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145部分
作者:浅吻转角爱      更新:2020-11-20 20:35      字数:11506
  的杜金婵,除此之外刘三娘也能当半个家,现在刘三娘看着车外吹来的春风,心情也荡漾起来:“金蝉,你肚子也得好好争气些,这次临行的时候,陛下可是在你身子驰骋好几回,总得结个果吧?哪怕是个公主!”

  “三娘子!”杜金蝉没好气地说道:“陛下在你身上,又何尝省了力气,都怜惜我们这次回去,至少也得几个月时间,所以才特意临别一会,只是这成与不成,岂是我自己能定!”

  只是一想到那段荒唐日子,她脸上已经是一片酌红了,突然听到一骑奔来,马上的骑士快马停住了马:“杜娘娘,是不是要歇息一下!”

  “不歇息了,到湖州就可以直接上明轮船了!”杜金蝉很忌讳与外面的男人接触,要知道她这次出宫至少也要小半年的功夫,最怕就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你们帮我注意些就是!”

  这次护卫她与刘三娘出宫的除了从浙江省军区调来的一个警卫排之外,还有由太平军广西女兵组成的一个警卫班,她们挤在前前后后的马车上,还有两个会骑术干脆就在马车两侧死死盯着,只是她们可担负着监视她与刘三娘的责任,这些女人以前是拜上帝教的狂热信徒,充当藤牌兵和清军亲自交战,现在则成了夏国的女内卫,她们什么时候都不放弃监视杜金与刘三娘的企图,杜金婵觉得自己甚至连一点隐私都没有。

  但是她也知道这是自己自找的路子,自从献出那一把剑之后,她就没回头路可走。

  现在那把曾经用来保卫她贞洁的短剑就挂在她的腰上,只是现在这个一丈长的短剑已经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淮北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旧捻军与他们的军属、乡党的最高象征,只要这一把短剑一出,就立即调集起数千名甚至上万名“黄淮建设兵团”的老兵。

  杜金婵用眼睛死死地扫了这把神奇的短剑一眼,刘三娘就咯咯笑了起来,她可知道这把短剑还有其它的用法:“想他了?”

  “不想回去!”

  江南好,江南乐,即使在深宫之中,她也愿意留在江南,不愿意重回雉河集,那代表许多已经决裂的过去:“我有些不明白,区区李昭寿,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来!”

  李昭寿并不是淮北本地的大捻首,他是安徽与河南交境地区的捻首,穷苦出身,历史既有揭杆而起的历史,也有降清的历史问题,但总体而言,他带领的捻众不算特别多,而且在上一轮改编之中,柳畅既然亲手批了一个“此人不可重用”,无论是冯思贤还是其它人,都不敢重用这位李昭寿,事后只安排了一个副营长而已。

  而李昭寿觉得一个正规军的营长都无法接受,更不要说是“黄淮建设兵团”这种亦兵亦民的存在,因此直接带了百来名亲信出走,其中还同接受改编的捻军发生过几次接火。

  但是杜金婵了解的李昭寿也仅限于此,她不明白,为什么柳畅要让她与刘三娘大张旗鼓回淮北?

  刘三娘的活动能力比杜金婵强得多,她很快就说出事情来:“一个李昭寿,身边也不过是千儿八百号人而已,可是最近情报部门弄到了一些情报,我们马上就要同俄罗斯人接火了,可有些人不安于位,准备出来闹一闹!”

  “老捻子?”杜金婵已经明白了:“是谁?”

  旧捻军除了较为精锐的队伍经过几个月的整编之后,调入了河南战场之后,其余大部分都是就地遣散,还是留其较精锐万余人编成了“黄淮建设兵团”,但是二三十万捻子只留存区区万人及他们的家属,自然在整编中有许多纷争,有许多人失意。

  “不知道!”刘三娘回答道:“但是如果没有某些人纵容的话,李昭寿怎么能活动到现在?”

