银,因此要多劝捐输,多设委员,力求粮饷充裕。”

  一听到这话,俞树风心中就格外热切:“运司说得甚是,军无辎重则亡,筹饷最是紧要。”

  他是今年新上任的温处道,为了这个道台光了一万一千两银子,上任之前又找晋商借了七千两银,虽然是刮了不少地皮,但是捞来的银子除了付息,只还了三千两本钱,还倒欠晋商四千两,更别提为了道台下的一万一千两银子。

  他正想着名目捞钱,庆廉这话简直是天赐良机,下面的官员也是连声叫好:“运司果然深谋远略!”

  筹饷不仅仅是有利可图,还可以借机广设机构,安插故旧乡亲,更可以大设名目,广开财源,谁不赞同这样的主张。

  俞树风又补充了一句:“筹饷紧要,当用良人。”

  什么是良人,自然是他的贴心人,他一心想要把筹饷这事抓到手,庆廉也不揭破:“第三件要务,在于请兵请饷,福州、杭州、宁波,都要把事办得周全体面。”

  福州是浙赣总督驻所,杭州则有浙江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学政等诸位老爷,宁波则是统管全省绿营的浙江水陆提督驻地。

  庆廉说的是这三处都要打点周全,请兵请饷的救急奏折绝不能少,平时的冰敬炭敬也不能缺,务求上下一致,齐心升官发财。

  到时候若能兵饷齐至,则红寇还是势大,那实是非战之罪,而能平定红寇,则是浙闽齐心,总督以下皆建奇功。

  如果兵饷不至,红寇成事,那还是非战之罪,而如果能剿灭红寇,那是温处文武官员公忠体国,誓死平贼,皆有奇勋。

  在场诸位都是连连点头,心道:“难怪庆运司会步步青云,虽然是监生出身,却能做到一省大员。”

  在历史上,这个庆廉也是个升官发财的能手,咸丰七年升任浙江布政使,咸丰十年更是一步登天,做到河南巡抚。

  但是他虽会捞钱,可既不会打仗,也不会治民,其时捻军纵横河南,庆廉身为河南巡抚,却是措手无策,贻误军机,反倒和河南布政使不断互参,最后被降为江西布政使。

  到了江西布政使任上,他因为兼总办曾国藩所部湘军粮台,又成了一位捞钱能手,只是捞得太多,结果被有心人翻出了浙江布政使任上的几桩贪污案子,被勒令休致强制提前退休了。

  只是他在捞钱之外总是有点水平的,又提到了第四桩要务:“第四桩要务,则是速派大将统兵北渡瓯江,平定红寇!”

  按道理,这件事是俞树风俞道台的本职,他身为兵备道,得率兵第一时间收复乐城,只是他和大家喜欢升官发财,却不爱执锐披锐冒死冲杀,当即他回头问了一句:“镇军以为如何?”

  署理温州总兵叶炳忠平时恨不得把自己头衔上“署理”二字摘去,现在是换了一套说辞:“本应亲率镇兵渡江,但是郡城防务最是紧要,不敢擅离,我只是一个护印官,对温镇情形一无所知,不敢有失。”

  旁边的调署温州知府瑞春虽然是蒙八旗出身,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作决断的人,见到运司、道台、镇军都借机推诿,又见大家都盯着自己:“本官也和镇军一样,是护印官,不敢擅离郡城。”

  皮球推来推去,最终还是推回到俞树风的身上,他只能问了一句:“副将池建功如何?”

  庆廉任温处道十多年,对温州镇的情形极是熟悉:“那是一员老将,当游击时就曾大破英夷于定海,此次红寇起事,又自募壮勇百名,可谓我温镇的老廉颇啊!”

  “甚好!”俞树风当即道:“镇军,你可在城守营中选一员健将,随同池副将一同渡江北上!池副将自募壮勇可一齐带去。”

  一见这要命的差使有人接了,在场官员都是松了一口气,赞声连连:“运司能谋,道台能断,红寇指日可定。”

  只是大伙兴致正浓的时候,却有长随来知会坏消息:“诸位大人,我兵发炮不慎,误中东门外民居,延烧店铺民居数十间,现下哭声震地。”

  大家都觉得难堪,贼船发炮不过毙伤绿营兵数人,而已方这发炮滥射的战果却是胜过贼炮数。

  但是庆廉作为在场的最高官员却是已经下了定论:“胡说!这都是贼炮滥发炮弹所致,不可误传。”

