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腹诽，歪了歪头，轻松地打了个招呼：“嘿，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跟你很熟吗？别装着自来熟的模样搭话，假惺惺！早苗故意不看左边，在心里嘀咕着。

  露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疑惑地看着早苗，早苗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将头扭到一边，决定不要搭理她。

  “中泽同学，你该不会是第一次被罚站吧？”看到早苗红着一张脸，露华感到好笑。很难想象，原来在男生面前耀武扬威的大姐头，脸皮意外的很薄啊？

  原来你不是第一次被罚站啊！早苗听出了弦外之音，有些诧异，又有点得意的小兴奋：外表一副乖宝宝模样的秋庭，竟然不在乎违反校规！有不良少女的潜在素质！

  “诶，你为什么被罚站啊？”露华继续问，“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不过，有点好奇，你不太像破坏纪律的淘气包呢。”

  “你烦不烦啊？罚站是惩罚，谁允许你边罚站边聊天了！”早苗终于忍不住了，气愤地说。

  “你说得对，抱歉。”露华点点头，看了一眼教室里面，又看看早苗，“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不关你的事。”早苗生硬地说，将头坚决地扭到一边。不提还好，想到被罚站的原因，她又觉得怒火蹭蹭上涌，两颊火热，还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别跟我装熟人，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傻瓜才会觉得你是个乖女孩，你明明就是个道……道……”

  “道貌岸然。”露华接口说道，放下书笔向她走来。早苗看着她一步步接近，奇怪地问：“你干嘛，想打架吗？”等到露华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甚至把脸凑近她时，奇怪变成了惊慌，早苗不由地想推开她，大喊：“你干嘛啊！”

  “别动。”露华捉住早苗的一只手，语气平静地命令着，低下头将额头贴在早苗的额头上。早苗屏住呼吸，感到一阵舒服的凉意分别从掌心和额头上传来。

  露华比她高好几公分，保持这个姿势的短短数秒中，早苗觉得鼻间钻入一阵清爽的香味儿，像……好闻的新鲜果汁。

  挨得这么近，她的睫毛就在自己眼前忽闪忽闪，就算对方是个女生，早苗也能觉察到自己的脸在腾腾地升着温，不由地开口，声音却小了很多：“干嘛啦……”

  露华没回答，放开了她，转身敲响了2组教室的门，早苗愣愣地看着她站在门口，同讲台上的班主任说了几句什么，又跑到3组教室敲门，将同样的话对她的班主任芳贺说了一遍，芳贺出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后关上了门。

  露华走回来，不由分说便牵起早苗的手，拉着她向通往办公室区域的走廊走去。

  早苗不想动，事实上，如果走廊上一直只有她一个人，她是很想在地板上坐到下课的。那只拉住她一直走走走的手竟然非常有劲，她挣不开，早苗又想发火了，大声说：“你站住！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保健室。”露华回答，回过头看了早苗一眼，笃定地说，“你在发烧。风寒感冒挺厉害的，赶紧去看医生吧。”

  早苗不由地停下脚步，抬起空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是比平时要热很多，她都没发觉，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怎么偏偏就被这个自己最讨厌的人最先注意到了？

  露华则看着她的衣服说：“这件衬衫挺漂亮的。不过这天气只穿单件衬衫，薄了点，你听说过春捂秋冻和倒春寒吗？”

  “我谢谢你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听你啰嗦，你就不能闭上嘴吗？”早苗看着她严严实实地裹着衬衣、羊毛坎肩、外套就来气，本地人谁像她，穿成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粽子？又不是没感冒过，一点风寒算什么？她在这里充什么学者啊？

  露华知趣地不说话了，两人沉默又别扭地走了一段路，早苗想甩开她，一直没成功。露华并不放手，严肃地说：“中泽同学，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知道，或者我有义务告诉你，永远别拿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当回事。”

  “秋庭，你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居高临下吗？”早苗一直被她牵着走，感到心头火起，不管不顾地说，“没错，我讨厌你！我就是讨厌你这种处处高人一等的态度！你不就是从美国回来的吗？现在，在这所学校里，大家一样都在这儿念书，你又没我待得久，也没我对学校贡献得多，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管我啊？”

  “天下人管天下事，有理不在声高。”露华又说起了早苗根本听不懂的谚语，明明连国语都说不好，早苗想不出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说辞。谁料露华话锋一转，让早苗气得想咳嗽，“不过你说对了一件事，比起在这儿常见的那种说话方式——披着礼貌的外衣冒犯探听，虚伪得掉渣儿——我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来交流。如果这造成了你的困扰，我是不会为此道歉的。”

  “你总是这么……我行我素吗？”早苗想自己是真的感冒了，而且发作挺快，喉头也泛起了肿痛，声音不觉轻了很多。

  “中泽同学也一样啊。喜欢的，不喜欢的，会直接说，不会骗人。说真的，我很羡慕你。”露华低声说，早苗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发烧了。

  保健室很快就到了，卫生老师兼校医丸山小姐详细询问了早苗从昨晚回家后到现在的饮食、活动等许多细节，露华在一旁补充，指出她刚才额头冒着汗，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丸山小姐点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早苗恨恨地看着露华，却无法反驳。

  丸山小姐打来了水，嘱咐早苗贴好冰袋盖好被子，每隔一小时喝一大杯开水，躺一上午观察情况。这段时间里露华跑了好几趟，递冰袋，拿体温计，从2组教室里拿来了早苗全部的东西，还问她要不要来点鲜柠檬汁——她有带。早苗不耐烦，嗓子也痛，索性裹上被子不出声。

  多管闲事，别指望我会因此感激你。烧得迷迷糊糊的早苗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四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