  “嗯!”杜金蝉已经明白过来了:“那我们到合肥以后,一切都听冯思贤的,他让我们怎么办,就怎么办……”

  “就怕除了我们捻子之外,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刘三娘说的是心底话,虽然淮北由于几年的捻乱而搞得一塌糊涂,但是在凤阳附近就有她的老班底,上次改编的时候,她使尽全部手段将自家的班底编了一个半团,别的队伍可以信不过,这支队伍是可以信得过的。

  何况就是两淮的老捻子全部反了又能怎么样,当初张乐行捻众二三十万都拿虹军没办法,何况是现在伤筋动骨的捻军余部,更不要说,根据刘三娘的了解,黄淮建设兵团这支旧捻军中最重要的屯军部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杜金婵也明白过来:“三娘子,你是指淮北之外?”

  “没错……俄罗斯人也蛮用心啊!”刘三娘说道:“听说最近有个清妖大将跑去投奔他们,而他们也派了许多人南下!”

  河南、山东、河北都是中国传统秘密社会最为泛滥的地区,以后义和团在山东、河北泛滥成灾,自然是有其社会基础,而现在虹军虽然大致平定了这些地区,却有着一股暗流潜伏。

  在中国任何一个朝代的初期,这些地下教门都趁机兴风作浪,掀起无数波澜来,更不要这其中还有华北最为传奇的八卦教系统,这个系统终清一世都是清政府打击的重点对象,也多次掀起了几次大规模的民变,山东的王伦清水教起义,嘉庆十八年的天理教起义,都是这个八卦教的变种。

  杜金婵经刘三娘这么一说,也是明白过来:“那好,我们到了合肥,一切就听冯思贤冯督军的。”

  她虽然人在杭州,但是对于捻军旧部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现在整个捻子已经彻底分化了,虽然大乱方定,淮北仍然有不少地方是一片兵荒马乱的迹象,但是久战思定,李昭寿再怎么鼓吹,也未必能得起多少捻军旧部来。

  只要自己到了淮北,随便讲几句好话,再替捻军旧部争取一下利益,想必一切都不成问题。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合肥城外时候,她还在想着怎么替老捻子争取一下利益,至少战争形成的几万名孤儿,冯思贤得管一管吧?

  只是没等船靠稳了,那边冯思贤已经带着杀气跑过来:“杜娘娘,刘娘娘,早等着你们来了,李昭寿与苗沛霖反了!”

  第544章 任化邦

  “苗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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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金蝉对于这个名字并不是特别熟悉,她询问道:“这人是谁?是捻子吗?”

  “凤台人!”刘三娘比她更熟悉一些:“不是捻子,是民团,是咱们捻子的死对头!”

  历史上苗沛霖是一八五六年才起事,而在这个时空,由于虹军的冲击,他的民团并没有搞成历史上那个规模而已,也难道杜金蝉对他一无所知,只是冯思贤脸色不好看:“两位娘娘,苗贼起事的责任由我来承担,现在是尽快借剑一用,把黄淮建设兵团弹压下去才行!”

  他是有苦说不出,要知道柳畅说过李昭寿不可重用,但是对于苗沛霖也有相近的说法,不过冯思贤并不把这当作一回事,在他眼中苗沛霖精明干练,是整个安徽一等一的人才,因此他特意把苗提拔为蒙城独立营营长。

  要知道虹军之中的人事任命,师旅一级都必须由柳畅决定,团一级也要上报备案审核,但是营以下的人事,冯思贤有充分的自主权,因此冯思贤在这上面也打个马虎眼,可没想到现在苗沛霖与李昭寿联合起来,很是掀起一番风浪来了。

  “现在蒙城已经失守,凤台也告陷落,贼众不下万余,淮河两岸捻子溃兵,颇有因势而起的迹象!”冯思贤说明了他的理由:“为了平定这次变乱,要请两位娘娘手上的宝剑一用,只要这剑到了雉河集,想必捻众也就心服了!”

  “不行!”杜金蝉有自己的主张:“这怎么能行!我得亲自去一遍雉河集,不到雉河集我不放心!”

