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44部分
作者:浅吻转角爱      更新:2020-11-20 20:20      字数:11476
  经济上的压力而起事,关健就是这些花样,尤其是小户浮收,更是终清一世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征粮!只征粮!”冯思贤第一时间说了自己的想法:“咱们虹军暂时不缺银钱,只要有粮就有一切!”

  高梁材告诉冯思贤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事可不好办,不过我们现在控制了黄岩太平两县,黄太熟,六县足,我甚至可以夸张地说,黄岩熟,全台足。”

  黄岩、太平两县可以说是整个台州的精华所在,高梁材更是说出一个惊人:“要知道光是太平一县,每年稻米就有百万石,麦数万石,杂粮一百数十万石,黄岩倍之!”

  “有这么多?”这倒是让冯思贤开了一番眼界:“有这么多粮食的话,可以足够咱们虹军武装起数万人来了!”

  对于军队来说,缺少银钱在短时期之内不是大问题,但是缺少粮食那整个部队只能因粮而食,高梁材更是加了一把火:“若是能把临海拿下了,每年还能加百来万石,我们大军需征多少米粮才够。”

  冯思贤一下子就开了眼界,他当即与高梁材探讨起这其中的细节来。

  柳畅对他的希望,也就是尽可能搞出一派新气象,掌握住整个黄岩县,而掌握黄岩县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用这次夏收征粮。

  他昨天夜里已经翻阅了不少资料,甚至还想到不少细节,两个人长谈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冯思贤抬头一看,是他从独立营带过来的施得平,是施退季的本家兄弟,施退季亲自把他推荐到黄岩县。

  “小施,出了什么事?”冯思贤向高知府介绍道:“这是小施,施得平,现在准备让他到县里掌刑名文书,得平,见过高知府。”

  施得平给高知府行了一个军礼:“敬礼!出事了,我刚才发现原本掌管刑名文书的那个书吏不见了!”

  “邵炳照?”高梁材已经想到那个一直不怎么给他面子的邵书吏:“他柜子钥匙给你了没有?”

  “给我了!”施得平告诉高梁材:“但是那些文书都堆在柜子,我根本不知道哪些文书有用,哪些文书无用,哪一件文件在哪里?”

  那可是十几个大柜子的文书,施得平如果要把这些文件都过目一遍,恐怕得费十天半月时间才行,更不要说把这些文书都详细编目一遍。

  “不在县衙里?”冯思贤有点警觉起来:“你好好找一找,不要一个人出去,我给你派一个班去,老府台,这个邵炳照是怎么一个来路!”

  “老油条,老油条!”高梁材一想起这个邵炳照就一肚子火气:“在我们黄岩县管了十几年的刑名文书,有好几任知县都载在他手里,一年躺着不动都能捞到几百千钱,我估计是施得平接他的位置,这人有什么想法吧?”

  他继续补充了一句:“这人交游很广,三教九流都认识,更在府衙之内有一帮狐朋狗友。”

  “说不定是跑到临海去了?”冯思贤一下子就放心不少:“说不定这狗才跑到临海城的时候,却能看到府城上挂着我们虹军的大旗,得平,你给我好好在城内找一找,若有什么可疑迹象,可以当机立断!”

  现在是非常时期,因此冯思贤这个知县有处决疑犯,而现在他把这个权力暂时下放施得平,只要施得平觉得这个邵炳照有投敌迹象,他当场就能把这个老书吏处决了,事后冯思贤再给予追问。

  施得平当即答应下来:“我带一个班出去好好找一找,我从接钥匙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邵书吏不对劲!”

  但这也是这么一说,无论是施得平还是冯思贤,甚至是对邵炳照十分熟悉的高梁材,都不以为这个邵炳照会掀起什么波澜来。

  因此高梁材继续说道:“若是检点这次乘胜打进了临海城,那么我们夏粮征收可以从宽一些,毕竟整个台州府的粮食都控制在我们手里。”

  冯思贤也说道:“临海既定,说不定顺便把宁海县也握在手中!”

