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69部分
作者:浅吻转角爱      更新:2020-11-20 20:23      字数:11488
  下手太迟,没抢到借款的机会,原来想哭,可是后来却轮得他们笑了,倒是质押给实业银行的那些田东要哭了!”

  他慢慢地论述着公债市场的形成:“起初是急需用钱的田东临时出让公债,哪料想很快就有人专营这个买卖,后来实业银行见公债办得红火,就腾出一个大宅子来,专门充当公债市场,至于现在的行情……”

  刘志远笑了:“三年期的、五年期与七年期、十年期的公债各有各的行情,不过三年期的公债最为红火,价格也最高,前些日子一度涨到票面的五成,这些天跌了一些,但还有票面的四成六吧!”

  胡雪岩听得津津有味,却不明白这三年期的公债为什么价值最高:“按道理,不是五年期、十年期的公债利息更高,也更值钱一些啊!”

  “大家对虹军放心不下啊!”刘志远告诉胡雪岩这其中的窍门:“三年期的公债,现在只需要再等上三十四个月就有机会兑换了,可五年期、七年期甚至十年期的公债,那要等上多久!”

  这么一说,胡雪岩就明白过来了:“看来大家对虹军还是欠了一点信心啊!”

  “也不是全无信心!”刘志远答道:“只是虹军现在只占了浙江三府三十个县而已,地盘还小,局限太大,说不定哪一天大清朝来一个发威,就把虹军平了,何况现在金华府城围了大半个月,都没有拿下来!”

  “嗯!石景芬府台当御史的时候,就是京中有名的石头御史,这次柳绝户攻金华府,未尽能胜得最后一步了!”

  “嗯!”刘志远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道:“可是信心还是提升了不少,你要这么看,最初公债暗下交易的时候,价格只是两成六七的样子,而且卖家想要多卖,买家还不敢多收!可是你看看现在,三年期的公债,你就是拿十万两出来,如果价值是三成七,那也只要半天功夫就被人抢光了!”

  “真有这么神?”胡雪岩吃了一惊:“刘掌柜,您可别骗我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志远大大方方地说道:“您亲自跑一趟,见过这公债市场的排场就知道,要知道现在一天的经手额,随随便便都有上万吊钱!”

  “上万吊钱?”胡雪岩可是吃了一惊:“杭州府钱业同行日常一天的往来,未必有上吊钱啊!”

  “所以说了,这柳绝户是个能人!”刘志远当即说道:“原本是一桩坑人的事,却变成了一项德政,现在大家对秋粮征购用公债,也没有什么抗拒,价格固然是低了些,可是拿到债市里来,可好歹能换成钱!”

  “现在是四成七?”

  “三年期的行情,最高涨破过五成!而且红贼征购的时候,比市价总稍高一些!但至少被柳绝户白白拿走好,而且柳绝户若是真正成事了,按照那上面的利息计算,那可是一大笔钱啊!”刘志远说了:“我虽然做米业,可是这个月也进去玩了两手,刚好是涨起来入的货,三七入,前天四六出货,赚了点小钱!”

  “这可不是小钱吧?”胡雪岩笑了:“这可是一笔暴利啊!”

  “小小收获而已!”刘志远那是谦虚得很:“米业才是我的本业啊!”

  虽然这么说,可是刘志远眼里的得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那边胡雪岩就问道:“那柳绝户管不管这债市里的人?”

  “有位实业银行里的大掌柜专管这市场里的事,平时也不管事,就是对外收购些军火硫磺之类的违禁品,甩卖一些虹军不要尾货,但是公债若是跌得太过份,他会从银行里拿钱出来托一托底,但数目不大。”

  这么一说,胡雪岩对于这所谓公债市场已经有了大概的概念,只是当他真正走下马车,注视着这公债市场的时候,却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么多人!

  第267章 交易所

  这烈日炎火,正值中午时分,又没有半丝清风,热得胡雪岩额头上都是汗珠,可是在这公债市场的门口,却是坐了三五十人,也顾不得烈火灼烧,就在那里嚷着什么。

  而且荫凉处坐着的人更多些,光是胡雪岩看到的人头,就足足有百来号人,台州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闲人,而且其中不少还是戴着瓜皮帽的绅士。

  大家在那里交头接耳说个不停,而刘志远则是走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这些是做外围的闲人,收公债的,今天稍多了些!”