  冯思贤见到她很是固执,声音也大了起来:“两位娘娘,我这是为你们着想,现在淮河两岸已经是一片混乱,如果两位娘娘有什么闪失,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请两位娘娘务必安安稳稳在呆在省城,千万不能出了任何意外……”

  刘三娘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把剑有什么用!关健是杜娘娘到了雉河集,她一人到了雉河集,胜过一团精兵,冯督军你大错特错了!”

  被一个女人说自己大错特错,冯思贤性子再好,也有几份火气,他当即说道:“我怎么大错特错了!我是为你们安全的着想。”

  他作为一省督军,已经知道现在黄泛区的实际情况,比所有想法中的还要差一点,不知道有多少捻子和溃兵想要顺势而动,而且他还有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何况现在河南匪帮,似乎有回窜淮北之势?”

  杜金蝉第一时间明白了这是指什么:“老捻子?”

  “没错!”冯思贤语气深重地说道:“这一次变乱,不仅仅局限于我们安徽一省,山东河南陕西皆有变乱,众至数万人,而那位有回窜淮北的迹象,我已经派了薛支队长去堵防!”

  刘三娘却是问了一句:“薛支队长是谁?”

  冯思贤当即不假思索地说道:“薛之元,怎么了?”

  刘三娘当即答道:“冯督你实在是大错特错,这又是一个李昭寿,又一个苗沛霖!”

  她虽然对于薛之元这个人物不熟悉,但是她迷信柳畅的评价,柳畅一提起薛之元其人就是一句话:“冯思贤用错人了!”

  冯思贤却是强行镇静道:“薛之元是皖省大将,三娘子何必这么恶毒攻击!”

  “观其人,察其行!”刘三娘说得很简单:“就看这位薛之元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向两位娘娘保证,薛之元必不至误事,他身边有两个步兵营,虽然都是新建的队伍,可都是……”

  他话还没完,那边已经有人飞驰而至:“督军大人,薛之元在淮北投捻贼了,幸好支队各营连干部皆赤心热血,将半个支队带回来了!”

  冯思贤这下脸色真是难得要死:“这怎么可能!”

  雉河集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荣,过去这里是捻军的中心,捻子只要发了财,那就会把战利品拿到这里分配,按照大捻首拿得最多,小捻子拿得最少,很多是几个捻子把战利品拿得干干净净。

  可是现在捻子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有黄淮建设兵团这么一个建制,而且只有捻子中最合眼的队伍才能加入建设兵团,其余都是就地遣散务农,因此兴盛一时的雉河集不再是淮北的政治中心与军事中心,大家想要弄点好东西,还得去毫州。

  只是今天雉河集的情形却大不一样,往日那些风风光光的大捻首都赶过来了,还有许多小股的捻众,把整个雉河集都挤得水泄水通,导致驻守在这里的黄淮建设兵团第十二团变得十分紧张。

  十二团除了团部驻守在雉河集之外,只有一个步兵营驻扎在这个大集镇,其余的营连还分驻在各地,现在这架势涌到雉河集附近的捻子怎么也有三四万人,凭借着这么点兵力,很难弹压下去。

  带队的团长任化邦觉得这样下去肯定要完蛋,他过去曾经被捻众架起来一次,现在可不想再被人架起来造反了,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有身份的人啊!

  只是传来的都是些坏消息,李昭寿和苗沛霖在蒙城、凤台等处点火,附和的捻子非常多,据说已经有万余人,甚至连一些地方豪强都附和他们,更要命的是传说张乐行要从北面打回来,要杀回雉河集。

  这可不是几个地痞流氓的问题,搞不好整个淮北都糜烂,因此他不由蹙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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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是捻军的核心将领,可是自从去了一趟杭州之后,他的想法大为改观,已经不再认为象捻军这样的旧式农民武装有任何胜利的可能,人家不再是那种旧式的清军,而是已经武装到极限的新锐部队。

  别的不说,光是米尼步枪这一项就完全压制了捻军的全部优势,更不要说象第一军那样的主力比乌合之众的捻军要精锐得多,何况别看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团长,可是在雉河集这一亩三分地,要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光是小老婆就纳了四个,有这样的身家,谁愿意当苦哈哈的捻子。