  但是不多时,又有坏消息传来:“资福山炮裂,除营兵死伤数人,尚烧死城上观者四人,烧伤六人,贼艇闻炮已遁,我军未中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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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廉早有结论:“不错,贼艇见我兵大炮轰击,望风而遁,为避我大炮,贼兵跳江淹死者无数。”

  俞树风点头赞好,全场都笑了,庆廉却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俞道,这盘棋你输了。”

  乐清城内的红巾军对于发生在温州城内外的这些变故都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在这个早上之后,乐清城的居民对他们多了几分敬畏。

  那都是几十颗人头挂出去的效果,他们不再是东乡乡下的泥腿子了。

  只不过大家私下里都在谈论一个名字,那就是:“柳检点。”

  孙胡子已经把所谓的一队“敢死队”都带过来了,总共有十七人:“检点,这都是交了投名状的,杀头的时候,满城父老都在叫好不止!”

  柳畅知道这或许是中国人好围观的民族性,不过自己若上了刑场,照样有无知无畏之徒叫好不止,他瞄了一眼这群战战兢兢的前绿营兵:“你们都杀过人了吧?”

  绿营兵立时都给柳畅跪下,呯呯呯头磕个不停,嘴里连声说道:“检点开恩,检点开恩,小人等已交了投名状,不敢再有二心!”

  柳畅却是对着手下的干部问道:“这一队敢死队,你们觉得该怎么派上用场?”

  绿营兵的头磕得更急更响了。

  第26章 西征

  霍虬作为盐枭头目,自有一段驭下手段:“检点想这么多干什么,敢死队便是敢死队,若是遇到了厮杀大场面,随意发点破铜烂铁让他们填上去了!”

  这是把这队绿营兵当炮灰的主意,孙胡子脸色一下子变了,而瞿杰也是一样的主意:“这些绿营兵虽然递了投名状,但终究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还是霍虬的主意好。”

  云天纵多读了点书,知道柳畅必有深意:“检点有什么想法,大可对属下等说出来,属下也好帮检点参谋参谋?”

  柳畅细声说道:“我红巾军是仁义之师,驱人填城充当炮灰这等事,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能用的,可是不用他们当敢死队,只能让他们当夫子担负辎重,看他们都是些弓马娴熟的汉子,似乎又大题小作了些。”

  一听这话,绿营兵中有人抢着出列,给柳畅跪下了:“检点,检点,小人不但弓马娴熟,而且当年还在松江营当过六七年炮手,检点如不嫌弃,小人既可为大人鞍前马后效力,又可操炮杀敌。”

  这次在乐清城内的缴获倒有各式小炮数门,只是尽数为瞿振汉所获,柳畅手下并无一门火炮:“我手上并无火炮,你虽能操炮,也是无用武之地。”

  柳畅在这些绿营兵眼中的形象可是雷霆杀神,一听他好声好气地开口,下面的绿营兵就热烈起来:“小人也会操炮!”

  “小人的鸟枪使得不错,是全协知名的准头枪。”

  “小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能卖力气。”

  “小人曾在营外开过一家饭馆,做的饭菜大家都赞好。”

  绿营兵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长处,那个率先出列的炮手又说道:“小人们都递了投名状,再不能回清妖那边,是真心诚意跟着检点做一番大事。”

  “你叫什么名字?”

  这炮手当即答道:“小人唤作周一鹏!”

  “也好!”柳畅下了决心:“你跟着我跟着我去一趟永嘉,若是办事得力,我便给你找一门炮来,还有……”

  他朝霍虬说了一句:“霍兄弟,孙胡子一个人恐怕镇不住场面,你先借几个兄弟给孙胡子镇镇场面。”

  霍虬刚想说话,瞿杰却是抢着说了一句:“检点,咱们龙枪哨被倪副帅截走的兄弟中,有好些都很仰慕检点,一心想着回来,检点不如让他们先帮孙胡子镇一镇场面。”

  “也好!时间仓促,最好让他们今天就过来,明天去永嘉便能派上用场!”