  “牙行?”

  “差不多,不过没有强买强卖的,有时候比里面的价格公道些,不过今天确实稍多了些!”刘志远一边带路一边大着嗓门嚷了一声:“今天交易所里的行情怎么算?”

  “刚才是五三七!”一个胖子大声说道:“有货没有?就按五三七收你的货,现钱交易”

  “该死!昨天才四七啊!”刘志远连声骂了一声:“我这臭运气,我前天出的货,只有四六二!”

  四六二与五三七之间的差距确实不少,胡雪岩记得刘志远是三七收的货,四六出货,固然是赚了一笔,但是他出货太早了些,结果少赚了不少钱。

  只是当他们再往里走,却见里面的宅子挂了招牌:“浙江实业银行台州交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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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公债市场吗?”胡雪岩有些不明白:“怎么叫交易所了?”

  刘志远又告诉他一点:“公债市场就是交易所,里面什么货物都有买卖,银圆、银两、制钱、大米、面粉、食盐,你想买什么都能买得到手,想卖什么都能卖得出去,但问题是,这交易所最有份量的品种就是公债了!”

  再往里一看,好大的宅院,可就是这么大的宅院,却显得十分拥挤,完全是人员太多的关系,胡雪岩粗粗估计了一下,这交易所里至少挤了几百号人,而公债的交易就放在了宅子的中堂,好些人在那里交头接耳个不停,还有些在黑板上贴纸条。

  那边刘志远指点他:“那边是收违禁品的地方,这些东西在台州府是违禁品,只许虹军买入,不许私人买卖,你若是有这样的违禁品,虹军会重重有赏!”

  “都是军火?”

  “和国计民生有关的都是,比方说洋枪、洋炮、铅子、火药、军装、硫磺,私人不得买卖,除非出给虹军。”

  胡雪岩把这一点记在手里:“利润不低吧?”

  “暴利,绝对暴利,如果老子有胡掌柜的门路,绝对关了米业专心做这一行,半个月就能回本了!”

  胡雪岩倒是关注起这个交易所的细节来,站岗的都是老红贼,腰间有白色腰带不说,好些老红贼腰间还别着左轮手枪,看起来柳绝户很重视这个关易所。

  而整个交易所看起来充满了铜臭味,但是看在胡雪岩这种从小伙计升上来的商人眼中,却是再亲切也没有了,他对许多细节都关注在心。

  他从一个小伙计奋斗到手握几十万大生意的成功商人,自然有其成功之道,他已经把许多别人没有关注到的细节都记在心底。

  柳绝户真是一绝顶悍贼,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真可以说是汉唐以来绝无仅有的悍贼!

  不过王有龄与何桂清想要筹措军费,自然也可以用红贼这个法子,自己记下来这些细节,自然是大有用处的。只是下一刻就有人过来和刘志远打招呼:“老刘,你也过来了,今天行情真好!”

  刘志远前天就出货了,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具体是怎么个好行情法?”

  “刚才是五六了!”

  “五六?”刘志远倒吸了一口冷气:“柳绝户把金华府拿下来了,昨天才四七,今天怎么一口气涨到五六了,该死,我前天出的货!”

  “金华府没动静,柳检点没攻进,石景芬也没攻出来,双方静坐不战,就苦了我们这群看戏的!”

  胡雪岩已经明白过来了,这公债的行市,是根据虹军的战况来定,如果是虹军连战皆捷,那么兑现的可能性大起来,自然一路上涨,若是虹军阵前受了挫败,那么就只能往下走,以眼下浙江的形势,似乎官府发不了公债。

  那边和刘志远打招呼的是乡下的土财主,大热天还带着瓜皮帽,朝着刘志远问道:“这位是?”

  “杭州府的胡掌柜!来我们台州探探水!胡掌柜,这位是申天时先生!”

