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空山不见人
作者:之子知鱼      更新:2019-11-29 23:56      字数:8894
  军令如山倒,无论姜若内心是如何地草泥马奔腾野蜂飞舞,也只能带着这个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的四人小队硬着头皮上。

  戴着防毒面具本来就很影响视野,再加上疯狂的瓦斯弹,眼前白茫茫一片,三十步雌雄莫辨五十步人畜不分。

  判断队友位置完全靠声音。

  很多时候一个人为了表示自己对一条路很熟,总会说“我闭着眼睛都会走”。

  事实证明闭着眼睛不行。

  再一次平地摔以后,周周拒绝爬起来:“我们匍匐行进吧?”

  不是养猪表示反对:“我们已经落后其他小组了。”

  然而任由周周这么一路摔下去,“砰砰”的落地声会让他们变成大雾弥漫中的有声靶子。姜若只好说,“你原地隐蔽,万一我们后撤就准备接应。”

  对手一枪未开,己方就已经成功减员。

  丢下周周以后行进速度果然快了很多,只剩三人的小队渐渐接近了交战区域。

  敌方居高临下,火力倾泻得甚是凶猛,让人凭空生出一种在枪林弹雨中冲锋的热血来。

  不是养猪跃跃欲试:“冲吗?”

  姜若果断下令:“冲!”

  三人于是猫着腰往前冲,滚滚的白烟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着对面枪声的方向还击,两边都是漫天开枪,打中打不中全看玄学。

  不是养猪冲得太忘乎所以,第一个中弹,夸张地“呃”了一声,仰面倒下,向着天空伸出尔康手,可惜眼前都是烟,没有血点落下,不甚应景。

  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没死。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想了想,“蹭”地坐起来,吓了姜若一大跳。

  姜若正在卸他怀里麻醉枪的弹夹,见状“呵呵”了两声,解释道:“装备不能浪费嘛。”

  不是养猪摸摸中弹的地方,抠出来一颗子弹,姜若拿过去一看:“这不是我们的标准制式麻醉弹吗?”

  不是养猪后知后觉:“难怪我感觉有点晕。”有点类似喝酒喝到微醺......这麻醉弹效果行不行啊?

  不不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敌方为什么会有我们的麻醉弹?刚刚缴获的吗?

  强扭的瓜发现丢了队友,倒退着跑回来,找了一圈看到了地上的两人:“我刚才冲得太前,看见对面人了!他们也戴着防毒面具,面具上印着as......”

  三人面面相觑,隔着猪头面具看不到彼此的眼神,但防毒面具上的“as”两个字母在这个距离下还是非常清晰的。

  面具的设计参考了动物科学专业朋友们养的猪,因而印上了animal science的缩写。

  姜若第一个明悟,大喊:“停火!停火!这里是三团十九小组,对面的报番号!”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原定太阳完全沉没的时候发起进攻,但是二团不满助攻的安排,提前发动了攻击,这就是为什么日落前山上就有白烟。

  二团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上了山顶,觉得不对,顿时警觉:这是空城计!敌方一定是故意把我们放上山顶,然后围而歼之!

  一团以为之前的白烟是瓦斯弹提前开路,没有多想,按部就班准时发动攻击,向山上冲锋。同样不费吹灰之力,一路怼到了二团后面。

  二团:敌方从后面发动了攻击!果然是空城计!围歼战打响了!守住,一定要守住!

  一团:敌人的反抗异常顽强!二团快助攻!咦,二团呢?

  二团毕竟居高临下占了地势之利,一团又缺了助攻,于是被打残了。

  然后轮到预备队三团上。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玩家打玩家,没npc什么事吗?”周周听完前因后果就想捶地大笑,但看周围玩家面色不善,没敢造作。

  停火以后,再等瓦斯弹白烟散得差不多,玩家上山,以掘地三尺的姿态搜索了一遍。

  一个npc也没有。

  果然是一出空城计!至少二团在这一点上判断没有出错。

  npc带走了制造腐败血液抑制剂的关键设备。

  在搜索过程中,时不时就从队伍里传出研究生们的痛呼:

  我的摇床!

  我的显微镜!

  我的流式细胞仪!

  当玩家为阵地战还是游击战争论不休的时候,npc已经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早先被神经毒气放倒,没能逃出基山的玩家全部被丢在一个深坑里填埋处理。当玩家根据求救信息掘开那个坑时,从里面挖出层层叠叠的尸体。

  遥想两千年前,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约莫就是如此景象了吧?

  玩家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当日下线后。

  养鸡场饲养员们也玩“山海经”,每天下了工相约去vr吧,关服后一起摇摇晃晃回宿舍,让姜若颇有些回到大学集体生活的感觉。

  回宿舍要路过一片田埂,姜若抬头,无数星子在天上闪烁,若隐若现的银河贯穿天际。

  随着投影技术的应用,越来越多现代化造物出现在“山海经”,于是“山海经”越来越像现实,让人常常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如今,这些星子成了姜若区分现实和游戏的重要参照物。

  饲养员舍友们激情讨论着游戏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听说npc活埋了几万玩家?”说着猛戳姜若:“你不是说你在基山吗?当时在不在现场?哇!不会你就是被埋的其中一个吧?”

  拗不过饲养员兄弟们如火的热情,姜若只得搭腔:“在现场。没有被埋。不算活埋吧,是先用的毒气,死了以后才埋的。”

  有个饲养员瘦瘦小小,被大家戏称为“小鸡”,他指着旁边的田埂:“我老爹说,这片田里曾经埋过很多死鸡。当时的场面也是很壮观的。”

  “喔?”姜若竖起了耳朵:“还有这种事?”

  见有人感兴趣,小鸡很得意:“据说是一批用来做转基因实验的鸡仔。不知道实验出了什么问题,最后全都处理掉了,就埋在这。”

  大家七嘴八舌:“真的假的?”

  姜若:“用鸡做转基因实验?”

  “对,就是秋大做的实验,当时还叫秋城师范吧?”

  姜若想一想便明白了。

  实验用无菌小白鼠是很贵的。那时候秋城师范还是个野鸡大学,申不到经费,从养鸡场定制无菌鸡做实验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关于鸡的转基因实验?

  他忽然记起,在顾荻金光闪闪的个人简历上面,最早的科研经历可以追溯到高中时期,她参与过一个叫“乌骨鸡基因突变研究”的课题。

  姜若觉得很有意思。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冗长的解谜游戏,每当以为再没有什么新鲜事的时候,就会从不知什么犄角旮旯里刨出一个彩蛋,提醒你还没有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