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作者:开车不到站      更新:2020-12-15 00:08      字数:2449
  田乙出嫁时还来寻过姜年。

  恰好姜年出门办事,又不曾遇上。

  田乙仍是给她送糖送点心。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从前总有修补,现下倒是整整齐齐,身上还有几个素银的镯子。

  这也是姜年同银匠说的。

  “好的物件,你只捡着她嫁过来再给,送到田家,便再没有到她身上的。”

  “你带些素镯给田乙,又嘱咐之后会再问,这东西才算到了田乙手里。”

  田乙在家里左顾右盼,姜家只得这一间屋子,一眼便看到头了。

  “姜大哥不在么?”

  “他到泰兴去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田乙无言,过几日……过几日她便出嫁了。

  “只留你一个人?”

  “他走得急,叫我到徐奶奶家吃的。”

  田乙要说的话皆堵在喉头,起身去给温雪意做糖饼。

  “雪意,我以后不能时常来看你了。我日后只怕住得远。不过一旦我得闲,我再回来给你送点心。”

  温雪意好似有所感一般,跟她到厨房里,田乙一低头,她便看见田乙眼泪簌簌的下落。

  “田姐姐,你别哭,我不要点心了,你别哭。”

  “我高兴。”

  温雪意看她落泪,心中也揪做一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想着,银匠也很好。

  姜年说,银匠也很好,他们二人很相配。

  田乙出嫁后,温雪意还见过她。

  那时她去给姜年看古籍,恰巧碰着田乙与银匠在路上要买吃食。银匠抱着个奶娃娃,手里已经拎了不少东西。

  “你爱吃便买吧。”

  “一路买,这都拎了多少了。”

  银匠笑得傻乎乎的。

  “都便宜,贵些的买不得,这些你想吃便买吧。”

  温雪意躲在书局的门后,不敢见她。

  因着姜年的缘故,她总觉得对田乙有所亏欠。

  好似田乙这样平凡的人,银匠对她一分好,她也还银匠一分好。

  她说还给温雪意做糖饼,便真的不时找人送上门。

  只是她自己再没有来过。

  姜年要离开镇江,田乙也没有再过来,只是找人把温雪意叫去了。

  这么几年,田乙两三个孩子都有了,温雪意到她家里去时,几个孩子正在灶台边上围着她转,银匠也端着盘子在一旁搭手。

  见她来了,也不需田乙说什么,银匠自己便去拿了一个首饰盒。

  田乙笑到:“我们雪意长大了,也没想过哪天你要跟姜大哥走,原想着等你出嫁了再送,现在便给你吧。”

  是一支百合玉兰的簪子。

  “这两年孩子多起来,我也不算宽裕,这样的礼,你别嫌弃。”

  “这些糖饼你也带着,路上吃。”

  田乙圆润了些,和银匠这么些年下来,还是恩爱。

  温雪意想,人啊,只要不是跌落尘埃里翻不了身,便是过得平凡些,也有平凡的滋味。

  好像田乙,日子这样平淡,银钱也不宽裕,但是她如今白白嫩嫩,气色也红润,脸上总是挂着笑。即便她是个平凡的女子,银匠与她也一样和和美美。

  温雪意见过田乙,便不大愿意与姜年说话。

  姜年问了三五句她也随意捡着应,还只应了一句。

  “怎么了?”

  “田乙过得寒酸?”

  姜年说的反话,温雪意也知晓,她仍是忍不住要为田乙辩驳。

  “田姐姐很好。”

  “那你还气什么。”

  温雪意也是大胆,竟责问起姜年来:“我是气你当年这样对她!”

  想起田乙出嫁前,到家里给她做甜饼,簌簌落泪的模样,温雪意越发难过。

  “怎么,难不成她中意我,我便要娶她么。”

  “可你……”

  温雪意也无法反驳。

  她理不清思绪,姜年却心知肚明,她究竟恼怒什么。

  “你气我算计她,到头来又把她推给银匠,是么。”

  温雪意一下子敞亮起来。

  她点点头。

  “我问你,什么是算计。”

  “为着旁的目的行事,陷别人于不义。”

  姜年一笑:“那田乙有叫我算计得日子难挨,缺胳膊少腿么。”

  “虽说没有……可,可你当初与她往来,难道不是存了心思么?”

  姜年更是好笑:“那么田乙对你好照顾你给你做糖饼,是不是也存了心思要接近我,她也叫算计么?”

  “不是,田姐姐没有算计!”

  姜年掐着她的脸笑骂:“当真是没出息,几块糖几个饼就忘了我了,先前还晓得说主人最好。”

  “如今却三天两头为着旁人来问我。”

  温雪意被他说得脑中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姜年戳戳她的脑袋,说到:“想不明白我来告诉你。”

  “银匠与她青梅竹马,只是腼腆才一直不敢说出,这么些年,总暗暗帮衬。中间那个人是个糊涂的,银匠要他守口如瓶,他便当真不说了。只叫田乙蒙在鼓里。”

  “田乙软弱,家中又逼着她,假以时日,田乙总要应下家中的安排。与其听从爹娘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如选真心怜惜她的银匠。”

  温雪意一下抓住其中的关窍。

  “田姐姐自己选不成么。”

  “她?她能选出什么,爹娘说什么,她只有听从的份。即便她真的选了,一旦她爹娘拿了银子,她也还是要听从爹娘的意思。”

  “况且……无人教过她要如何选夫婿,她自己也算不上有见识,能选出什么好人。”

  温雪意分辨到:“你怎知银匠就一定好呢。”

  “一个人说他好也罢了,人人都说他好,他必定有过人之处。他钟情田乙,多年不忘,当真成婚,必然会待他好。田乙心软,银匠对她一分好,她自然也回报一分。”

  “算计不算计的,她不会晓得,银匠也不会晓得。他二人和和美美,我换一套首饰,有什么不好。”

  温雪意说不过,只能赌气:“说到底,你还是嫌田姐姐不如名门贵女,能叫你平步青云。”

  “谁不想要更好的呢。”

  姜年把她搂过来,摸着她胸前的项圈问她:“你别忘了,换来的首饰还戴在你身上。”

  姜年搂得紧,温雪意扭脸,他也不在意,低头在她脸颊上亲吻。

  “以往别的小姐不见你这样恼怒,怎么今日这样为田乙抱不平。”

  “你很想我娶了田乙么。”

  她不想,姜年娶谁,她都不想。

  温雪意一下子想明白这些年,她为何总对田乙心有亏欠。田乙对她好,从前心思不论,后来她出嫁,仍是对她极好。

  温雪意也从来都晓得,姜年不会娶田乙。

  换了旁的官家小姐,兴许她便没了抱不平的心思,只剩下醋意了。

  她不去醋田乙,只是因着田乙永远留不住姜年。

  温雪意不敢见田乙,也是存了几分这样的心虚。

  姜年一下挑破,她慌忙想说,却被搂紧了。

  “不必同我说了。”

  “你想什么都行,我亦不在意。”

  “过几日离开,她也永远不会知晓。”

  “没人会知晓的,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