  在证明自己的忠诚之前,这些绿营兵还是担当徒手夫子的角色,开山造路,劈柴烧水,都是他们的责任,柳畅对他们也不是绝对放心,还是派人帮孙胡子镇住局面。

  看到柳畅的安排找不出毛病,这些绿营兵又给柳畅磕头:“小人一定尽心尽力给检点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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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当天晚上,这队敢死队已经初具规模,除了孙胡子和十七个绿营兵,龙枪哨被截走的兄弟有七人回来投效,现在都临时提拔为队中小头目,替孙胡子管着这些绿营兵。

  咸丰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晨。乐清县城。

  小校场已经是一片欢腾,瞿振汉手下有左、中、右三个营头,每个营头又分前营与后营,前营老兵多,战斗力强,作为机动力量准备出征,后营基本是新兵,负责留守。

  这次瞿振汉下了血本,左军前营和右军前营加上中营全部一起出动,共有四个步营,出战兵力超过两千,他在校场大声说道:“诸位兄弟,今天就是我们一飞冲天的日子了!可有信心一战而胜?”

  将士们的情绪都很高,不为前夜的小插曲而有所波动:“大帅,有信心!”

  “只要胜了,江北就是我们的了!”瞿振汉大声喝道:“到时候大家都有一场富贵。”

  他情绪调动得很好:“只要这一仗拿下,我亲自登台给大家封官,要设左右丞相,将军守备、永嘉县令,只要卖力气,大家都有机会。”

  情绪更热烈了,大家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到红巾军中来,固然有官逼民反无路可走的因素在内,但终究还不是为了一场大富大贵。

  丞相、将军、守备、县令都是大家在戏文中才听到的头衔,他们这辈子至多就见到个典史,有些人甚至没来过一次县城,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谁不心血沸腾。

  “这是我们打下来的江山,当然由我们这些老兄弟来坐,大家说的是不是啊!柳畅柳检点,你说的是不是啊!”

  柳畅现在在红巾军声望很高,可以说是仅次于瞿振汉这位大元帅,他当即说道:“说的没错,我们这次西征,若是能成事,能可封侯拜相,若是不能成事,则是身死族灭,虹军兴亡,在此一役!成龙成虫,便在今日!”

  “虹军兴亡,在此一役,成龙成日,便在今日!”

  瞿振汉也借着大家情绪很高的份上,大喝:“大军西征!随我来!”

  现在红巾军西征的部分,等于建国后分设的永嘉县,在这个时空只是永嘉县的江北部分。

  这个时空的永嘉县是一个超级大县,等于建国后的温州市区(鹿城、龙湾、瓯海三区,即江南部分)和永嘉县四个县级行下区,江南部分可以说是全府精华所在,则江北部分则只能说永嘉县的郊区了。

  但是出征江北部分也有诸多好处,一来是统治力量的薄弱之处,没有绿营大兵驻防,只有少数分守各处的汛兵和巡检司,最多不过三四十名清兵驻守,以两千大军可以轻轻松松碾压过去。

  二来永嘉江北虽属郊区,但亦颇富庶,据此足以供给数千大军。

  三来楠溪山区民风素悍,向有反清民变的传统,红巾军起事之前就曾联络楠溪一带的豪强,不少土豪都愿起兵响应,只是未及发动就因红巾军在温州的内应出了问题,未及发动被捕去十余人,但是只要兵进楠溪,必然一呼百应。

  柳畅和瞿振汉一群人走在一起,就在谈论着永嘉分治的问题,这是柳畅昨晚的建议,他提议把永嘉的江北象建国后那样分割出来以酬有功:“县治设在哪里,可以慢慢谈,关健是尽快把县令定下来,这是全县的主心骨!”

  倪廷模咬了咬嘴唇,他倒是很想拿下这个永嘉县令的位置,和那些丞相、将军不同,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方诸侯,甚至可以说是一字并肩王,但又有些犹豫,一旦做了永嘉县令,肯定就要暂时离开红巾军的核心领导层,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检点说得好!只要你们立下大功,这个新县的县令就是你们的了!”瞿振汉给一群部下打气:“县令虽小,却是百里侯啊。”

  旁边葛孟晋也为意动,只是这个新县虽然不错,却不靠海,不符合他的预期:“振海,方才我娘子派来传来了好消息!”

  “是不是贵兵炮轰府城?”这个消息发生在昨天,瞿振汉也是刚刚才接到:“听说战果不错了,我说话管用,两千五百两银子马上就给五爷!”