  ……

  苏镜蓉的心头有些焦急。

  在台州府他是真正的草莽间第一号大人物,甚至还有一个江苏候补知县的头衔,事实上如果他想在江苏干上一任知县的话,那绝对不成问题。

  要知道,这次他的朋友已经在替他活动一个道员的头衔,说是台州糜烂至此,苏镜蓉这等英杰再不出面,恐怕到时候中枢派十个道员也不顶事。

  他对面的牟以南显然是看出苏镜蓉的情绪:“镜蓉兄,何必这等着急,红贼初入黄岩,眼下还是无懈可击,但是稍等几日,恐怕……”

  苏镜蓉强作镇定:“也是,是我太着急!”

  不是他苏镜蓉太着急,而是这局面变幻得太快,他原本以为黄岩城内有陈世忠统带的镇兵与招募的团勇,实数不下三千,怎么也能坚持一日。

  但是据逃出城来的人说,不过是坚守半日就被红贼攻破县城,红贼并没有多少损伤,红贼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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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黄岩这等大城都只用半日光阴,接下去浙省哪座县城又能接得红贼三日之攻?原来以为黄岩虽不能守,红贼攻破黄岩城,怎么也得伤筋动骨,这局势的发展超出了苏镜蓉的意料。

  而且两个传来的流言更让苏镜蓉十分不安,一个消息说是知县高梁材已经从贼了,如果属实,那自己的谋划就坏了一小半,第二个似乎不是流言,说是陈世忠镇台发疯,裹胁着台州协三营与千余壮勇南下,欲与红贼决一死战。

  如果陈世忠真发疯了,这全台的局面恐怕就糜烂不堪,自己的布局就成了大笑话了!

  只是苏镜蓉冷静下来,眼下红贼若真与陈镇台决一死战,那似乎是一个大好机会。

  现在红贼想必不是无懈可击了,只是不知道其中实际情形如何。

  苏镜蓉正踱着步子的时候,却听得有人来报:“邵炳照先生从黄岩县城赶过来报讯了!”

  苏镜蓉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不想起来。

  天助我也!

  第177章 老将

  当周秀英赶到战场的时候,正好看到黄(岩)太(平)独立营的旗帜,枪炮声不绝于耳,施退季看到他们上来了,连吼带嘶:“来得正好,来得正好!”

  周秀英有点不理解:“施营长,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施退季骂了一句:“是清妖的主力,台州协城守三营,还裹胁了一些团勇,我们两个连队已经缠住他们了!”

  往战场上看了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施退季缠住了对面的清军,但是整个营也被对面的清军缠住了,清军果然不愧是城守营,临时利用附近既有的少量旧营垒紧急构筑了简易的营垒与工事,又凭借着附近的村寨据守,独立营两个连虽然攻上去了有所进展,但也退不下来。

  “是陈世忠的主力?”周秀英的兴趣来了:“看来还是得你陆子云出场不可!”

  陆子云已经兴奋起来:“没问题,咱们牛刀营就是当牛刀来杀鸡的,施营长放心便是!”

  他话里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傲,独立营打了这么久,居然也没有解决这当面的清军,果然是独立营的水准。

  他并不知道,施退季把两个老兵排留给了冯思贤,加上黄岩独立连也留在黄岩县城,真正的老部队才不过一个半连而已,现在整个部队的战斗力都受到一定影响。

  周秀英算得上有勇有谋,她大声嚷道:“我让左翼的马队出击!”

  她一声命下,整个左翼都扬起无数的灰尘,左翼营垒的清军立即以枪炮轰击,末中一弹,只是趁着这段功夫,陆子云的牛刀营已经压上去。

  他们前进了五六十步就被清军的连环枪压制住了,双方展开枪战,很快清军在枪战中被压制下来,他们重新出发,只是又走了二十几步,前面又响起了一排连环枪。

  陆子云的牛刀营也有着大量的新兵,周秀英留给他这个营的老底子只有一个排和连直属队而已,如果不是楠溪营帮忙,他连牛刀营都组建不起来。

  但即使如此,大量的新兵也让整个牛刀营的战斗力大为下降,三个步兵连相继冲了三波,最终还是只能攻据了小半个村寨,只是很快就与独立营的一个连会合,两个部队一起攻击,又把战场往前推进了几十米。

  只是他们很快从俘虏里的口中获得了最新的情报:“你们是宁海营?”

