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两百三十三章 归路

  人皇城的大战仍然在继续。

  场面，和十年前的颠覆之战，是如此相似。

  博武帝坐在旧书香苑，看着人道始祖坐化的尸首，沉默不语，这世能知道他现而今在想些什么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

  蓬头垢面的张碧眼儿仍然坐在窗前，和博武帝一样的沉默着。

  夏侯舜则是不断的抖动左腿，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这时，一名同样神王踏入旧书香苑，焦急道：“陛下！书省始终攻打不下，先锋军已经阵亡大半！”

  “陛下！”夏侯舜猛然站起：“若陛下要在此沉思，那请准臣出手！”

  言语之已经有怒意。

  夏侯舜的脾气火爆，在大秦帝国人尽皆知，甚至关于他结交党羽，要篡权的言论，都时常出现。

  但这种言论，博武帝从不放在心，人道朝廷，朝臣之间互相口诛笔伐太正常，莫须有的罪名都可以摆出来，传一些谣言，也不算什么。

  只有张碧眼儿知道，夏侯舜对于博武帝的忠诚，只要雄才大略的博武帝在，夏侯舜不会有任何造次。

  “去吧。”博武帝淡淡的说了一句。

  夏侯舜眉头皱紧，显然对于博武帝这等随意的态度有些不舒服，转身离去。

  “张卿，随我登楼出了我是太子的身份，但我没说，还是脱了。”

  “陛下年少时是英才，能行人所不能行。”

  “哪里是，我是怕暴露了身份，让父皇知道，拿我问罪。”博武帝笑了。

  张碧眼儿也失笑。

  “那时候的我太年轻，在书香苑听到一句话，很愤怒，之后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而这句话我也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张碧眼儿没有接话，默默的等着。

  博武帝继续道：“是李太仙说的话。”

  张碧眼儿显然有些诧异。

  李太仙，是前朝时期，大秦帝国有名的诗人、词人，出身于西江李家，他的家族也是世家，只是在大秦帝国当，不算什么大世家，因为李太仙的爷爷是做票号生意出身，到了李太仙的父亲这一代才开始读书，却几次参与科举没有得到功名，只好回到家接了家族生意，后来越做越大，在西江一界也算有头有脸。

  这种人，在大秦帝国太多了，并没有什么。

  李太仙出生之后，却颇有才华，以诗悟道，二十一岁成神元境界，二十五岁参与科举，高榜眼，入书省任侍郎长卿，三十五岁忽然辞官，去云游天下，广交友朋，也是在这个时候，李太仙的诗词开始流传，他的诗词涵盖万古，气魄非凡，有通天的意志，又有下里巴人，儿女情长，立刻名扬四海。

  百岁寿宴，李太仙被老皇帝征召入宫为帝王师。

  当时的博武帝有很多老师，每一个都是饱学鸿儒，李太白不论是资历还是年纪，都太轻了。

  那是一份巨大的殊荣。

  但李太白拒绝了。

  老皇帝对于此事是什么态度，无人知晓，帝王的心意旁人是无法捉摸的，但是几天之后，老皇帝亲自写了一个牌匾送给李太仙，是“诗仙”二字。

  这成了一段佳话。

  大秦帝国历史，天子呼来不船的狂生，也有一些，但很多都是自以为是，自视甚高，所以史书并没有留下他们的影子，真正被众人称颂的不过两个，一个是萧戮仙，一个是李太仙。

  巧合的是，二人名字都有一个仙字。

  于是，一个被称作武仙，一个被称作仙。

  有一次，博武帝又来到书香苑，见到了李太仙。

  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李太仙。

  当时，有一些朝贡的小国使者也到了人皇城，夜间做客书香苑，那些小国使者有一名女子，其身份不同寻常，乃是后来绝天国的国母，而当时，还只是绝天国一个朝臣的女子。绝天国男女地位颇为平等，这位后来的国母当时也是为官者，是很多年后才嫁给了太子，后来成为皇后。

  这名女子看到李太仙，他是众人的焦点，站在书香苑的间，所有人都向他敬去酒水，他拿起来便饮，喝到开心，敞开了衣裳，伴随琴瑟武道，书香苑的气氛被推向了高峰

  坐在角落的博武帝也受到了感染。

  女子也为李太仙送去了一杯酒，是亲自送的。

  李太仙被女子的容貌吸引，笑说让迎娶女子。

  女子说不可以，她已有所属。

  李太仙感叹可惜，而后为女子写诗。

  那是盛景。

  李太仙每次写诗，都是盛景，他的字，千金难求。

  诗，首先书写了大秦的壮丽。

  又书写了某处山水深处一名放牛郎吹笛悠然自得。

  没有人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可李太仙的诗，字句太美，大家听着。

  大秦帝国傲视天下。

  放牛郎在瀑布下练武。

  放牛郎爱了一个女子。

  女子也心向放牛郎。

  放牛郎决定读书练武，参与科举，给女子大大的未来。

  数年后，放牛郎进京，收了女子绣的蒲扇作为定情之物，许诺回来之后，成亲。

  女子一等，三十二年。

  放牛郎音讯全无。

  女子已经满脸皱纹，鬓发灰白。

  一日，当地的官员送来了银两、地契，给了放牛郎唯一还健在的亲戚。

  放牛郎走出山村，才知道自己才识浅薄，科举拿了最末一名，无颜回到家乡，而京城的繁华，也让放牛郎知道这世界的广大，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作出一番成绩，当时正赶大秦帝国征调男丁入军伍作战，放牛郎去了。

  去时是青年。

  战斗到白发。

  并没有战死。

  他是老死在战场。

  等待他的女子，已经五十余岁，不论何人来说媒，她都不同意，到了这个年纪，听到这个消息，她似乎早有预料，也很坦然，只是每日仍然绣蒲扇，绣的，都是放牛郎年轻时的脸。

  又三十年。

  女子身体渐渐不行，知道自己行将木。

  这时有人路过山村，是一车队，保护着一个贵胄子弟，在山村歇脚，女子招待了车队，与那年轻的贵胄子弟攀谈，才知道贵胄子弟的爷爷出身这座山村，女子询问，贵胄子弟说他爷爷在六十年前离开了山村，科举榜探花，入朝廷为官，还迎娶了一位老臣的女儿。

  六十年，他的爷爷已经是朝大员，这贵胄子弟日夜读书，也准备入仕，在要去科举之前，他的爷爷让他读万卷书之后，去行万里路，看看天下的风景。

  他这才云游四方，正巧来到了山村。

  老妇听罢，将一张蒲扇送给了贵胄子弟。

  贵胄子弟离去。

  诗，写完了。

  书香苑内一片沉默。

  后来的绝天国国母打破了沉默。

  她说。

  李太仙，大秦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博武帝闭双眼再睁开，从回忆醒来。

  “年少的我，气盛，很容易发怒，当时的我并不开心，想大秦帝国有雄兵无数，战将如云，治世能臣众多，开万世未见的太平盛世，怎么偏偏有了李太仙，才了不起？”

  博武帝看着人皇城，叹了口气。

  “今日，我懂了。”

  张碧眼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人皇城。

  “各地的援兵快到了吧。”博武帝道：“我不想逆势而行了。”

  张碧眼儿轻声道：“陛下，我们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