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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奈何作贼      更新:2020-11-24 13:22      字数:4165
  然后整个人嘟着嘴坐在那里。

  乖啦,我恐吓她,再不乖把你卖掉!

  她就抬起头,用这种眼神看我,瞪着我,凶巴巴的。

  然后跳起来,搂着我的脖子,撒娇道,爸爸,我看起来吓人吧?

  无可否认,当时她这样看着我,我没有感到恐惧。可是,心痛如绞。

  他们去睡了,音响,电视,统统不关。

  我一一关掉,突然看到一张碟片,是他们刚才买来的。

  《我的野蛮女友》

  她曾经无数次央着我陪她一起看,说实话,我实在看不下去,看到一半就跑去阳台抽烟,每次被她拽回来,我就开始假寐。到后来,我乘她不注意,把碟找出来,扔掉了。

  她看了无数遍,看得台词都背得出来,居然今天又找人看了一遍。

  这个疯子。

  收拾完客厅,我回卧室,刚要进去,他们那边房间打开,她打开门,笑嘻嘻地说

  老爸。

  干吗?

  借个套子。

  什么?

  借个套子

  ??你大爷!

  她呆呆地看着我,过了一会,低下头开始掰手指你是我爸,我大爷就是……

  我的眼泪突然流下来。

  那天晚上在我印象里有两个版本。

  在第一个版本里,我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瞪大眼珠望着天花板,任凭隔壁欢愉的尖叫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我跳下床,翻箱捣柜地找棉花,塞耳朵。

  不容怀疑,我是故意翻得惊天动地的,在翻弄的过程中,我脑中反复出现了一个被遗弃的怨妇的经典形象,头发散乱,动作迅疾且频率很大,还兼抽搐症状,如果你有看过尼古拉斯·凯奇演的《离开拉斯维加斯》,那会比较好理解一点,对,就是浑身发抖的那一种,最后我瘫在写字桌下,手里握着唯一找到的两片邦迪创可贴,上面还有一只小熊,一只小兔子。那是她上次从楼梯上摔下去,我给她买的,她觉得太可爱,不忍心贴。于是我把它们撕下来,贴在脑门上,呼呼喘气。

  在第二个版本里,隔壁是很安静的,好象很纯洁,但这安静在脑中变成了最最恐怖的声音,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在用什么姿势?没有声音,他们不会在台灯下研究杜蕾斯包装上的英语语法吧?

  老爸,这玩意好好玩哪。

  老爸,你戴这个不难受吗?

  老爸,这活象被人死死勒住脖子啊。

  老爸,会不会里面的血倒流啊?

  我走出家门,凌晨三点,到了女友家,灯还亮着。

  我敲门,她开门。

  又是一场相对。

  她讶异地看着我。

  能不能进来坐一坐,我说,突然发现自己嗓子都是哑的。

  你怎么了?她问,你哭过了?

  没有,我想抱抱你。我说

  那天晚上我是在女友家度过的,这是我生平最希奇的一夜。

  我住在分手的前女友家,原因是我被自己的前前女友从自己家活生生逼出来。

  讽刺吧,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

  女友为我铺床叠被,当然,好笑的是,她在为我打地铺。

  她睡床,我睡地。

  一旦分了手,最狭小的空间也要分隔出最远的距离。

  我躺在地板上,听着女友安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想与之共度余生。

  她睡得这么安稳。

  她会同意吗?

  她翻了个身。

  她翻身时呼吸的频率一点没有改变。

  她根本没有睡着,她在装睡。

  我想她会的。

  你会不会嫁给我?黑暗里我问她。

  你说什么?

  你会不会嫁给我?

  不会,永远不会。

  我心凉了下去,为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一字字道

  你太变态了,我不适合你。

  有没有人告诉你什么叫万念俱灰?那个时候我就是万念俱灰的。

  我本来与她有最温馨的感情,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看电影,一起逛家具店,经过钻饰店,她会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让我觉得,随时我牵她手进去,出来她就会是我的妻。

  直到有一天,那个19岁的女孩闯了回来,把我打回原形。

  那段过去,原本是恋人的私密,现在全成了险恶。

  我无法往前走,前路全被堵死。

  早上回家的路上看到那个男生和她正去上学,迎面走来,她朝我摊开手。

  什么?

  给我点钱。

  作什么?

  老去你家也不好,还是去开房。

  ok。退无可退,也就无需再退了。

  那一刹那,我决定正式应战。

  我微笑望着她,伸出手指抵住脑门那个贴着小熊创可贴的位置,笑。

  地狱一共有几层?

  我想,我和我的宝贝女儿很快都会知道。

  正文 第二章

  她怀孕了?

  是的。

  我心脏一阵痉挛,是我的孩子?