  两个步兵营攻击的是台州协的一个城守营与宁海营的联手,除此还有二百余名裹胁来的团勇,总数不下一千三四百名,又能凭村寨与营垒据守,因此两个有大量新兵的步兵营才打得十分勉强。

  “周营长,立即向检点告诉这个消息!”陆子云派了自己的传令兵传达了这个消息:“这陈世忠倒真是老将!攻守颇有章法!”

  虽然说陈世忠已经发疯了,只是双方一接阵以后,他就体现出一名老将的风采来,在马上大声呼嚷:“命令宁海营稍稍向右收缩,左营后退……”

  他可是在南京附近与太平军缠斗经年的老将,论战斗经验比起虹军的这些新军官们都老到得多,战斗开始不过一个小时,他已经构筑了一道简单但是十分可靠的防线。

  虽然他坚信高梁材仍在县城之内坚持,但是现在他的布置是战术防御为主,而且还不局限于防御,时不时让手下的预备队拉出去战一战。

  “楠溪营上来!”

  “龙枪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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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霆连上来!”

  “磐石营上来!”

  很快虹军投入一个又一个新连队,虽然有少量部队仍在赶路之中,但是整个虹军当即向着这支仓促组织的清军绿营军展开了攻击。

  倒真是一员老将!

  柳畅不由发出这样的惊呼:“大家注意了,一定要把这支清军看住了,一个也不能放跑!”

  一个又一个山头被虹军攻占,一间又一间屋子被虹军的雷霆攻势拿下了,只是柳畅在马上却发现整个战局却不尽如意。

  虽然现在战斗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陈世忠统带的这些绿营兵倒真算是台州方面最后一支尚堪一战的部队,攻守都有些章法。

  打到现在,居然没有总崩溃,虽然这与虹军有大量新兵有关系,但是现在陈世忠算是下了决心,坚决与虹军打起反击来。

  陈世忠在马上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他大声发布着命令,时不时亲自举着一面绿旗去振奋绿营兵的士气,有些时候亲自督促败下来的残军重整起来发起反击。

  虽然整个战局在朝越来越恶劣的方向发展,陈世忠带出来的三千多兵勇打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千八九百人,但是有这么一员老将在马上冒死督战,打到现在整个绿营兵居然尚能守备。

  虹军的攻势就有若狂潮一般,但是不管是怎么样的狂潮,陈世忠就象是大海中的礁石,仿佛他是战场上最后一名战死的老兵。

  陈世忠又一次挥着绿旗驱赶着一队刚败下去的绿营兵压出去,他用力地挥动绿旗,以致于许多士兵用手上的燧发枪朝着他的战马轰去,只是一阵白烟之后,那员老将依旧在马上威风凛凛!

  他在马上大声朝着柳畅这边喊道:“戎马生涯数十载,今日若能马革裹尸还,亦是无憾,柳绝户!”

  陈世忠发出怒吼:“今日黄岩镇总兵陈世忠若是战死于此,且替我找一具好棺材!”

  说完话,虹军又放了一轮排枪,只是这陈世忠有若神助,竟是毫发无损,柳畅在后面的战马上不由赞叹了一声:“不必留活口,找几杆米尼步枪来了!”

  他已经看出这一千七八百名绿营兵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就是这个似乎发了疯的陈世忠,他以疯狂的破坏力维持着这些绿营兵最后的斗志。

  “检点!”周秀英已经带着骑兵营赶了过来,她的骑兵营在这种村寨、营垒的攻击战斗之中效用不大:“我看不如往北赶羊!”

  “往北?”柳畅犹豫了一下:“把他们从村寨与营垒中逼出来?”

  周秀英帅气地一挥马刀:“没错,把他们从工事中逼出来,一路向北驱赶,一直赶到临海去!”

  “好!”柳畅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命令北方的部队,稍稍放松一点攻势,各营加紧攻击,把这群羊都赶到临海去!”