  但是他更担心被大伙架起来,自从受抚之后,原本的捻子苦哈哈就完全被分化,进入正规军的几个步兵团、骑兵团、独立步兵营现在是混得最好,他们不但军饷好,而且装备也被换过了,许多人都准备冲上师旅一级,他们回乡的时候风风光光。

  至于黄淮建设兵团,虽然不是国家经制之兵,可是看任化邦这模样,也知道是混得挺不错,虽然以前在外面抢吃扮喝,看起来日子不错,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风险太大,现在象任化邦坐镇雉河集,可以说是在淮北都能横着走。

  有这份家业,任化邦是万万不愿意重操旧业,但是几万老交情的捻军云集在雉河集,任化邦也觉得拿不出什么主意:“杀杀杀……除了杀之外,还有什么好法子?”

  他已经去省城去请了冯思贤尽快把代表捻子受抚的那把短剑请来,只要那把一尺有余的短剑送到,他说话也有些底气。

  只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那把短剑到了又能怎么样,现在外面几十万捻子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捻子之所以起事,还不是被逼反的?

  现在黄淮建设兵团的老捻子加上他们的家属至少能够维生度日,听说还准备把他们一部分人转移到南通那个好地方屯田垦殖,大家都不大愿意重操旧业,可是黄河夺淮的事实摆在这里,整个淮北日子都是苦哈哈的,他们怎么能不反?

  真不成就当黄天霸吧!任化邦只能把这样的想法压到心底,他大声说道:“找两个卫兵来,我们出去,和老兄弟们见见面,请他们照应我个面子!”

  事到现在这个地步,任化邦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想必他们也能记得当年的旧交情……”

  可是三四万人,保不定其中与任化邦有旧怨的人,因此他新娶的小老婆就拖住了任化邦的手脚:“老爷,老爷,您千万不能出去,千万不能出去!”

  “我不能不去!”任化邦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从小老婆们的手脚之中逃了出来,他鼓足了勇气,想要冲出团部,可是一想到对面成千上万的捻子,胆子不由寒了三分。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被众人架在火上烤,当初张乐行也不愿意造反,纯是被穷兄弟们架起来,但是一想到现在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不由一咬牙,重新冲了出去:“老捻子,我是……”

  只是一出团部,原来几乎围得雉河集水泄不通的捻子都已经散去了,他看到眼前空荡汇的一片,倒吸了一口冷气:“出了什么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可不相信这几万捻子会那么好意,甚至不用他现身,就自行散去了,他发足向前狂奔,捉住每一个遇到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得到了明确的消息:“杜娘娘已经到了雉河集!”

  第545章 陈情

  杜金蝉已经来了雉河集?

  任化邦先是一喜,然后心都吊到嗓子胆了,杜金蝉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如何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任化邦可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命令,命令,立即组织一个步兵连,没错,带足全部兵器,跟我来,护卫杜娘娘,千万别让杜娘娘有什么闪失!”

  杜金蝉可是整个捻子服从于柳绝户的象征,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那整个淮北都有可能陷入全面内战之中,而根据任化邦的经验,不管淮北的捻子有多么强大,最终还是斗不过柳绝户。

  他担心杜金蝉有过不少仇家与对手,更不要传说河南归德郜家已经派死士到雉河集刺杀建设兵团的要员,他咆哮着:“保卫杜娘娘,不然,柳绝户……不,是陛下绝不可能放过我们!”