  是的。

  我闭起眼睛。

  电话里问:你是不是想问,那天晚上我们……,他笑了笑。

  我不喜欢女孩子的,他轻轻讲。

  全明白了。

  万死莫辞。

  在普通的故事里,我找到了她,我们幸福地在一起。

  对不起,这可能是你们想看的,却不是我想说的故事。

  我去了她学校,教务处的人说她已经办了退学手续,我到她寝室,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一空,空荡的床上轻轻飘动着粉红色的纱帐,那是学期开学时我买给她的。

  她寝室的同学说,她整理东西时,大家都问她干吗,她笑吟吟地说,搬到男朋友家去住。

  大家都羡慕地看着她,东西猜测。

  她同学嫌弃地看着我,仿若我是纠缠不清的第三者。

  我去了她跳舞的酒吧,所有人都说她辞职了,我不信,天天去那里等,我拽着新上任的dancingquenn,一相情愿地肯定她知道她的去向,然后我就被打了。

  我做得确然有些过分,我把那个女孩子堵在女洗手间门口,她不告诉我,我决不让她上台,她耸耸肩,拨了电话,过了会来了几个人,先是好言相劝,我朝他们翻白眼,他们拖着我往酒吧门口拉,经过一张台子,我抄起一个酒瓶,然后我就被打了。

  我爬回家,坐在家门前擦着眼泪一遍遍拨她手机。

  没有“您拨的用户已关机”,没有“您拨的是空号”,没有“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没有“您拨的用户正在通话,请稍后拨。”,什么都没有,就是无止境的空白。

  躺在地上,还在痴痴笑。

  明天她就会回来了吧,摇着我的胳膊说,老爸,我好饿。

  老爸,我出去逛了圈,还是喜欢你这里。

  我就这么痴痴笑着睡去,我把房间整理得很干净,我在门上贴着对联。

  上联是“欢迎你回来。”

  下联是“不许再走了。”

  看了看,对自己的书法很是满意。

  三个月后我撕掉对联。

  揉成一团,放进嘴里使劲咽,最后趴在马桶边干呕。

  我大病一场。

  睡梦中常见一个华丽的景象。

  一个婴儿在天花板上缓慢地爬,转过脸来,面容与她一般无异。

  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一年后的一天,我有事坐出租车路过一个师范学院,我靠在车窗,远远看见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背影。我连忙叫司机停车,我冲下车,追上去一把拉住她。

  回过头,是个陌生的女孩子。惊恐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放开。

  她笑了,认错人了吧。

  她要赶去一个地方,打不到出租车,为了抱歉,我送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车,我留下了她的电话。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她后面保持一段距离走着,因为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背影,我常常痴痴地望着那张背影,然后缓缓走上去,搂住她,对她说,别离开我。

  她摇着头笑,傻孩子,我不离开你。

  她25岁,叫我傻孩子。

  渐渐地,走在一起时,我离她的背影的距离越来越短,当我们终于可以并肩走着,而我转过脸和她说话时没有一丝怀疑时,我向她求婚了。

  我确实是爱她的。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不爱她。

  爱只是一个词,内容千差万别。

  我不这样爱你,不代表我不爱你。

  婚礼很简单,然而我们却异常幸福,我没有问过她的过去,她曾与谁恋爱,她也没有问过我有什么过去。

  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在一个幼儿园兼托儿所的所在教授小孩子。

  我辞去工作,开了一个广告公司,渐渐居然也招了些人来,添置了一部车。

  周末,便与妻开车去近郊,归来时买些当地零碎杂食供奉她的同事,我的员工。

  时间,就是这样慢慢过去的,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最最隐秘的地方,隐秘到自己都不敢翻动,也不敢销毁。

  婚后的四个月零三天,如往常一样,我去接妻下班。

  妻正在和一个穿着长裙,化着淡装的女子聊天,他们并排坐在绿色的小长木凳上。

  一个小孩子在他们四周调皮蹒跚地跑来跑去。

  妻看到我,笑着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我一动也不敢动,呆呆望着她。

  我的女儿,她不再扎着马尾,长发流泻下来。

  震惊从她眼眸中一闪而过。

  你好,两秒钟后,她礼貌地伸出手,淡淡笑道。

  小孩子摇摇晃晃地抱着我腿,牙牙地唤,爸爸。

  笑得春光灿烂。

  妻笑起来。

  那不是你爸爸。

  那年,我29,她21。

  如果你日夜思念的人在你面前,你只能装作完全不认识她,是什么感觉?

  因为她装作不认识你。

  我甚至怀疑她从未认识过我。

  她爱怜地撸撸小男孩的头发,抱起来朝我们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开着车,带妻去吃饭,不经意问。

  那是谁?

  哦,她很漂亮吧。

  是哎,我嬉皮笑脸地望着妻,不过及不上你。

  于是妻满足地讲起了她的来历。

  前两个月一天,突然看见她隔着幼儿园的栏杆,无限贪婪地看着,我回望她。

  她朝我笑笑,我请她进来坐。

  过了两天,她带了那个孩子来。

  她似乎很忙,总是周末来接他,平时都归我们园照管。

  妻的幼稚园有日夜寄宿的一项服务。

  类似孤儿院。

  那多少次我去接妻时,我的孩子正在我边上玩着积木?

  我极疲倦。

  累了吧,早点回去吧,妻温顺极。

  晚上,我抱着妻,一次次进入她,流着眼泪。

  妻摸着我的脸颊,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爱你。

  礼拜一,我离开公司去了那里,妻只是惊讶我怎么给她惊喜,没空顾我。

  我找到那个孩子,问他妈妈好吗。

  他只是笑着唤爸爸。

  似乎妈妈只教过这一句。

  第二个周末,我早早等在那边,她抱着孩子与妻出来,似乎与妻很谈得来。

  望见我,朝我点点头。

  不如回家一起吃个便饭。我提议。

  妻极热烈地赞成,搂住我。

  我老公做的鸡翅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