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作者:弄简小号      更新:2020-12-20 21:16      字数:3389
  我真的是被他赞誉过,被他热爱过的玫瑰吗?

  那为什么结婚后不久,他就开始动手打我呢?

  第一次,是因为了我不慎跌破了一只花瓶。

  他的脸色比窗外阴沉的天空更糟糕。

  “对不起。”我笑着说。但等来的不是他的没关系,而是劈头而来的一个耳光。他瞪着眼睛对我说:“吵什么!你的男人正在午睡!你疯了吗?”

  耳朵里嗡嗡直响,我哭着尖叫:“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花瓶就打你的玫瑰?到底是谁疯了?”

  他愣了愣,低声向我道歉。

  于是,对一个新手丈夫温热的吻,和诚恳的歉意,我照单全。

  第二次动手,是因为我进了他的书房。

  他是小说家,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书和素材。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罐血色的饮料,问:“这是什么?总不会是血吧?”

  他用模拟杀人犯掐死受害者时使用的钢丝衣架,抽了我四次。

  我哭着问:“所以,才结婚六十七天,你已经动手打了我两次!”

  他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他为我准备了一份早餐。

  对他这样骄傲得根本不屑进厨房的“艺术家”而言,这史无前例。

  早餐的配菜是我最爱吃的溏心蛋,水饺里的醋放多了,我酸得哭了。他舔我的眼泪,说了三十七次对不起。于是,我心软了。

  第三次动手,是因为我对他所写的小说素材来源感到好奇。我怀疑他小说中所有的情节,都是真的。

  他抽丝剥茧、极为详尽地描写一名罪犯,是如何诱骗一位未成年的女学生,进了他的私人花园。

  在掐晕那个可怜的姑娘后,他一件一件地剥掉了对方的衣服,和几个畜生一起侵犯她,最终让她长眠在了这个花园的地下。

  而我之所以怀疑,是因为我们的家里,有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长椅。我甚至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书中提到的那件,被犯人藏在浅蓝色纳袋里的蕾丝内衣。

  我真的怕了。于是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夜里,点起灯,去花园的长椅下,寻找那具尸体。

  长椅下的泥土非常松动,我几乎没什么力气就挖开了它们。好在,并没有尸体。

  (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没有尸体,而是他提前发现了我探索的意图,搬动了那张长椅。)

  转过头时,他立在黑暗中,面目可怖,像一条见不得光的幽魂。

  我尖叫起来,他卡住我的脖子,使我的头重重地撞向椅子的把手。我尖叫着晕厥过去。

  醒来时,他满脸泪痕地跪在床前。

  “我的小玫瑰,请原谅我的罪恶。找不到你使我惊恐,强烈的爱使我发疯。请你包容这个为了爱你,已经发疯了的丈夫吧,他不曾爱过任何人,如同爱你。”

  眼泪使我软弱,泪光中他的脸不再像幽灵,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如同像女巫低头忏悔的王子。

  都怪你。

  他说。

  是你太美了,让我变得不像自己。

  我哭着扑向他,要他承诺,不会再将一切不满诉诸暴力。

  我发誓。

  他说。

  我向这天上存在的一切神明发誓。

  我含着眼泪拼命点头,却忘记了,眼前这位虔诚的丈夫,是个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

  此刻,他打过我三次,一共九下。

  这个数字或许并不准确,但很快也失去了意义。

  因为,我不再记得他后来又因为哪种琐碎的原因对我动粗。我数不清次数,更记不得挨过多少下。

  只知道后来,但凡他一不顺心就打我,打完后又能若无其事地觍着脸向我求欢。

  我拒绝,但并不强硬。因为我爱他,也恨他。

  我终于知道,我并不是他想要放在玻璃罩里保护的玫瑰。我是在玻璃罩里挨打的玫瑰。那道宽厚的屏风不过是苦难的遮羞布。my小王子,我曾付出一切地爱他。但他不配。

  是他配不上我。

  他选择我,并不是因为我太美,而是因为我的愚蠢。

  ……

  十一年后的今天,在这个记录自己与江麦云恋程的帖子最后,彻底醒悟过来的王芷蕾,这样写道:『原来my小王子,不是麦云小王子,更不是我的小王子。而是……没有小王子。』

  傻姑娘,如果你自己活得不像个公主,那很遗憾,你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小王子。

  王芷蕾坚定地点开短信页面,输入了12110短信报警号码。

  『我是在逃人员王芷蕾,此刻不方便接电话,因为我正和江麦云在一起。我要自首,我们现在在通向金山三号码头渡口的路上……』

  在通过短信报警后,王芷蕾迅速将手机的短信清空。

  其实,早该如此的……

  而讽刺的是,这种通过短信向警方报案的方式,还是她从江麦云的小说里学会的。

  王芷蕾疲惫又轻松地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第104章

  江麦云和王芷蕾在离码头两公里的主干道上被捕。

  江麦云试图闯卡, 但没有成功。设卡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除了交警之外, 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警和一排排防撞栏,都让他插翅难飞。