  “天时先生!”

  “胡掌柜!”

  那边刘志远已经追问起细节来:“既然金华府没动静,今天这公债怎么涨了九十个点?不合理啊,不合理!”

  申天时是知道内情的:“你不知道啊,整个债市都知道了,磐石寨来了一艘西洋三桅船,载了一船的洋枪洋炮,据说光洋枪就有千杆之多!”

  胡雪岩自然明白,这洋枪洋炮落入红贼之手,虽然不能改变战斗的实际情形,但是大大增强红贼的战斗力,只是一想到何桂清在上海筹办洋枪洋炮,到现在还只购买了洋枪两千余杆,洋炮若干,而且大部分还没到货,胡雪岩就有些悲观起来。

  刘志远却不信申天时说的这件事:“这怎么可能,就一船军火能涨九十个点?”

  “这一船军火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现在收洋枪的价格跌了五个点!”

  “虹军收洋枪洋炮也是随行就市?”胡雪岩当即问道:“申先生,我来探探水的,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当然是随行就市,除非你是象德蒙斯公爵那样的大人物,能一次运来一整船军火,柳检点才会保证你赚飞了。”

  胡雪岩现在又往交易所里瞅了两眼,他这才发现,这交易所里不仅仅有台州人,还有几个他熟悉的面孔,都是宁波、杭州、绍兴等地的殷实商户,却没想到被他们抢了先手,再一细看,其中还有上海的商人在内,甚至还有两三个金发碧眼的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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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由再次感叹了一声,这柳绝户已经不能看悍贼来形容了,看他这个交易所集聚天下财富的气势,只能说敌国元酋这四个字来形容了,千万不要以他只有三府二十五县地而小看了他。

  那边刘志远又追问道:“除了这一宗军火之外,肯定还有够份量的消息吧?”

  “嗯!”申天时笑道:“陆子云在福建打了一场大捷,歼灭闽勇千余,夺得洋枪数百杆!”

  “陆子云不是守处州吗?”

  “是守处州,可是闽勇大摇大摆地押着洋枪过境,他也不好意思不吃了!”申天时笑道:“干脆利落,现在已经退回处州。”

  刘志远连声说道:“难怪难怪!消息确实?”

  胡雪岩倒是没明白其中的悬机,刘志远当即给他解说清楚。

  现在在虹军控制台金处三府之中,陆子云的处州府算是最薄弱的一环,偏偏要面对整个福建省的压力,因此很多人事先不看好陆子云能守住处州府。

  可是今天传来的消息却表明,陆子云的部队是有战斗力,不但能守,还能攻,干脆利落地杀入福建省内,歼灭了闽军千余人,缴洋枪数百杆又从容地退回了处州府。

  在这种情况下,陆子云守住处州府的成算大增,因此公债市场因为这两个消息的刺激,一路暴涨了九十个点,票面一百银圆的公债,现在能换到了五十六个银圆。

  刘志远那是后悔得不得了:“一念之差,等于又要辛苦小半年了!”

  胡雪岩倒是关切着这个福建传来的消息,他热情地询问:“这个消息可曾确切?”

  “确切!”申天时告诉胡雪岩:“如果说消息灵通,恐怕整个台州府都找不出比我们交易所消息更灵通的地方,很多时候,是我们先得到了消息,冼司令和高知府事后才得了消息,我们有些大商号,在金华、处州,甚至是宁波、杭州、福州都安排了探报,一有消息就马不停蹄地传过来。”

  胡雪岩先是不解,后来才明白,这公债市场吃的就是消息这碗饭,早得到消息就能多赚几百吊几千吊钱,那边申天命指着最前面的几个席位说道:“看到没有,那些都是我们交易所最有份量的强人!”

  强人这个词代表着一种地位,胡雪岩往那上面一看,倒是看到了好些熟悉的身影,有些人虽然不认识,但是他既然有印象,也说明不是什么没份量的人物。

  这些大人物身边还有好几个长随,都拿着西洋的羽毛笔在那里涂涂写写,时不时交头接耳一句,因此他询问了一句:“到那个位置上,需要什么份量?”