  “上刺刀,实弹!”一个全副武装步兵连在几分钟之内就拉了出来,荷枪实弹以战斗队形展开,他们还没出雉河集,就已经听到零零星星的枪声,任化邦的脸绷得很紧:“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而在几里地外,刘三娘已经握紧了手中的一对左轮手枪,只是她看着车外一重又一重的人浪,又重新把这两把左轮手枪放下来,围上来的捻子太多了。

  起初还只能用成百上千来形容,到了后来黑压压地一重又一重,也不知道淮北的土地怎么能生出这么捻子来,他们或是拿着小枪、抬枪,或是拿着冷兵器,或是徒手,都把眼睛注视着这个薄弱的车队。

  刘三娘眉头紧锁,现在车队的护卫武力弱得出奇,除了从杭州带出来的一个警卫排之外,就只有一个全部由女兵组成的内卫班,虽然装备不坏,但是这些女兵能不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谁也不说不准。

  倒是警卫排老练得很,他们一看到形势不对,就用刺刀、枪托和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墙,挡住涌过来的洪水去路,而情形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捻子涌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要见杜娘娘!”

  “请杜娘娘和三娘子替我们主持公道!”

  “杜娘娘,您再不见我们,我们就只能揭杆而起了!”

  “三娘子,咱们都是凤阳人,怎么也要相互照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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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一点火星都掀起无数风浪,现在连刘三娘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倒是杜金蝉起初被这样的场面吓得面色发白,现在倒是稳下来了,她抓紧了自己腰间的短剑,告诉刘三娘:“你把枪收起来,几发子弹解决不了大问题!我下去见他们。”

  “这可不好了!”刘三娘觉得头皮发麻:“万一出一个象刘饿狼那样的捻首怎么办!”

  “只要是捻子,都得听我这把短剑的!”杜金蝉已经不等摆好踏凳,就直接下了马车:“把枪收起来,都把枪收起来!”

  警卫排很规矩地将枪收好,但是对面成群结队的捻子却不听从杜金蝉的指挥,他们一看到杜金蝉露面,当即发出了一阵阵狂呼、怪叫和尖啸:“杜娘娘出来了!”

  “没错,就是杜娘娘!”

  “杜娘娘,给我们这些苦哈哈一个公道吧!”

  看着对面乱轰轰的场面,杜金蝉心中也完全无数,她甚至觉得自己踱不住脚步了,她这样的女子可是陷身于一群恶狼之中,这该怎么办?

  场面越来越混乱,只要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擦枪走火,事实连许多捻首都弹压不住局面,警卫排的人墙被一步一步地往后压缩,眼见他们的后背就要撞到杜金蝉了,杜金蝉这才拔出自己护身的短剑,剑锋就划过自己雪白的脖颈上:“都给我静一静!都给我静一静,谁是带头的!”

  原来一片混乱的捻众们被杜金蝉脖子那带着血滴的短剑吓住了,许多捻首不由自主地叫道:“向后退,向后退一退,杜娘娘,我们有话说!”

  捻子就是一群极度混乱之中还带着自发形成秩序的团体,有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捻子们向后退了七八步,总算给杜金蝉一个说话的空间:“兄弟们,我杜金蝉回来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就说吧!”

  原本以杜金蝉与刘三娘的规划,是准备先到了雉河集,掌握住任化邦的一团人,才同这些过去的战友摊牌,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没想到雉河集就被堵住了,甚至差一点演变成暴乱。

  只是杜金蝉脖颈那利刃上的血滴让许多捻首都冷静下来,杜金蝉如果死了,那整个黄淮之间就是无尽的杀戮与地狱,那位柳绝户可不象杜金蝉这么好说话,因此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杜娘娘,地里养不活人,咱们一家三口要吃饭!”

  “杜娘娘,县里人看不起我们当过捻子的,怎么办?”

  “进兵团的捻子撑死,咱们没进的饿死,您给主持一个公道啊!”

  “咱家的地被老牛会占了,这该怎么办?”

  “婆娘没了,孩子不见了,杜娘娘您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咱们要一个公道!”

  “咱家里揭不锅了!”

  几百个几千个声音就在杜金蝉的耳边回荡个不停,杜金蝉根本听不清要与谁先交谈,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已经大声叫道:“抓住他!”

  “该死的浑账!”

  “这不是捻子,这是刺客!”

  却是有人看到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刺客想要借这个时机动手,却被这些混了不知多少年江湖的老捻子识破:“绑起来,先打个半死,然后扔给任化邦就是!”