  正说着,那边已经传来了最新的消息:“万钧连赶上来了!”

  万钧连是攻城重炮兵连,柳畅点点头说道:“骑兵营暂时担当护卫营,金汤第二连!”

  作为柳畅的警卫连,金汤第二连的士兵欢呼着向柳畅敬礼:“服从命令!”

  柳畅又朝着周秀英一个骑兵说道:“你回去告诉冯思贤知县,告诉他我军准备继续向临海攻击,准备一举拿下府城,让他加强戒备。”

  如果将战斗任务从歼灭陈世忠主力改为不但歼灭陈世忠所部,而且还要驱赶陈世忠余部涌向临海城,而自己借势一举攻破临海城,那战斗的持续时间将大为延长,他必须及时通知冯思贤战场上的变化。

  周秀英已经按住了马刀,她随时都准备斩下去。

  这只老山羊虽然善斗,但是最后给陈世忠致命一击,肯定是她周秀英。

  她有这样的信心。

  ……

  而此时苏镜蓉已经满带笑容地站起来迎接邵炳照,他一见面就激动地抓住了邵炳照的手:“老邵,你这回可是辛苦,我千盼万盼盼星星盼月亮都盼着你的消息,此次若能击破红贼,老邵,你当居第一功!来来来,坐下喝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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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炳照是紧赶慢赶赶过来,他的头发已经被汗珠浸得象被雨水浇过一样,他就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坐在椅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说了第一句话:“高梁材从贼了!”

  这个消息对于苏镜蓉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于邵炳照来说,却是最紧要的第一桩大事,苏镜蓉拍拍他的肩膀,连声说道:“别急别急,千万别急!慢慢说。”

  旁边牟以南就着急了:“黄岩城内有多少贼子?”

  邵炳照就是为了这事来的:“红贼主力都出城去与陈镇台决战,放言要活捉陈镇台,踏平全台州,城内留守的红贼不过四百,其中尚有高梁材的一队广勇六十人,真红贼不过三百有奇。”

  他在黄岩县城只是一个失势的书吏,而且现在县城内实施军事管制,能了解到这么多情况算是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苏镜蓉听到这句话象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舒爽,他整个人就靠在椅子咪着眼睛,朝着牟以南问道:“红贼不过四百,真红贼更不过三百名,此天赐良机是也!”

  牟以南却是问了一句:“四百红贼,随手可破!只是咱们能纠集起多少团勇去攻黄岩县城,我这边能动员起四百能战之勇,你那边如何?”

  “我这边?”苏镜蓉却是转身朝道邵炳照:“四百之数是否确实?”

  邵炳照当即回了一句:“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这是从咱们衙门厨房问过来的数字,他们今年中午只用替红贼作四百份饭。”

  “那便好!那便好!”苏镜蓉当即站了起来,眼神锐利无比:“红贼既只有四百之数,牟以南你手上有四百可战之勇,我手上亦有六百好汉子,只是从来杀鸡用牛刀,柳绝户既然露了这么一个大破绽在后路,那只能怪我不客气!”

  “且看我用四万壮勇屠尽四百红贼!”

  第178章 一切尽在掌握

  “四万?”牟以南原本安坐在椅子上与邵炳照说话,一听到苏镜蓉说的这个数字:“四万……四万?苏镜蓉,你疯了!”

  苏镜蓉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没有疯,我清醒得很,柳绝户起事以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其失败,则必源于黄岩!”

  他说得斩钉截铁:“我要借这柳绝户的人头成就一番事业,这台州六县,我说了算!”

  他霸气十足,可是牟以南却替苏镜蓉仔细计算了一番:“你说得轻松,咱们黄岩一县,虽然说口丁不少,咱们事先也联络了不少团勇,你我手上有一千壮勇,还有黄秀德受你之邀,也带了三百壮勇潜入我黄岩县,除此以外,奇田勇、管继涌各有数百人,加上我们事先联络的二十六路团勇,每路各数十数百股,但是人家未必肯来,能拼凑出四千人就不错,四万却是万万不能!”