  申天时当即流起了口水:“那个位置上,可不是有钱就能做的,非得那几位强人联名担保不可,可是那个位置好处无穷,那几位岂肯多放人进去!”

  “有什么好处?”

  “比方说,银行的张大掌柜要从市面收公债,首先就会找他们来收,平时拆借资金,也会优先找他们,有什么低价的尾货要甩卖,也是找他们,就是放出黄金稳定人心,还是找他们!”

  胡雪岩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是西洋交易所的规矩:“只要几位强人联名担保就行了?”

  第268章 席位

  申天时舔了舔舌头,刘志远带来的这个胡掌柜也太不知轻重了,他以为拿到这些强人的推荐是在自家后院过家家啊!不过看在刘志远的面子上,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对,只要这几位推荐就行了,还要存五百银圆到实业银行的账上作为押金。”

  “嗯!”胡雪岩应了一句,却是指着前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那位也有推荐的资格吧?”

  见到胡雪岩点到这位交易所里赫赫有名的冯少爷,申天时当即说了一句:“那是冯大少,咱们交易所里响当当的人物,如果没有没有冯大少的话,现在这公债的价钱未必能破四。”

  他说的实话,旁边刘志远补充了一句:“冯大少一来我们台州,就收了几万圆的公债,现在他对公债非常看好,现在能涨破五成,倒有一半是冯大少的功劳,对了,胡掌柜,您放心!五百银圆我柜上随时都备着!”

  申天时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胡掌柜倒真是有点来历,刘志远在台州也算是有些名气的米行老板,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这样的人物都对胡掌柜拿下第一位席位有信心,那只能说明这位胡掌柜绝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

  胡雪岩已经走了过去,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冯大少就是慈溪冯家长房的嫡次孙冯文镒,在冯家都算是响当当的一位人物。

  “冯二少!”他远远地朝着冯文镒打了一个招呼:“看到您混得风声水起,我就知道这交易所有希望了。”

  冯文镒原来坐在桌子前处理着一堆文书,一听到有人招呼自己,抬起头来一看,有点眼熟却没认出胡雪岩来,倒是他身边拿着乌木拂尘的黑道人说了一句:“二少,这位是杭州胡墉胡老板!”

  一说胡墉,冯文镒立即想了起来,这位胡光墉可是何桂清与王有龄面前的红人,无论是筹办江南大营的供应还是支解协饷去福州,都是由这位胡雪岩主持其事,在其中上下其手,赚得比聚宝盆还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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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他虽然有些不解,但却是客客气气地说道:“胡老板今天怎么兴致来我瞅瞅这点小买卖!”

  胡雪岩客客气气,是个自来熟的局面,他就在冯文镒身边落座,也不点破冯文镒的身份:“我家东主有钱存在冯孝廉家钱铺,自然要多关心些!”

  他的东主可是何桂清与王有龄,冯文镒立即明白过来,胡雪岩替他背后的大人物来投石问路:“好好好,贵东主一向照顾我们铺子,这存在铺子的钱万无一失,放心便是!”

  双方谈的是冯家的钱庄生意,实际上胡雪岩却是说出了一件事来:“现在我家东主口袋里没钱,正准备提一笔款子出来,否则就只能挪借二十石皇粮了!”

  这是在冯文镒面前卖了一个好,告诉他一个重磅级的消息,何桂清截留了二十万石的漕米,这件事还是秘密。

  那边冯文镒同样投桃报李:“不知胡老板想要干什么?”

  “冯二少的位置不错,我也坐一坐,不知道能否赏个脸,推荐我坐一坐!”

  “胡老板来晚几天!”冯文镒也挑明了说:“昨天我们这几家商号正好坐了一坐,眼下交易所卖公债的都是鱼目混珠之辈,正在清理一番。”

  “我该怎么走?”

  胡雪岩并不因为胡文镒的拒绝而改变主意,那边冯文镒看了一眼胡雪岩,终于松了口:“那好,胡老板,咱们出去,找个房间好好谈一谈!”