  楚淮南的保镖押解着曹小琴去了公安局, 刑侦支队的外勤组为了抓回江麦云空了一大半。潘小竹提前到消息, 回队里连夜开审。

  沈听在电话里嘱咐她:“问清楚, 宋辞到底对她女儿做了什么。还有,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那声音十分冷厉,潘小竹几乎能想象出他冷淡而一丝不苟的表情。

  打电话时,沈听正在医院。

  副院长兼外科主任, 被楚淮南一通电话从睡梦中挖起来。楚淮南的语气难得急切,他以为碰上了什么疑难杂症,胡乱地套上衣服,就急匆匆地赶到。

  年轻的“外科一把刀”气喘吁吁地冲进急诊室,在见到病人后, 气得破口大骂。

  “楚淮南,你就为了这种外伤让我赶过来?”

  楚秋白比楚淮南大了几岁,两人是远房堂兄弟。楚家家大业大,各行各业里的能人不少。楚秋白爷爷的这一脉, 在医疗界声名赫赫, 贡献不小。

  楚淮南是独子, 和几个近龄的远方堂兄弟们, 从小走得很近。

  这个堂兄虽然和他在血缘上不近, 但两人一块儿长大, 关系很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楚淮南自小就是人中龙凤,他爷爷只楚振棠这一个儿子,他便理所当然是楚家众所周知的未来当家,方方面面都出类拔萃得毫无意外,在同龄的楚姓孩子中一枝独秀。

  而楚秋白除了在读书方面脑子好使以外,其他一概不行。楚家人多,大人分派别,小孩子们便也有样学样,拉帮结派。

  他虽然比楚淮南大几岁,却从来拎不清,小时候没少挨其他兄弟的打。但自从一向能服众的楚淮南,为他说过一次话后,楚秋白便被兄弟姐妹们,认为是楚淮南的心腹,是不折不扣的“淮南党”。

  此后,不仅没再挨过打,还被其他想要讨好楚淮南的孩子,可着劲地巴结。

  直到现在,楚秋白也仍然是个除了工作,啥也不行的。

  接到楚淮南电话后,他慌慌张张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套好衣服。这会儿衣领是歪的,脚上的袜子一边一个色,连鞋带都松散。

  “外科一把刀”抱着臂一脸不豫:“这点儿伤,又死不了人。”

  楚淮南在忌讳生死方面尤其老派,何况楚秋白妄谈的是沈听的生死。

  和楚秋白比起来,他倒更像长辈,不太高兴地瞥过一眼:“怎么?辱没你了?”

  “你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吗?”楚秋白不满。

  我管你几点睡的。楚淮南比他态度更横,把他按在椅子上:“好好处理,不要留疤。”

  楚秋白利索地剪开衬衫。沈听手臂上已经缠了几层厚厚的纱布。

  据负责包扎的值班医生说,伤口不大但很深,所幸没有伤到动脉,出血不算太多。

  楚秋白望着已经包好的伤口,眉头一皱:“伤到神经没?”

  立在一旁小医生,战战兢兢地答:“应该没有。这个位置最危险的是桡神经浅支,但病人没有出现手腕下垂、手掌外翻的情况。”低气压中,他看了眼楚淮南,又委委屈屈地向楚秋白告状:“病人家属不让我缝,指名要您来——”

  “剪刀。”楚秋白一伸手,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小医生知道,这位年轻有为的院长,最讨厌婆婆妈妈,于是立马闭了嘴,老老实实地打下手。

  听说伤口大但没缝,楚秋白迅速拆开纱布。

  是处贯穿伤,的确很深。他拽过沈听的肌电图看了一眼。

  桡神经浅支离断,桡神经外膜也有损伤。

  楚秋白问沈听:“你手指还能动吗?”

  “可以。”

  “那运气还不错,只伤了分支,手麻吗?”

  “还好。”

  “麻就是麻,不麻就是不麻,没有还好。到底麻不麻?”

  沈听沉默了一下,说:“食指手背有一点。”

  站在一旁的楚淮南,比他难讲话,一扬眉毛:“楚秋白,你什么态度?”

  楚秋白正往病历本上写字,头也不抬:“就这态度。”嚣张地把病历本和卡,往楚淮南手里一塞,“不服?不服憋着!看在咱是亲戚的份上,问诊给你打个折,只三千,手术另算,概不赊欠。不想他有后遗症吧?麻溜交钱去!”

  楚秋白仗着技术耍横,乐滋滋地看着从不吃瘪的楚淮南,咬牙切齿地接过卡,让保镖缴去了。

  手术前,楚淮南比沈听还要紧张。

  “痊愈要多久?会有后遗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