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的时候，心里如果总想着另一条路的事，会乱。三寸人间

  夏原的邀请在这两天一直萦绕在韩觉的脑海。

  若夏原没有邀请韩觉，韩觉尚不会如此困扰。但听见了，不能真的跟没听见一样。

  把剧本影视化大概是每个编剧的追求。韩觉也不例外。这个意愿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反而变得越发强烈。

  心里蠢蠢欲动，可隐隐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但要他拒绝，或者不去想这事，身子像一脚踏空楼梯，空落落的。

  所以韩觉想问问关溢的意见。

  如果关溢以工作室的前途为理由要他别那么非主流的方式进军影视，那么他也有理由说服自己了。

  “不止是配乐和主题曲？”关溢皱了皱眉，又确定了一遍。之前还要韩觉离那个贾伦斯远一点，结果没远离，反而还加深了联系。

  “你还要演电影？”秦晓彤惊讶倒。

  不外乎他们俩只想到这个，因为以韩觉曾经出演过电影。现在稍有起色，机会又有，那么，不甘过去的失败，重新挑战大荧幕也是说得通的。

  然而韩觉摇摇头，淡定地给出了一个他们意料之外的答案：

  “编剧。”

  关溢和秦晓彤交换了一个眼神，通过彼此眼的惊讶来确认他们没有听错。

  “你，你还写会写剧本？”秦晓彤诧异地问了出来，才后知后觉地认为这句话不怎么妥当。

  韩觉倒是不介意，点点头。

  关溢把衣服挂在小臂，没有坐回座椅，而是坐在办公桌，尽量给韩觉轻松的感觉。

  关溢问：“他们要用你的剧本？”

  “那还没有，所以我说有这种可能，”韩觉耸耸肩，“我不知道这个行为对我们工作室有没有好处，所以先来问问你。”

  韩觉也以一种闲聊的样子询问关溢，很放松。好像只要关溢说了【这对我们工作室没好处】，或者【现在还太早】，他会放弃。

  但关溢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了层层迷雾，直达韩觉的心里。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之前那个团队？”关溢问。

  “不是了，这次是新团队。”

  关溢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打起了精神，感兴趣道：“新团队？怎么样的？”

  “只了解了个大概，还算靠谱。”韩觉向关溢介绍了一番情况。

  说原来的老板贾伦斯被当冤大头宰了，得知真相，心寒不已，差点退出。但他一众朋友另外组了个团队，目标踏实了很多，不再着眼于【金牛奖】了，走得是独立电影的流程，拍出来，送电影节，拿奖，让贾伦斯过把瘾，圆梦。重要的是，他们邀请了他。

  制作人依旧是不差钱的傻土豪，监制是采访他的那个叫夏原的记者，另外投资人里面有一些搞艺术的艺术家或者艺青年，以及行业精英。韩觉说了几个名字。

  秦晓彤惊讶表示，韩觉说的这些名字有几个她是听说过的。

  韩觉在犹豫的那段日子里，已经和夏原了解过新剧组大概的情况了。

  当时出现在贾伦斯家里的其他几个，大多是各有来头。除了被韩觉覆盖了职能的宋寅，是搞音乐的，另外那位邀请韩觉的气质姑娘，是艺术学院的副教授，同时在国内外艺术领域也颇有名声。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这些外行组成的团队，那么韩觉还是不怎么在意的。在影视圈里，没圈内人带入行，这游戏是没法玩的，否则外行往往跟【送钱的】划等号。

  但以夏原的人脉，完全不缺内行。

  相对于贾伦斯集结的一帮乌合之众，夏原她们筹备已久的制作班底更令人放心。

  除了摄影师阿曼达那样的专业影人了。夏原在朋友圈稍稍号召一下，影视圈的朋友们不说千里迢迢赶着来拍电影，但是推荐靠谱的制作班底拼出一个团队还是可以的。什么，这个拿过【金凤】最佳造型奖，那个团队给某某片子干过灯光。都不算特别：“首先，让你递剧本不一定被用，其次，剧本被采用了，以你们这拍独立电影冲着拿奖的势头，去电影节逛一圈，万一真能被发行公司看买下，再映，对你对剧组来说，已经算是成功了。还票房什么毒药？这已经跟票房没有关系了。所以，如果你有能力，对工作室只会好。”

  韩觉点点头。

  “那贾伦斯那部也是独立电影啊？我也背不了票房毒药吧？你那天是吓唬我的？”