  申天时在后面已经看呆了,没想到刘志远的这个朋友果然不同凡响,才几句话就已经同交易所最最年少多金的冯二少拉上了关系,甚至还专门进了交易一侧的茶室论事。

  ……

  茶倒是一般,胡雪岩是杭州土著,喝惯了龙井茶之后,再来品这般劣茶,自然有一番感想。

  但是关健的是生意,胡雪岩看到冯文镒从容自若地品茶,黑道人专门守在门口,就知道今天肯定是个虎口夺食的买卖。

  “冯二少,您也是有家业的人了,何必趟眼下这趟混水,您看看,这公债只是个花纸头罢了,最终柳绝户还是还不出钱来!”

  “花纸头也罢,真金实银也罢,赚到钱就是好的,我到台州来的时候,公债的行情是三六四,现在是五六三,中间我几次转手,也就是赚了点零花钱而已。”

  对于冯文镒这种世家子来说,几千几万两银子,都只是零花钱而已,因此胡雪岩就问了一句:“我也赚点零花钱,该怎么进来!”

  “进来容易得很,坐在第一等的席位却难得很。”冯文镒当即说道:“现在能坐到这个席位上的,只有五家而已,这么一个位置,价值几千两白银,而且还想也买不到!”

  这么一说,胡雪岩的兴趣就更大了,虽然拿几千两白银换这么一个位置不合算,他也不会掏这个冤枉钱,但是他却知道机会总是不等人的:“那怎么坐上去。”

  “很简单!”冯文镒笑得十分阳光:“你让柳绝户发个话,别说是第一等的席位,就是张伟超那个位置都没有问题!”

  张伟超是浙江实业银行的负责人,而胡雪岩已经好几次听到他的名字,只是现在不是与柳畅接触的时机:“我是替东家来探探路,不适合与柳绝户见面。”

  这种事关联太大,一定不能留下蛛丝马迹,不然牵扯到何桂清与王有龄就后患无穷,而那边冯文镒笑了:“那怎么办?多一个席位,就多一个人分金子,何况胡老板的生意都在杭州,何必跑这角落里与我们抢饭吃。”

  胡雪岩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已经想到了办法:“我有个法子,不知道冯二少肯不肯听。”

  “说吧!”胡文镒笑道:“最好是你我都能得利。”

  “我家东主最近缺钱花,只能弄了二十石皇粮,可是皇粮只能吃,不能花,想要变卖出去换成现银,不知道冯孝廉家有没有兴趣!”

  冯孝廉并不是指冯文镒,而是指他老爹,但是冯文镒一听到这个,就拍了拍说道:“好,大家发财,大家发财!这是好事啊!”

  何桂清与晏端书联起手来,从北运的漕米中先行扣了二十万石下来,但是这二十万石漕石虽然可以拿出几万石出来以供军食,但却不能当军饷发,也不能换成武器器械,只能先换成银两制钱,而以米易钱可不是一笔小买卖啊!

  何况这等以米易钱的交易,一向是弊端从生,明明是第一等的新米,只要打通了关节,就变成已经堆放了七八年的陈米,明明一石大米却变成了半石,甚至七八百钱都能换到一米石。

  而胡雪岩正是何桂清身前的红人,这以米易钱多半是王有龄这位催科圣手负责,胡雪岩具体主持,到时候冯家可以直接上门购米,方方面面分润之后,这二十万石的漕米让大家皆大欢喜。

  胡雪岩的胆子一向很大,他继续说道:“现在运米出海,需要执照,执照的事由我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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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文镒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是允许他私下向台州府运米,现在台州要因为供应大军军食,又被虹军征购过了大量粮食,因此米价上涨了不少,在这种情况向台州府运米,既可以见好于柳畅,又有暴利可图。

  冯文镒当即笑了:“原来胡老板也看好柳绝户,想在这上面押上一注。”

  胡雪岩并不承认:“我是商人,有利可图的事便去做!现在柳绝户不过拿下浙南二十余县而已,能否成事还早得很,我只是担心杭州府谷贱伤农。”

  谷贱伤农?这个理由找得极好,因此冯文镒也笑道:“如果顺利的话,今年柳绝户有可能在杭州府过年了。”

  “这怎么可能?”