  在这所谓中四千人中,他、苏镜蓉,还有黄秀德以及奇田勇与管继涌可以说是真正的能战之勇,但也不过是两千人而已,黄岩县约千人,而临海县也亦有千人。

  至于其余两千人,大多数只能算是凑个热闹而已,败事未必有余,成事绝对不足,平时根本没操练过,上了战场一顿炮轰就全散架了。

  但是苏镜蓉却是笑了:“谁说只有我们黄岩起事?”

  牟以南已经想到了:“那是太平县的团练一同起事,那至多多个两三千人罢了,不过也好,柳贼在太平县驻兵不少,他们得先收拾了太平县的局面。”

  “不!”苏镜蓉笑了:“我早有布局,现在红贼分兵往攻闽北、处州与我台州三地,温州腹地空虚,虽有新附之贼,亦不足一战,我这就修书数十封,传檄全温,温台同时响应,以两郡之地,口丁五百万之巨,瞬息之间便有四万壮勇!”

  “真有四万壮勇?”牟以南没想到苏镜蓉计算得如此深远:“现在红贼精锐皆在境外,温州只有老弱之贼与新附之贼,若有四万壮勇,收复温台两郡,你我功勋,可以与光复唐室的郭子仪公相提并论!”

  邵炳照也附和道:“真能收复温台两郡,你我皆有机封侯拜相!”

  苏镜蓉冷笑一声:“以南兄,炳照兄,你们想得太远了,苏镜蓉我只求一点,以后这台州知府上任第一桩事,就是来拜见我苏镜蓉!”

  虽然现在苏镜蓉已经是台州大豪,又有江苏侯补县的名义,但是台州知府上任之后,却非得一切都安顿好了,才会去拜见他。

  “至于以南,最好到外省走一走,争取一个侯补道实缺知县,至于炳照,不知对台郡刑名可有兴趣!”

  他已经对以后的局面有了全局布置,牟以南这人非得逼走不可,至于奇田勇与管继涌这两头白狼眼,他与黄秀德也早有安排。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看我苏镜蓉反掌之间,让你柳绝户军败身死,连温州老窝都回不去。

  只是牟以南与邵炳照都没有他想得那么深远:“那好,只是那二十六路联络的团勇,到底有几路敢同我们一起干!”

  “都得来!”苏镜蓉冷笑一声:“谁不肯来,我不戒意屠几个村子,杀个几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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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州两郡,瞬息之间便有四万壮勇,而我黄岩一府,我反手之间也能变出一万壮勇来!”

  这样的奇迹,也只有我苏镜蓉能办得到。

  苏镜蓉已经想到了自己遇到柳绝户的台词:“柳检点,你太嫩了!真正能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决策于千里之外,只能是我!”

  ……

  冯思贤与高梁材谈得十分入港。

  在征粮这个问题上虽然没有谈成具体的共识,但是两个人却是越谈越投入。

  以黄岩一县的田赋来说,田赋一年不过征收三万余白银,附带一万石漕粮,从表面来看,这对于一个“黄岩熟,台州熟”的富县来说,并不是什么沉重的负担。

  但事实上,田赋让整个黄岩县上上下下都压不过气来,根据高梁材的说法,县衙实际征收的征收数是这个数字的三四倍以上,之所以出现加征三四倍的情况,关健就在于形形色色的陋规,从没有编制的粮台,到县里府里的灰色收入,以至于大员过境的接待费,都要从这里面支取。

  而很多大户明明富甲一方,但凭借省郡的关系不用交一文钱,而征收压力只能转向了下层,因此即使年年丰收,中小人家仍处于破产边缘。

  但是新朝鼎革,虽然沿用旧人,但很多陋规却是不攻自破,以往县里征收灰色收入的大头都要逐层上贡到省里、道台与府里,县里只能留用一部分陋规,但是这一块份额基本可以砍掉,即使冯思贤敢沿用旧例,高梁材也不敢收。

  而冯思贤很快决定询问一下石汀兰太平军应当是怎么操作,高知府一听石汀兰的名字:“可是那位石王姑?”