  杜金蝉也知道今天就得把问题应付过去,这两三万人就堵在车队四周,时间一长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找几个代表来,找几个代表,把你们的要求说一说!”

  代表的推选颇费了些时间,即使这其中有不少在淮北有头有脸的捻首,可大家相互不服气,谁也要替自己在杜金蝉争取利益,磨破了嘴皮也不肯退让,要知道去年的改编就证明了一点,谁能在杜金蝉身前说上话,最后就能有实实在在的利益。

  因此吵了好一会,已经推出来了十几个代表,还有些差强人意的捻首在替自己争取着一个名额,那边刘三娘已经嚷出来:“选出来的代表先过来,金蝉好说话,我家那口子就不一样了!”

  一听到柳绝户这个凶名,这些捻首就吸了一口寒气,他们觉得脖颈上一凉,赶紧一面越过了人墙,一面又组织了第二道人墙以维持秩序。

  他们对柳绝户惧怕得很,一到杜金蝉身前就跪了下来:“请皇帝陛下开恩,请杜娘娘开恩,小的们之所聚众于雉河集,实在是没有出路,不得已向官家陈情,绝无聚众造反之理!”

  杜金蝉听到他们这么说话,心中稍稍宽了心,她终于把短剑从脖颈上放了下来:“都是黄淮之间的英雄汉子,陛下也听过你们的名字,都希望您能报效国家,只是你们为何聚众滋事,要知道冯思贤可有精兵在手,你们这般可是太阿倒持,自寻死路!”

  这些捻首一听到杜金蝉这么说,脸上都带了笑意:“还望娘娘怜悯,娘娘怜悯!”

  他们很快就说出了他们遭遇的苦处,自从去年淮北二三十万捻众受抚,整个捻军已经被彻底分化成三个团体,最精锐的骑兵与步队直接被改编入了虹军最精锐的第一军,虽然要执坚被锐,攻城略地,但军饷丰厚,机会最多,许多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为虹军中的中低级军官,连同他们的家属都最受政府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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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其余万余人连同他们的家属都被改编为黄淮建设兵团的十四个团,这一批捻众总数不下三四万人,虽然军饷不算丰厚,但是发下来的一份军饷勉强能维持一家三口维持生活,加上全家务工务农所获,尚足以温饱,因此这一次李昭寿、苗沛霖起事,兵团内部响应者甚少。

  至于其余的捻众就没有那样的幸福生活了,他们数目最多,遣散时虽然得到了一笔微薄的遣散费,但至多支撑一两个月,而整个淮河两岸在经受了多年的战乱之后,生产力已经大为退化,更不要说黄河夺淮之后,许多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旧有的家园。

  何况每一次战争之后的流民归乡,总会引来这样那样的问题,因此大部分捻众都处于穷困的地境之中,冯思贤虽然能拔出一部款项支援黄淮,但终究是杯水车薪而已。

  因此现在黄淮两岸已经形成了又一次流民大起义的条件,只是这些捻首并没有信心战胜虹军的精锐之师,他们甚至连战胜建设兵团的勇气都欠缺,又被下面的捻众架起来烤,因此不得不聚众雉河集,借着苗李之乱的机会向冯思贤示威:“只要给我们二三十万捻众一条活路,我们绝无造反的意思。”

  “没错,杜娘娘,大家只是想求一条活路而已,请冯督军多给我们淮北一点款项,让大家有钱买种子!”

  杜金蝉当即问道:“怎么?现在连种子都买不起了吗?”

  第546章 定策

  已经有人恶狠狠地接过了杜金蝉的话:“种子种子,就算是能买得起种子又能怎么样!”

  杜金蝉自已从小就干过农活,自然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即使买得起种子,可是到夏收之前,往往是农民一年最难度的日子,这就是所谓的春荒:“那……我这次是受了陛下之命巡视皖北,请大家……”

  “别扯什么柳绝户了!我们要的是活路,活路!”已经有一名捻首围了过来,口水差一点就喷到杜金蝉身上去了:“没错,我们就是想要一条活路而已,管什么柳绝户还是清妖还是张乐行,只要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就跟他干!要知道南面苏家集可是已经饿死人了!”