  冯文镒告诉他:“如果不是我劝阻,他现在就已经拿下了宁绍两府。”

  “可是他现在连石景芬的金华府都攻不破啊!”

  虽然胡雪岩是王有龄面前的红人,但是冯文镒却不忌讳告诉他一点重磅消息:“演给外人看的把戏而已,现在石景芬手上连能打的亲兵都没有了,拿什么去守金华府啊!柳绝户想破金华府,半个钟点之内绝对拿得下来。”

  胡雪岩来台之前,还把金华府的坚守视作自己的一大凭仗,可是听到冯文镒这么说,不由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这个消息确实?”

  冯文镒笑了笑:“消息确实不确实?你也是见过今天交易所的情形,这公债高低涨跌,关健就在消息二字上,这天下间找不出第二个比这里消息更灵通而且更确切的地方!”

  “现在有什么事情发生,往往是我们比台州冼留守与高知府更早得到消息,别的不说,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行情看涨吗?”

  “不是陆子云在福建打了大胜仗又撤回来,还缴洋枪数百,磐石寨又有三桅帆船运来大批洋枪洋炮吗?”

  冯文镒笑了起来:“胡老板,你这就猜错了,这是第二等席位传播的消息,我们第一等的席位为什么几千两银子都买不到手,关健就在这个消息上!”

  第269章 机遇

  胡雪岩小小吃了一惊,他一向自许消息灵通,王有龄一有什么紧要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交易所,居然有这样的能量。

  象陆子云在福建的战事,磐石寨的三桅船,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不可思议,如果消息再灵通一些,那岂不是比官府还要灵通一些。

  而这样的公债市场,加上这样的消息灵通,结合起来的能量可是超出了他胡雪岩的想象:“现有什么紧要消息?”

  冯文镒有点得意地说道:“今天涨了九十个点,你知道这行情吧!其中至少有三十个点是我在收货,如果这事成了,那么绝对能破六!”

  破六就是票面价值的六成,现在虽然经过这么两个好消息之后,整个交易所的行情已经突破了五六,但是距离六成价值还有相当的距离。

  要知道,昨天收盘的时候,才是四成七而已,如果破六的话,这是公债历史上第一次突破六成的大关,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甚至能让许多台州的土财主激动地晕过去。

  “什么消息,能有这样的份量?”胡雪岩当即问道:“可惜来晚,不然我也进去玩一手!”

  他是典型的杭州商人,注重政治上的关系,赌性也很强,而冯文镒很神秘地告诉他:“今天这个消息如果成了,那么柳绝户就是一飞冲天,这公债也能涨上六成,我也多赚点零花钱,如果不成,我把赚来的钱赔出去,而柳绝户则是龙游浅滩的局面。”

  他这么一说,胡雪岩就更好奇了,难道柳绝户的虹军要攻打金华府,可不对啊!这金华府即使拿下来,也不过是增加一点利好而已,何至于狂涨到六成的价位。

  正想着,那边已经有一个长随在外面朝着黑道人笑了,黑道人向门边一让,这个长随就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告诉了冯文镒最新的消息:“玉环岛传来了消息,叶娘子和他的船队都已经出海了!”

  “出海了?”

  等长随一退,那边胡雪岩当即问道:“出海?去哪里!是宝顺轮!”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叶娘子出海,肯定要找宁波府的那艘宝顺轮。

  这一艘宝顺轮的利润让他都眼红,就这一艘二手的西洋明轮货船,装上了两门六十磅的线膛炮,居然卖出了十四万两银子的高价,天知道这其中经手的杨坊捞了多少回扣。

  他虽然经手了许多大买卖,但是从来没有一桩生意能象杨坊这桩生意这样大赚特赚,不过现在这艘没有形成战斗力的宝顺轮,确确实实是虹军在海上最大的威胁。

  虹军的军火完全依赖于海上的走私,根据他在杭州府听到的传言,何桂清有意让定海镇的水师出洋巡逻,但是这些定海镇的水师早已经习惯了窝在海港里,根本不敢出远洋,甚至总兵哭着说道:“中丞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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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他们不出海,但是每年巡洋经费却是照领不误,而且还从南北两帮商人那里每年抽几万两银子的护航费,但就是不出海,不敢与海盗一战。