  葛孟晋却是不急不缓:“不是,不是!当然,我娘子昨天早上确实炮打了一回府城,几十门大小炮轰了一上午,打了几百发炮弹,轰毁炮台数十,炸死炸伤兵勇逾百,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我娘子传话来,她已经在灵昆一带锁住大江,又派船炮轰磐石镇,鞑子既不能派一兵一卒过江,也不能从磐石抽出一兵一卒来。”

  瞿振汉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这对红巾军的西征行动来说确确实实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乐清县城可以安然无事了:“多谢五娘子了,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只是我娘子托我带句话,瞿元帅说了,只要开一炮就有两千五百两银子好拿,我们开了这么多炮,又这么卖力气,该拿多少?”

  “这个吗?”瞿振海还真不好回答:“检点认为五娘子该拿多少?”

  柳畅轻轻松松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就看这次西征就拿到多少,亏不了五爷!”

  正说着,前方已经是捷报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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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溪汛已经拿下,汛兵十七人已降。”

  “巡检司已破,杀清妖六人,俘获三十四……”

  “石村豪强石海率二十义兵前来投效……”

  “我兵轻松攻破刘雨汛……”

  “丁村乡绅送来大猪五头,制钱百贯……”

  “又有义兵前来投效……”

  听到这么多好消息,柳畅当即笑道:“我军收获越大,五娘子拿得越多。”

  瞿振汉也点点头,正想说话,却见前方有人狂奔而来,气喘吁吁:“瞿帅,前方发现有大队清兵!”

  第27章 接敌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嘀咕个不停的众人立时停了下来,都把眼睛集中到柳畅身上。

  没错,不是瞿振汉这位红巾军大元帅,而是柳畅柳检点。

  大家都知道瞿振汉在用兵上纯属新手,顶多有一些组织东乡与西乡民间械斗的经验而已,可是这位柳检点可不一样。

  人家是金田团营时就跟随洪秀全的老人,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尸山血海,年纪虽轻,阵前博杀的经验恐怕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的都多。

  柳畅也为之一惊,原来他兵出永嘉的建议就是首先消灭弱敌,利用这次西征来积聚红巾军的实力,同时在战斗中锻炼红巾军,只要拿下江北,红巾军的战斗力就会有质的变化。

  根据他的了解,这一带只有少数清军驻守,至多是临时几个汛地的绿营兵与乡勇拼凑起来,组织起百人规模的队伍而已。

  他这一犹豫,葛孟晋这个海贼欺软怕硬的本性就暴露无贵:“振海老伙计,清军既然来了大队人马,不如从长计议,现在红巾军这点实力,可经不起失败,不由先撤一撤!”

  他一说,倪延模也动摇了:“瞿帅,大军不可有失,瑾慎无错。”

  柳畅一听这话,却是喝了一声:“瞿帅,不能退!”

  他脑里已经电光火石地闪过了无数主意:“永嘉江北绝无大队清兵,这肯定是从府城北渡而来的清兵,只是五娘子刚刚炮轰府城,清妖岂敢大举派兵北渡,我可以断定,此股清妖不过数百人而已,今我有两千义兵,正可一股作气,全歼这股清妖!”

  “若能歼灭这股清妖,全温可定!”柳畅的声音极是响亮:“这是天赐良机,瞿帅,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一听到这话,倪廷模已经知趣不言语,可是葛孟晋却把天地会不敢打硬仗的本色显露出来:“柳检点说得有理,只是即使只有几百清妖,也必是温府精兵,我两千新卒,怎敢说一战而定!何况这股清妖,未必只有几百之数!”

  瞿振汉也是有些犹豫,他手上有两千红巾军,但都是临时武装起来的农民,虽然进乐城之外缴获了一部分武器装备,但是投军的新兵更多,现在和大队绿营兵结阵野战,未必能占据上风。

  葛孟晋又说道:“不如稳妥一些,探清清兵实力再作决断!”

  柳畅却是完全不同意:“瞿帅,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兵多清妖数倍,正可一股作气击灭这股清妖,若是等清妖缓过气,想要拿下就要费大力气了。”

  他和葛孟晋争执起来,下面红巾军的将领大多同意柳畅的意见,但是又觉得葛孟晋的想法也不错,一时间难以作出决断。

  瞿振汉也是偏向柳畅,只是他的责任又太重,不能不小心,他眼睛睁大着望着前方,就等着有更新的消息报来,柳畅则是心急如焚:“瞿帅,不能坐失良机,等清妖反应过来!”