  “没错!那是翼王亲妹,在天京身为王姑,形同国宗,身份极尊贵,现在在检点身边担当记室之职。”

  高梁材当即说道:“那冯知县要把这黄岩的事办好,确确实实要好好请教石王姑,我敢这么说,不请教两位王姑,便什么事都办不好!”

  这是他多年官场的心得,冯思贤点点头,施退季老营长也这么说过,正这时候,有人从前线通报了最新的消息:“清妖陈世忠已经被击破大半,检点准备一鼓作气,直追临海,把府城拿下来!”

  高梁材不由拍手拍快:“好,我就说过了,就怕检点一鼓作气,把临海都打下来,那时候,咱们就得分开了!”

  冯思贤心情也是十分畅快,正这时,龙枪连的白善叶连长带着自己的一排步兵巡逻了全城一周,回来向冯思贤报告:“城内一切皆在我军掌握之中,只是有人询问军事管制什么时候结束,他们急着出城,我回复明后日即可出城!”

  “没发生什么问题?”

  白善叶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办事,你放心就是!城内就有什么马蚤动,我们龙枪连十分钟之内就能平定了!”

  冯思贤想起了在乐清平定绿营兵叛乱的旧事:“说得没错,想起在乐清县城的事没有?”

  白善叶已经热血沸腾:“相信我,我这一排兵比那时候精强百倍,全连上刺刀!突击,刺!”

  “杀!杀!杀!”

  从某种程度来说,白善叶与冯思贤不同,他更适合当一个纯粹的军人:“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不介意砍上几百颗人头!”

  冯思贤通知了最新消息:“那县城的守备你得多用点心,高府台,我们谈得这么久,不如上城巡视一周,边走边谈吧!”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谈,身边还跟着高梁材的几个长随,只是现在人多眼杂,两个人谈得就不够深入了。

  不管什么样的征粮方式,都必定会触动县内一批大户的利益,他们以往仗着省郡里有着靠山,或是曾经有过靠山,千方百计想办法逃避田赋。

  根据高梁材的说法,他上任之后就多次想找这批大户开刀,手里已经掌握了不少黑材料。

  但是有黑材料一回事,敢动手是一回事,一动手就是触及全身,要知道黄岩县自从雍正六年清丈之后,到现在一百多年都没有清丈过,一切皆按雍正六年的文册都征收田赋,这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既得利益阶层,多到高知县根本不敢动手的程度。

  可是现在柳畅虽然没有建制称号,但高梁材已经把自己当作从龙之臣,新朝鼎革,自然要有一番新气象,而冯思贤也是想快刀斩乱麻,借着这次夏征作出一番成绩来了。

  他已经估计过,打下台州府之后,虹军不但要新扩编出几个步兵团来,而且各个方方面面都要开支钱粮,那样的话,他若是把黄岩县的事办好了,很有可能接高梁材的位置。

  没错,他确实是在方方面面都要尊重高知府,但是从另一方面,他也是柳畅预备用来取代高知府的棋子,当然,高知府被他取代,说不定还会乐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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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候高知府肯定会升到更高的位置去,说不定是浙江巡抚——只有台州一府的浙江巡抚,但是让高梁材得这么一个浙江巡抚的名义,也足以让他笑上几天了,要知道,昨天之前,他还只是终身都只能作个知县的小人物而已。

  正想着,那边施得安带着一班人赶了过来:“冯县,我们在城里城外找了一遍,到处都找过了,都找不到邵炳照那个混球的影子!”

  “那就是跑了!到时候若是抓到,一枪毙了就是!”冯思贤并不把这当作一回事:“过去逃跑我不管,现在跑了就是投敌,别看我冯思贤好相处,我也会杀人!”

  自从虹军进了黄岩县城,原来人满为患的县衙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二的人员,一下子变得精干起来,许多重要位置的人员虽然跑了,冯思贤却不觉得自己的县政推行受到了什么的阻碍。

  施得平又说了一句:“我在厨房问过,他问过今天中午要做多少饭菜,这是替清妖刺探军情!”

  “估计是跑到临海去了!”冯思贤不把这当一回事:“说不定他赶到临海城的时候,城头已经挂上红旗了!”