  在这种情况下,这艘宝顺轮就成了何桂清最大的凭仗,虽然现在中枢有很大压力,而且华人购买火轮是史无前文的事,但是何桂清顶住了压力,就想这艘船不但能肃清北洋,而且还能断绝虹军在海上购买军火的来源。

  他虽然是商人,但是对于经营西洋火轮船也很有兴趣,跟一个洋人技师仔细探讨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结果这个洋人告诉他:“光凭这一艘宝顺轮,就能把整个大清朝的水师都轰到水底里去了!”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根据他的了解,这艘宝顺轮的火力似乎很贫弱,只是首尾加装了一门六十磅的线膛炮而已,然后是水兵拿着一些米尼步枪直接射击而已。

  结果那个洋人说了:“别看宝顺轮只有两门六十磅线膛炮,可那是六十磅的线膛炮,威力极大,中国沿海的中国货船、战船,没有一艘能经得起这六十磅炮一炮,没错!一炮下去即使轰不沉,也是灭了半船人!”

  胡雪岩后来找人问了问,才知道现在的中国战船上,即使加上洋炮,顶多装些四磅、六磅甚至是二磅的小炮而已,最大最大也就是十二磅的火炮,这宝顺轮能装六十磅的线膛炮,那威力强到什么程度了。

  而且更夸张的是这宝顺轮还是用蒸汽机作动力,风雨无阻,大海大浪如履平地,战时一开,中国沿海的这些战船,如红单船、大米艇,即使想跑也跑不过蒸汽船,更要命的是宝顺轮抢位上太占优势,随随便便都能抢到上风的位置,就是打不过也能玩游击战术。

  那个懂行的人告诉胡雪岩:“要击破宝顺轮这样的火轮船,也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人命去堆,把明轮打坏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那蒸汽机启用至少要一个钟点,如果抢在这蒸汽机升火之前先攻,还是大有希望的!”

  现在想起这艘宝顺轮,胡雪岩不由叹了一口气:“早来一天就好了,怎么也调几万两银子来博一博!”

  而冯文镒则是笑了笑:“现在是来不及了,咱们出去一起看看行情!”

  “好!”胡雪岩当即现学现卖:“这次叶娘子能不能取胜的关健,就在宝顺轮能不能及时升火吧!”

  “是啊!”冯文镒笑道:“胜负就看这一着了!”

  到了外面的交易大厅,胡雪岩就坐在冯文镒身边,时不时偷学些东西,约莫过了三十分钟,公债的行情突然往下走。

  胡雪岩先是一纳闷,再看到冯文镒稳坐钓鱼台,当即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消息传出去了!”

  比起这些外围的商人,第一等席位上的这五家强人,都是提前了至少半个小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因此冯文镒才如此波澜不惊。

  只是行情一直在往下跌,冯文镒跟黑道人说了两句,他们就开始在市面收货了,虽然行情已经跌破了五五万,但这也算是历史新高,风险很大。

  很快就从宁波府用信鸽传来了消息,这传灭的消息让整个交易大厅都震奋起来:“叶娘子从宁波港外杀将过来,宝顺轮尚未生火!”

  这确确实实让整个交易大厅都狂热起来,而且这个消息的后半段也令人兴奋:“布兴有的广艇不知去向,一向在宁波港外做护航生意的葡萄牙人也消失无踪!”

  头等席位上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大家很快就明白了真相。

  这次去攻打宝顺轮,不仅仅是叶娘子与虹军一家的意思,背后还藏着布兴有与葡萄牙人,要知道这宝顺轮一投入使用,就等于在他们的铁饭碗抢食吃。

  布兴有主要依赖护渔上的收入,还好一些,可是葡萄牙人的那么多艘三桅大帆船,一年从宁波府的商人那里拿走七十五万银圆,这宝顺轮一开,他们的收入至少减少了三分之一。

  因此大家不是恍然大悟,就是连连惊叹,胡雪岩也说道:“宝顺轮来不及升火,可惜了,可惜了!”