  “饿死人了?”杜金婵仿佛掉进冰窟一般:“真的饿死人了!”

  喷口水的这人是王怀义,他在捻军之中不是什么坚定份子,但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看不下去了:“没错,饿死人了,现在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杜娘娘,如果你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只能跟着张乐行一条死路走到底!”

  杜金蝉面对着这么多捻首围过来,任是她素来机智灵慧,现在也不得不说道:“诸位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官逼民反,雉河集从来不缺捻子,杀了一拔又有一拔!”

  这可真是一句实话,雉河集这个地方到了捻军平定的时候,那是杀了好几拔,甚至到了连雉河集本身都易手好几回的程度,只是这个时候却有一个老妇人说道:“诸位大兄,请听我老婆子一句话,千万莫要反了!”

  杜金蝉扫了一眼,这老婆子能在这一群捻首之中,自然不简单,她问道:“是苏天福家?”

  苏天福是黑旗的总旗主,现在跟着张乐行在外面厮杀,这位似乎是他家中的母亲,这位母亲已经七八十岁,风风雨雨已经让这个老妇人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可是她直接就给一群捻首跪下了:“诸位兄弟,请给我们老苏家一条活路,再反了,我们苏家就要灭门了!”

  她这样的女人,可以说是战争最大的受害者:“没闹捻子之前,我们老苏家人丁兴旺,虽然遇到灾年,总是吃不饱饭,但好歹也能过个日啊,他们兄弟三对我这个老婆子也孝顺得很!”

  杜金蝉和在场的捻首继续听着这位老太婆说着过去的往事:“我们家里是回人,也只有一分多地,所以天福他也不靠种地为生,贩羊贩出了几百头羊,足以温饱了,可是后来你们把他架起来,咱们苏家就完了……”

  老太婆讲着苏家的血泪史:“咸丰四年,他兄长没了,咸丰四年去了两个孙子,咸丰六年,他弟弟又没了,我们家就这么三兄弟,现在只剩下一个天福在外面生死不知!”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再说我们苏氏一族,号称是四十多个村子都是我们苏氏的,可是现在剩下了多少?能凑足二十个就不错了,死的死,伤的伤……”

  对于属于回部的苏氏一族来说,这确确实实是一场真正的灭顶之灾,大家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中的情况。

  从咸丰三年大规模的树旗开始,捻军与清军,还有最近的虹军,甚至是太平军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厮杀,这些战役中有些时候是捻军大胜,有些时候是捻军大败,捻军就象这皖北的星星草一般,被杀了一拔又一拔,也不知道被杀了多少捻子,可是这么大牺牲的背后是根本看不到一点点希望。

  “我老太婆有十一个孙子,可是现在就剩下两个还活着,你们现在若是闹捻子的话,是不是把老太婆最后一点希望都夺走了!”

  “求求诸位首领,不要再反了,切切不能再反了!”苏天福的娘亲哭着说道:“反来反去,说的劫富济贫,最后被杀的还不都是穷苦人!”

  看到她跪在地上求情,捻首都心有不忍,象王怀义就说道:“苏大娘,我们不是正向杜娘娘、刘娘娘陈情,只要柳绝户金口一开,咱们就能有一条活路,杜娘娘,咱们父亲乡亲都看着你,您若是再观望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活活饿死!”

  大伙儿这么一说,杜金蝉都流泪了。

  虽然她喜欢江南,留恋江南,甚至把江南作为自己的归宿,但是她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战斗在这里,这里的穷山恶水,让她无限留恋:“好……我拼了!”

  哪怕是事后被柳畅责怪,她也不愿意皖北再有人饿死,即使他们是如同野草一般的捻子:“我在这里许诺,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捻子如同无根的野草……三娘子!”

  “金蝉?”刘三娘的神情也很郑重:“你要用那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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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你们跪下接诏旨!”杜金蝉正声说道:“可不要胡说八道了!”

