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侍女她一直不喜欢我。”海棠树下，少年对给他洗脚的少年轻声说，“但我能感觉到，她在强迫着自己喜欢上我，她依然教我剑术...那是她压箱底的东西，我看得出来。”

  少女用毛巾仔仔细细地将少年足上的水珠拭干：“可珠子总感觉那套剑法怪怪的。”

  “缺了一手，能不怪吗？”少年叹气，“所以说啊，她还是不喜欢我。”

  九道剑光呼啸而至，黄安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明亮，他挥起手中刀，猛地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当！

  昏暗的地下，火花四射！

  黄安和艾叶生倒退出去，一丝鲜亮的疼痛从黄安的右肩膀上传来，黄安侧目一看，那里，被多了一个看见骨头，看得见骨头上的刀口的伤痕！

  “哼...”黄安苦笑一声，看向艾叶生，只见艾叶生身子上下竟然有八个同样深深的口子，那些口子翻着肉，像一个个小嘴巴，吐着血。

  “怎么会？”艾叶生的脸色和她的眼睛一样，泛着一种不健康的惨白，“你干了什么？”

  黄安笑了笑，对于这位大侍女，他还是不介意对方当个明白鬼的：“是力道的差别，我还残留着一些记忆，嗯，之前被你的九摇光击败后，我就在想，怎么比你更快，避开你的九摇光，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没办法，只好以力破巧了。”

  原来如此...直接击开我的剑锋，砍在我的身上吗？

  “可你，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臂力...”艾叶生眼睛微微眯起。

  黄安挽起袖子，让艾叶生看，艾叶生发现，黄安的手臂上有一些不健康的，黑色原点，大大小小，还带着一种诡异的金属光泽。

  “水银斑？”艾叶生吃了一惊，“那是，使用铅汞宝篆过度而导致的水银斑？”

  黄安点头：“是的，要超过你，超过比我更强，更快的你，我必须付出一点代价。”

  “若是水银斑扩散开来，你会死的很惨。”艾叶生面无表情地说，“你啊，在赌。”

  “只要在扩散开来之前击败你就成。”黄安冷笑一声，“一刀换八刀，你能挨几刀？我感觉我赌得起。”

  那就来吧，艾叶生在心里嘟囔着，对方的伤害力比自己要大，大得多，那么自己要想胜利就只能从精准度上动手，最好一剑砍下他的脑袋，或者，刺穿他的心。

  她对着黄安，挥起了手中的长剑。

  黄安也迎了上去。

  八摇光是八道从八个不同方向打过来的剑招，开若莲花，但这样一来，使这招的人胸口处必然没有防备，若长驱直入，有捅他一刀的可能，况且黄安手持的是菜刀，短，为了砍到自己，势必往前行进，自己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击杀敌罢。

  如此想着，艾叶生将手中长剑一抖，电光石火之间刺出了前八招，从四面八方砍向黄安，黄安往前上了一步，猛地将手一甩，手中菜刀舞动成一片银花，顷刻之间，将前八剑砍偏了位置，同时在艾叶生身上剁了八个大口子，只砍得血肉横飞，可这八下结束后，黄安的气力也竭尽了，最后一刀，他将艾叶生的剑生生砸了下去，同时狠狠地用刀锋在艾叶生的胸前利开了长长的一道子。

  随即，或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那把菜刀直接从中断裂开来，带把的还被黄安抓在说中，可另一半儿却打着旋飞出去，黄安匆忙歪头避让。

  艾叶生却忍着自己被砍得遍体鳞伤，省下了最后一股气力，见黄安侧身躲闪，她手腕子往上一提，将那把宝剑高高扬起，从下而上，直直地戳向黄安的心。

  就这一下了...骨头也断了，筋肉也断了，内息也只剩下这一点点的气劲了，就这样吧。

  那一剑，稳准狠，黄安伸手去抓，却慢了一步，此剑，真的已经刺到了黄安的心上。

  只是，若是杀了他，自己的小家伙——

  一道思念，让艾叶生的身手微微一涩，黄安看见了这一瞬间，一声怒喝，他的手总算在最后关头抓住了艾叶生的腕子，随后，猛地一推，推开剑锋，又一提，将快要倒下的艾叶生连人带剑高高地提起，另一只手上的断刀挥过来，一下斫在了艾叶生的胸口，半把刀整个都没了进去，只剩下把手还留在外边。

  艾叶生咳了，跪倒在地，黄安目光淡然，松开了手，依然是一脚上去，将艾叶生踢倒在地。

  啊，果然是这样的结果啊。

  那一年，那个女人，扛着锄头，将院子里的梨花树一锄头锄掉了。

  自己站在树旁，看着她。

  “不满意吗？”女人问，“要是不说话，我明天要在这里种一棵海棠。”

  自己摇摇头：“您是这家的女主子之一，不必听从我的意见，但还请问问几位大夫人的态度。”

  女人摇头：“我才懒得管她们呢，她们不服气，找我来打架就是。可你不一样，你真的很厉害，能看出来哦。”

  自己摇摇头。

  “昨天那几个闹到我屋里的孩子都是你的徒弟吧？”女人说，“很厉害，我们才来一天，就把小画马打哭了。”

  自己不说话。

  “不过啊。”女人看着自己，很认真地说，“我的孩子会比他们还要厉害哦。”

  或者，比你还厉害哦。

  艾叶生喘出一口气：“唉...”

  “少说点话吧。”黄安坐在了她的身旁，“快死的人了。”

  “很棒的心理战术...”艾叶生没听他的，说道。

  黄安摇头：“其实吧，这件衣服是小见君的身衣...你懂得，必要的时候，能为我挡一刀。”

  “原来...如此...”艾叶生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微，“赵城之主...您...不愧这个称号。”

  黄安苦笑一声：“直到现在，终于成了赵城之主了啊。”

  “狗剩...说，他...打听到的消息...”艾叶生突然话锋一转，“他说你们能侵入...这个洞玄天地...是靠，内奸，但...实际上，是那根楔子...那楔子是撑天杖...可以...就近链接...洞玄...”

  “你说什么呢？”黄安皱眉。

  “因为...你说不喜欢半截...”艾叶生的眼睛逐渐溃散了，黄安一声长叹：“得了，您别解释了，算了，作为您曾经服侍我的报酬，我告诉您啊，您家的那个——”

  黄安的话停住了，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咽下了自己最后的一口气。

  死不瞑目，可，不瞑之目里，却只有灰色的茫然。

  黄安坐在她的身边，沉默，沉默，一个劲地沉默，然后伸出手，闭上了这位大侍女的眼睛。

  “你的背叛和你欺负艾珠的事情，一笔勾销吧。”黄安低声说，“身葬厚土，名忘人潮，冤缘怨愿，既死即消。”

  他说完，捡起艾叶生留下的剑，站起来，身上的衣服自然地为他包裹了伤口，黄安活动了一下双手，感觉无碍，就继续往前走去。

  走过那些石幔，出现在黄安面前的是巨大的神像，那座神像魁梧峥嵘，七首衔轮，千手百足，身前火烛长明。

  黄安看着这尊神像，突然脑子一痛，跪了下来。

  这是衔轮者...无始无明之神...你的时空被人祸乱了。看看那座楼现在有没有被烧不就...你也敢看，你也敢看！我请您喝羊汤...五千万两黄金——你今后要指着什么活下去呢？你看他只比我们慢一步——

  黄安猛地睁开眼：“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