  城内一切无事,又有四五百战兵,冯思贤觉得这个邵炳照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179章 两难

  柳畅站在一个小高台上,手持双筒望远镜,在他身边处,周秀英一边替他牵住战马,一边等待着他的命令,随时准备给陈世忠部以致命一击。

  前面到处是红色与绿色的战旗,嚷杀声惊天震地,虹军正如柳畅预料的那样,正在一步步地把陈世忠统带的清军逐出他们占据的营垒。

  如果没有那个身影,或许清军早就跨下来了,而现在陈世忠仍在骑着战马来回奔驰,虽然挽不回战局,但是却奇迹般一次又一次将清军防线重组。

  柳畅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一员老将!”

  无论在什么时候,一员猛将都能发挥出惊人的作用,这个陈世忠不过是一镇总兵,而且平时也只是统带水师,在历史上也只能算是无名之辈,现在都奇迹地让虹军付出了相当的伤亡。

  那么象太平天国的陈玉成、黄文金、李秀成,清军方面的鲍超、多隆阿,这些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名将,在战场又是怎么样的风采。

  自己这些部下,瞿杰不能放心,至于其余的人,暂时只能担当一个合格的连长,无情的战火能否将他们锻炼成绝世名将?

  柳畅一想到这个问题,却是一挥手,周秀英当即放下马缰绳,问道:“检点?”

  “清妖快支撑不住了,要被我们赶出了战场!”柳畅说了一句:“这个陈世忠有点意思,他若是愿意投诚,我愿意请他在我身边谋划。”

  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人事安排已经不能任由柳畅任意安排,陈世忠虽然勇猛,但是新降之将,恐怕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位置,只是周秀英猛得叫了一声:“该死,清妖跑了!”

  “该死的清妖!”柳畅骂了一句:“该死的陈世忠!”

  他不知道现在陈世忠已经打疯了,戎马生涯数十年,他从来象今天这样全心投入到一场战斗的指挥之中,放下所有多余的念头,即使指挥有所出错,但是他很快能以自己的行动弥补自己的失误,他的指挥从来没有这么有力过,他身后那些亲兵甚至有这么一种错觉,如果在黄岩城的时候陈世忠也有这样表现的话,或者黄岩县城现在还在他们手中,柳绝户只能饮恨城外。

  但现实还是残酷的,虹军正在一步又一步扩大他们的胜利,只要再来一次攻击,他们就能把他们把清军彻底割裂成两部分,接下去就是把清军无情地逐出营垒,然后投入周秀英的马队加入追击。

  可惜陈世忠这员老将没给虹军这样的机会,他敏锐地把握到一线战机,趁着龙枪营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上千名清军大呼,硬是发足狂奔,朝着北面杀出去。

  因为柳畅下令北方放慢攻势,因此一千来名清军硬是从北面涌了过去,而陈世忠则是用力挥动着战旗,带着数十名亲兵朝着龙枪营与磐石营的结合部发起了攻击。

  柳畅看着身上满是血迹的陈世忠,嘴里还是发出了一声赞叹:“确是一员虎将,为何在黄岩县城转身就跑?周营长,尽量捉活的,此人若能为我用……”

  正说着,就听到一排轰鸣的枪声,望远镜中陈世忠鲜血喷涌如潮,整个人翻下马去,他一落马,他身后数十名清军都失去了斗志,纷纷跪在他的身边大哭起来。

  “可惜了!”柳畅转头一看,那边周秀英已经率领马队奔驰而去,就朝着撒足狂奔的清军追击而去。

  相信两条腿的清军是跑不过他的马队,关健是要彻底消灭这些清军的斗志,柳畅回头一看,却见身穿金黄袍的石汀兰正替自己牵着战马,而她的身边正是杨长妹。

  “谢谢了!”柳畅接过了马缰绳,一边看着远方的战场,已经是下午时分,但是没吃过中饭的将士们都是精神振奋,不破临海誓不归了。

  柳畅不由松了一口气,只是牵着战马与石汀兰说着话:“你们怎么也到前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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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汀兰的声音很好听:“我可不想来,是长妹拖我来的!”