  “知道,是贞元皇帝!”王怀义赶紧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是什么柳绝户!”

  可是杜金蝉也知道这贞元皇帝并不是什么好称呼,历史上有过两个皇帝用过贞元的年号,前一个是唐德宗的年号,虽然前期有中兴气象,但是泾源之变不复当年壮志,而后一个贞元就不是好年号了,那是金海陵王的称号,这可是兵败采石的金朝皇帝可是天下笑话。

  只不过她也知道柳畅起于草野之中,对于这些细节并不在意,在与她的私下谈话之中,柳畅甚至还有夸赞过了金海陵王:“海陵王若真是史书中那般不中用,何以能饮马长江?此人非常人。”

  那个时候杜金蝉才知道柳畅并不象别人想象中的是山野草夫,对于历史掌故一无所知,她甚至怀疑柳畅是因为金海陵王的荒唐才特意取了这个年号。

  而这份诏旨同样有着柳畅的个人风格,简朴到极限:“兹有安徽毫州雉河集一地,新经战乱,屡受兵灾,饥民四起,特新设涡阳县……”

  这和历史上是一样,战后由于雉河集长期以来都是捻军的根据地,因此清朝特意在雉河集设置了涡阳县,后来成为安徽军事上极为重要的一个县,而现在柳畅只是将其提前了。

  柳畅的皇恩堪称浩荡,一口气就免除了涡阳县整整五年的皇粮,而且对于涡阳县的行政支出也有安排,第一年由中央全额补助,从第二年开始涡阳县的财政支出分别由中央与安徽省以七三开到六四开的比例逐次平摊了。

  听说要设置涡阳县,这些捻首都是一喜,要知道设立一个县城,又多年不在本地征收钱粮的话,对他们是有用,可是他还关心另一个问题:“杜娘娘,光设置一个涡阳县可不够用,大家都等着天降甘霖,这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救不了眼前的火!”

  杜金蝉当即答道:“陛下已经答应了,以涡阳县为中心,可以在黄淮建设兵团的编制之内再设立两个生产团……”

  两个生产团也就是千把人加上他们家属,顶多惠及三四千人而已,不过刘三娘话里的意思突然一转:“但是若是皖北诸位英雄能尽力报国的话,他们可以考虑向外移民!”

  “移民?”

  皖北是人多地少到极限的地方,即使是最反对太平天国是人口压力导致的学者,也不得不承认捻军是人口压力形成的自然反应,即使在经过几年的兵灾之后,人多地少的矛盾依旧得不到解决,何况皖北可以用穷山恶水来形容。

  “往哪里移民?是不是按照约定的向南通移民!”

  他们对于离乡背井有很多惧意,但是听说往南通移民,他们心中就十分欢喜,比起皖北来起,南通可以说是天堂,而柳畅之所以准备向苏北移民,就是想复制一遍民国历史的两淮垦殖,那可是近代历史上最现代化的农业经营,完全是以公司化体制运营,最终改变了两淮的经济面貌,也令张状元在南通人心中有着神一般的地位。

  只是柳畅现在的选择并不是南通,他选择另一个目标:“选择很多,台湾、菲律宾,但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是关外!”

  关外……

  王怀义第一时间就缩了缩脖子:“好冷……”

  一想到东北的天寒地冻他就有了退意,可是在场的捻首却有见识的人:“关外好,关外甚好!”

  他们知道关外是什么地方,虽然有天寒地冻,但也是一片真正的热土,沃野千里,有着数不清的宝藏,更重要的是自从清朝入关以后,就把整个关外视为自己的自留地,不许汉人出关垦殖,因此东北是极度的地广人稀,与皖北的情况形成了完全相反的对比。

  “好!关外甚好!”

  “关外真好!”

  这几个捻首一细说关外的实情,捻首的心都活络起来,那样的地方别说是安置下几千或是几万捻子,就是几十万捻子都没问题啊,更重要他们这些人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大地主,只是王怀义心眼多:“现在关外还不是陛下的地盘吧?”

  “迟早是王土!”

  王怀义当即一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