  冯文镒却依旧波澜不惊,他笑道:“今天如果能破六的话,是能多拿点零花钱了!”

  破六未必,但是从宁波府用信鸽和快船传来的消息让整个交易大厅都活跃起来,只是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却传来了一个真正的坏消息。

  有一艘向台州府传递消息的快船出了宁波港不远,就发现布兴有的船队已经又杀回来了,刚好堵在宁波港的大门口。

  这是一石二鸟之策啊!

  先是头等席位的众人发生了恐慌,接着外面的大厅也到处在传递着这个消息,许多人都慌了神,行情刚刚冲破五六零,然后又一路下跌,接连击破五五与五四,眼见就要往五三折上冲了。

  冯文镒倒是气势十足,在得到这么明确的坏消息之后,他当即朝着黑道人说了一句:“进一批货,能收多少是多少!”

  只是冯文镒个人的救市行动挽不回整个大盘的下跌,很快就冲破五三折和五二折,大家对叶娘子能否胜利很不看好。

  要知道宝顺轮上毕竟有两门六十磅的线膛炮,虽然宝顺轮来不及升火,但是毕竟这两门线膛炮备有旋转炮架,到时候叶娘子的船队肯定会受些损失,可是等他杀败宝顺轮的时候,却会发现布兴有会从他们的背后杀出来,到时候叶娘子的船队必然会遭遇掺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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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得利的只能是布兴有而已,因此行情一路走低,连五一都被突破,眼见就要跌到五成以上了,那边浙江实业银行终于出手了,他们开始在市面上收购公债,企图维持着五成的底线。

  而他们的总掌柜也亲自到冯文镒这边过来,向冯文镒表示感谢:“冯大少,今天是太谢谢你了,您这次仗义之举,我们台州实业银行都记在心底!”

  只是正说着话,行情一路跌破了五成,实业银行出面救市都撑不住,那数字如泻洪一般往下走,总掌柜的脸上很难看,冯文镒却还是很从容地说道:“没事,我到台州来这么多日子,哪一天不同你们合作愉快!”

  “就怕跌破四七了!”张伟超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昨天收盘是四七!”

  只是刚说到这,那边一直观察行情的胡雪岩却说了一句:“冯二少,我也拿点钱出来托市可好?”

  第270章 悬机

  胡雪岩这话一出,那边冯文镒还没反应过来,张伟超作为浙江实业银行的行长,却是赶紧握住了胡雪岩的手说道:“好好好!如此甚好!不知道能调来多少头寸!”

  他作为实业银行的第一把手,能调度的资金量相当惊人,但是象现在这个时候,拿一笔钱出来救市没问题,如果把市场上的公债都收到银行手里,那么这个公债市场也等于是完蛋了。

  现在冯文镒虽然在全力收货,但招架不住惊人的抛盘,眼见冲破五折以后一路下跌就要冲破四七了,他正考虑用什么更激烈一些的方法,这位冯文镒身边的商人就解了燃眉之急。

  冯文镒倒是说了一句:“胡老板,现在风险很大,你得考虑清楚啊!”

  胡雪岩毫不顾忌地说道:“风险大,利润才大,何况现在这个时候,张老板与冯二少都需要我出手帮衬一下,那我怎么能坐着不动了!”

  他仓促之间从杭州府秘密潜入到台州府来,身边没有带多少现金,因此他朝着刘志远招了招手,那边刘志远与申天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胡老板刚来片刻功夫,就已经同冯大少与张伟超拉上了关系,果然是有资格坐在第一等席位的强人啊!

  胡雪岩说得很痛快:“刘掌柜,申老板,麻烦一下两位,现在我觉得行情不错,想要收一批货,但是手上没有现银,只有几张庄票,麻烦几位帮我兑成了银子!”

  刘志远的米行与胡雪岩的钱铺一向是联号关系,双方的庄票可以在对方的铺子内进行通存通兑,因此刘志远当即答应下来:“要多少?现在都是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