  她倒是说了一句事:“你现在已经就要打开临海城,那一切就要走上正轨,我虽然暂时充当你的记室,但是记史之责,恐非我能承担,最好别请高明。”

  “记史?”柳畅有点不明白:“这有什么忌讳?”

  “开了临海城,你纵便不想坐南面北,但名义也不局限于这个检点,我虽然可以助你成事,但终究曾是天国之人,记事必用天国年号,遇天王跳格转行,若是成事,将来编修国史,难免有所忌讳。”

  “国史?”柳畅没想到那么深远,今天就是拿下了临海城,他也只是握有台州一地罢了:“太早了!”

  他知道石汀兰忌讳什么,石汀兰虽然脱离了天国,但是她书写文书,往往在先书写天国年号再写咸丰年号,然后又将农历换成天历,两者并书,至于行文之间,也多有天国新造之字,更不要说遇天王与诸王王号皆跳格或换行书写,虽然这样的文字慢慢少了,但在她的心底,天国的份量还很重。

  但是柳畅还缺不了她这个记室,太平天国虽然有不少问题,但是在文书档案上的处理确有其长处,时人有入太平军营中管理文书,“见架上各营册结,始知成此大事,良非易易,虽云天意,亦由人事之能尽”,石汀兰也依天国制度加以修正,将文书分成十余类,整个虹军的文书流转一下子变得流畅起来。

  而古之人君,左史记事,右史记言,石汀兰话里就是柳畅应当编修起居注一类的东西,将来若能成事编修国史,她介绍道:“我们天国,自入永安州,便有国史编修,只是秘不示人。”

  事实上任何一个合法的政权,都会在成事之初就准备编修国史,柳畅点点头,由石汀兰来编修起居注一类的大事记确实不大适合,但是他身边也确实缺少这样的人物:“好,一切等进了临海城再说。”

  等打开了临海城,自然会有合适的人选前来投效,石汀兰倒是又问了一句:“开了临海府城,你是先往哪里发展?”

  “宁波。”柳畅早有谋划:“若得宁波府,则足以武装起数万雄兵,海口又有军火接济,源源不绝,何愁大事不继。”

  石汀兰与杨长妹倒是松了一口气,柳畅往宁波府发展,短时间不可能与天国发生冲突,恰恰相反,他们反而能替太平天国吸引江南大营的兵力。

  石汀兰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今日能不能打开临海城?”

  “我军将士皆有灭此朝食之心,正准备一鼓作气开了临海城!”柳畅十分乐观:“临海城一开,则全台尽为我有,顺势可直取宁波。”

  石汀兰也清楚得很,江南大营每月不但得浙江协饷六万两,此外宁国府驻兵一万七千人,虽然由浙江负责一切粮饷军火,但这一万七千人之中除一部台勇之外,实际皆是从江营大营借来之兵,连浙江提督邓绍良实际也是江南大营的战将,柳畅克取全台威胁全台,恐怕江南大营立时粮饷不继,不由转兵浙江,天京受到的威胁就小得多了。

  只是她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柳畅这个布局,虽然称得上深谋远虑,成算极高,但却与昔年天国定都天京一般,都有着极大的隐患,似乎不是最好的选择。

  自己是不是该告诉他这一点,只是她从来是一个欠缺勇气的女孩子--不,在这一点上,她和她的哥哥是一样,多谋少断,她作不出一个决定来。

  这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与他相处得多了,石汀兰会发现这个可爱的小弟弟虽然表面杀伐决断,却有着一颗无比柔软的内心,原本她只是一个记室而已,但是现在石汀兰也会在有闲的时候照顾一下柳畅,充当一下母亲与姐姐的角色,她能体会得到这个假检点心底的寂寞--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但是让他开口告诉柳畅,她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哥哥与那些曾经给过她许多快乐、荣誉、骄傲、权位与负累的人们,她不想他们与柳畅早早得发生冲突,至少在发生冲突之前,她能作一只埋到沙堆里的驼鸟,让双方都能获益良多。

  她不知道自己该作出怎么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