  正说着,就有人给瞿振汉跪下:“瞿帅,请听柳检点一言,今天是虹军兴废之日,绝不可坐等。”

  这个正是瞿振汉的谋主金佩铨,他就直接给瞿振汉跪下了:“检点说是甚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今天正是天命之日。”

  他一直和柳畅一直有着这样那样的冲突,但是关健时刻,他却站在柳畅这边,瞿振汉当即下来决心:“命令各营,猛冲猛打,力求全歼这股清妖!”

  “还有!拿我的大旗来,我要亲临其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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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振汉亲自举起了大旗,传令兵从瞿振汉身边飞奔了出去:“瞿帅亲自上来了,瞿帅亲自上阵了!”

  “虹军兴亡,在此一役,诸位的身家性命也在此一役,请诸君尽力杀败清妖。”柳畅也大声呼喊着:“拜托诸位!”

  只是满山遍野都是对瞿振汉的欢呼:“瞿大哥亲自上来了,瞿大哥亲自上来了!”

  瞿振汉山寨了一下柳畅的发言:“虹军兴亡,在此一役,诸位的身家性命也在此一役,请诸君尽力杀败清妖,今天瞿某就只能拜托诸位!”

  他的嚷声引来了漫天遍野的欢呼:“虹军兴亡,在此一役,大伙儿奋力杀败清妖啊!”

  柳畅终于发现自己低估了瞿振汉在红巾军的影响力,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外来者,无法与瞿振汉相提并论,就连龙枪哨的亲兵都响应着瞿振汉的呼应:“这才是咱们虹桥的瞿大哥,是条汉!”

  瞿振汉亲自率领自己的亲兵挥动着大旗就冲了过去,大有猛虎下山之势,漫山遍野都是红巾军的身影,一眼望去,竟是赤潮涌动。

  不多时,零星的枪声已经响起了,又听到了一两声炮声,那是前哨已经与清军接上火了,瞿振汉既然下了决心,那就是条无畏无惧的好汉子:“都跟着我上啊!灭了这股清妖,我们一块过个好年啊!”

  他虽然只是个虹桥乡下的小土豪,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酱园店主,但是他爆发出来,却是这支红巾军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

  整个红潮都欢腾起来,前方的枪声密集起来,喊叫声越来越响亮,还有隐隐约约的黑烟升起来,战斗变得越激烈。

  瞿振汉一边挥动着黄铯的帅旗,一边焦急得等着回来报讯的亲兵。

  即使前锋有所受挫,他也不惧,现在他手下有两千大兵,状态非常好,完全可以组织起一波又波的攻势,只要对面的清妖真如柳畅所估计的那样不足千人,他就有一股作气打跨这股清军的决心。

  前线的战斗越来越激烈,红巾军一个又一个步哨投入了战斗,现在双方的战斗似乎不仅仅局限于前锋之间的战斗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终于有一个头上裹着四尺红巾的传令兵飞奔而来:“瞿大哥,徐都司派我前来告捷!”

  徐大哥是总领左营的徐凤飞,同时还兼了乐清都司的职司,一听这话,瞿振汉大喜:“有多少清妖?打得如何了!”

  这个传令兵喘着气地说道:“据探到的消息说,是副将池建功带了六百绿营兵和一百乡勇从府城渡过来,我们左营和他们接阵了一刻钟,先是打成了平手,池建功刚想后退布阵,我们各个营头就从四面八方杀将过来,池建功支持不住,已经溃下去了!”

  旁边倪廷模一听这话,扫了柳畅一眼:“检点果然神算!”

  而金佩铨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很紧张地盯住了柳畅:“检点真神人也,不知有何教以在下的?”

  第28章 逆袭

  金佩铨说是向柳畅请教,实际是替瞿振汉问出了这个问题。

  柳畅又成了全场的焦点,他在众人印象中已经是个多智近妖的角色,只见他不慌不忙念了一句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好!”瞿振汉风风火火地就走出去:“说得好,不可沽名学霸王!”

  他们越往前走,枪声越频繁,显然是离交战中的战场越来越近了。

  向前走了两百多步,已经有零零星星的伤员送下来了,地上还有两三具清兵的尸体,瞿振汉不由加快了速度:“加紧点,不过是七百清妖,我们有两千多人,实力是他们三倍还多!”

  正说着,前面已经押下来六七个穿着号衣的清兵俘虏,葛五爷的老毛病又犯,他提着刀子就上去恐吓俘虏:“你们这次渡江到底来了多少人?”

  但是瞿振汉没理会他,就亲自挥着黄铯大旗带着众人和新兵往前奔,那个俘虏倒是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