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老胡、黑炭头三人中，黑炭头酒量最好，号称一斤不飘，两斤不倒。

  今天有点奇怪，才喝了半斤散酒，黑炭头走起路来就有点晃了。不过，说话还算正常。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黑炭头走得慢，李辉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等他。看着黑炭头，李辉问：“出现这样的事，我回到线上要怎么处理啊？”

  黑炭头跟上来，一把搭在李辉肩上。“等通知，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黑炭头口中呼出的酒气，又醺又臭！李辉闻着有点受不了。他想捏着鼻子，又不好意思。

  于是，他慢慢往边上靠着走。心想蹭到路牙上了，你总得松开了吧？

  谁知，黑炭头换了只手，又搭了回来，李辉也只好作罢。

  两人刚进了厂区，正好走到办公楼下。公司总经理汤家禄也刚好从车间方向过来，阴沉着脸。

  黑炭头赶紧松开手，微微鞠身点头打招呼。“汤总好！”

  汤家禄斜眼瞪着他，一声不吭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李辉是当了班长才知道这人就是公司总经理汤家禄的。之前，他的想法很简单，快点干活，早点下班。根本不在乎哪个是经理，哪个当老总的。

  哪些都离得太远，自己就是个工人，甚至不知道会在这干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也许攒够了生活费随时会走人。

  这种只知上班时间，却不知下班钟点的黑心工厂，鬼才有心情去关心它的人事架构。

  自从做了班长后，每天要交报表，还要经常被叫去办法室开个小会，听听训话什么的。跟这帮咸鱼主任，油条班长接触多了，经常能听到一些关于公司和大领导的各种花边新闻。

  这倒也给枯燥无味的工厂生活增加了点乐趣。

  各种消息中，主角人物汤家禄这三个字是每天必出现的。事实上更多的译称是：老汤、汤大人、高汤或者汤加肉。反正根据个人喜好，当下心情，自由切换使用。私下对他各种调侃甚至是谩骂。

  李辉之前不认识这位大人物汤家禄，本以为大名盛传的汤大人会有多神秘。直到黑炭头告诉他，那个被他砸了一纸箱的领导就是公司老总汤家禄时，李辉才恍然大悟。甚至还一度被吹上天，众人调侃他是公司第一个敢当面砸老总的人。

  李辉和汤家禄还没有正式有过接触，刚才碰面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微微笑了下便走过。

  ……

  李辉回到自己线上，按黑炭头说的，什么也没多讲。

  黑炭头自己喝了酒，没去线上，直接回了车间办公室。刚一进门，就看到隔壁车间的周主任趴在电脑屏幕前仔细看着什么。“老周，研究什么呢？这么认真。”

  老周回过头，看了眼黑炭头。“老牛你来得正好，总公司的产品退货报告出来了。刚发过来的邮件。”

  黑炭头一听说是退货报告，马上来了兴致。快走几步来到老周边上。“怎么说的？”

  老周朝边上让了让：“中午又喝酒啦？”

  黑炭头不回应老周，伸手夺过他手上的鼠标，把长长的报告表页面直接拉到最下面的结论页。

  “集成线路板设计缺陷，引起部分产品触点短路，要求该批次全部退回工厂更换合格线路板……”

  “采购的板子有问题，那就没有我们的车间的责任了！”黑炭头一阵狂喜，拍了拍胸脯，“还好，虚惊一场……”

  他丢下鼠标，猛地弹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座位，往椅背上一躺。“好啦！不用想了，我先睡一觉。”

  “老牛，你别高兴太早。你看，这上面还有，本次退货数量共19224件。”老周继续翻看着报告上的其它内容，“我那个去！这是整个订单全退回来了啊！”

  老周看向黑炭头，“老牛你说，这么一大单退货，老汤还不得炸了？！这回怕不是加肉，得加胡辣椒了！”

  黑炭头喝的酒有点上头，整个人躺在在椅子上，不想动。闭着眼睛说：“老周，你别操那心了。没有我们车间责任你慌什么？”

  老周锁着眉头，不无担心地说：“你说不是车间的问题，怕是这锅老汤他不这么认为吧！”

  老周走过来推了推黑炭头。“别睡了，老牛。赶紧，我们也去车间转转，一会老汤准要杀回来，你躲在办公室准挨骂。”

  黑炭头觉得老周分析得有道理。汤家禄看到这么一大票退货肯定上火，依他的脾气，指不定又跑下来骂人出气。

  他捧起手掌在脸上搓了搓，伸了个懒腰。“哎！去现场！”

  ……

  许高明看到消息早就跑去跟李辉说了退货的具体情况。黑炭头过来时，李辉正一脸轻松地和许高明在那聊着这事。黑炭头站到身后他也没发现。

  “我就说不是老杨焊线的问题。这下好了，他也没话说了吧……”李辉正得意的聊得地劲，许高明在边上做着小动作暗示他身后有人，他也没发觉。

  “嗯哼！”黑炭头故意做出声来。

  李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一咯顿，忽地转过身来。“黑……主任你……什么时候来的？”

  黑炭头阴沉着脸，不说话。

  许高明则一脸尴尬地站在一边，假模假样地验上手里的产品。

  黑炭头不搭理李辉，转而看向边上做焊接几个工人。“焊点要焊牢靠了！再退货，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天天强调，天天强调，关键工序绝对不能出错，就是不听！每个月给你们的岗位补贴白拿的啊？……”

  许高明不想跟着在这听黑炭头训话，自找不痛快，直接走了。李辉走不了，只能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听着。此时，黑炭头没骂他，但听着却比直接骂他还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黑炭头骂爽了，走了。李辉想想，刚才好像也没说黑炭头什么坏话，但是心里总还是感觉像欠了他什么似的。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摇摇头。轻轻拍在自己的脸上，捂了会。心道：这张嘴巴怎么这么贱呢！

  黑炭头走后，许高明又转了回来。

  “你小子，说话也不长点眼！我那么做动作，你都不明白？”

  李辉咂了下嘴，又摇了摇头。“唉！不说了。以后长记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