  “背得了。他那个电影的质量，绝对是无论什么电影节都进不去的。所以我听到他是打算自己掏钱砸院线映的，”关溢严肃地说，“幸亏他搞砸了，否则你作为剧组最大牌的成员，真的会成为一个笑话的。”

  韩觉狂汗。

  他是不知道贾伦斯是打算砸钱让院线映的。万一贾伦斯在镜头面前，再说点什么【我不知道观众为什么不喜欢我的电影，可能是他们欣赏水平太低】、【我觉得影评站有黑幕！】、【我这电影绝对是金牛奖水平】这样的话，那他韩觉的编剧之路可能没开启要完结了……

  这时候，韩觉才想起来，和夏原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夏原会跟他说挺对不住他了。韩觉一直以为是搬家的对不住，深层次想来，应该是她没想到贾伦斯那么不靠谱，亲自外行指导内行，自己是她介绍去的，却差点给闹出职业污点。所以在电梯前面说剧本质量差不多的话，用他的剧本。想来是在补偿他吧。

  “可是，我如果去了剧组，唱歌这边肯定顾不了啊。”韩觉担忧道。

  韩觉一直认为，光是当艺人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歌手这个职业对他来讲是陌生的，现在才刚站稳脚跟，他担心两头兼顾会顾首不顾尾。

  “别闹了，”关溢突然狠狠皱着眉头看着韩觉，目光前所未有地严厉，说，“要不要我给你算算你一天是怎么过的？少看点电视电影小说，时间完全够用。除了练琴，练声，跑行程，你大部分时间都在沙发荒废。反正那些时间你行程也不愿意跑，那干脆去拍电影给工作室赚钱好了。”

  韩觉讪讪道：“那个不叫荒废，我那是在取材……”

  “那去吧，”关溢看着韩觉说，“你问那么多，其实是想去试试当个编剧的吧？”

  韩觉被戳穿了心思也不说话，咧着嘴笑了笑。

  秦晓彤翻了个白眼，还是觉得古怪。唱而优则演，是没听过【唱而优则编】的，况且韩觉现在唱得也没有太优。

  “那我们也投资点吧，”韩觉说，“工作室能拿出多少？”

  最近工作室除了华夏这边音乐平台分来的歌曲版权费，还有美利坚跑行程的钱，算下来韩觉现在已经不拮据，不算穷人了。

  关溢也知道这一点。

  他紧锁着眉头，深思熟虑后，说出了一个震惊工作室所有人的数字：

  “五千。”

  “什么？！”韩觉反复确定了是五千华夏币，不是五千万华夏币之后，出离了愤怒，“你前面说那么多，竟然还是不看好我这电影！”

  “不是的。”关溢这么说，但行为是这么个意思。

  “那多投一点啊，肯定能拿奖映的。”

  “好吧，”关溢勉强道，“五万吧，最多五万。”

  韩觉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不是打不过关溢，韩觉这时候真想给关溢来个过肩摔了。

  ……

  走出工作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下来了。冷风从所有的方向吹来，穿过衣襟，钻进身子里，很冷。但韩觉的心此刻是滚烫的。他目光透亮明清，一边大步迈前，一边哆嗦着，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给冷的。

  众人在去往【艾都】之前，找了家餐馆先吃了晚饭。

  韩觉快速地刨完了饭，推开餐具，从小周包里取出一本册子，在面写些什么了。

  周一博问：“韩哥你在写什么？”

  “剧本。”韩觉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剧本？！”小周惊讶了，看了看关溢，关溢毫无反应。只有秦晓彤给小周简单概述了几句情况。

  小周一脸惊讶，掏出手机像是要记录些什么的样子。

  韩觉写着写着突然后背一下子发凉，转头看到小周想要偷拍他。顿时想起了小周这个官方黑粉的行径。三令五申以后的内容要给他检查了才能传。

  小周很沮丧。然后偷偷拍了一张韩觉一边啃鸡爪一边写字的照片。

  “韩哥你以后是编剧了呀！”小周一边和韩觉说着话，一边想着能不能拍到韩觉脸满是油腻的正脸。

  韩觉愣了一下，放下鸡爪，莫名感慨道：“对，我是编剧了。”

  “这剧本叫什么？”小周凑过脑袋，扭着脖子去分辨本子面的字。

  本子的最方，写着五个遒劲有力的汉字——

  《时空恋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