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年应该是听懂了大半，听到“冠军”这个词时，他扬起眉毛，很有礼貌地微笑着，没有打断她。露华却注意到，岬反复看着那件球衣，似听非听，还对他的伙伴们低声说了句什么，那群法国男孩们便先沿着那条下坡路走开了。

  他在犹豫什么呢？露华有些搞不清岬的想法，不由地接着说：“片桐先生认为，没有黄金搭档的队伍不能代表我们真正的实力，所以我们比队伍先来到巴黎——为了邀请你。他们对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展现在法国这几年的训练成果。你不必有疑虑的，太郎！”

  最后一句话变成了日语，听到这个称呼后，岬终于做出了反应。他转过脸直视露华，眉头微微拧起：“露华……”

  “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太郎。”露华摘下太阳镜，露出自己的琥珀色眸子——也许是熊猫眼，微微一笑，“瞧我看到了什么？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岬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不像露华想象的那样吃惊，而是露出一种矛盾和意料之中混合的复杂神情：“露华……果然，我听到那句英文就听出了你的语气……”

  “嗯……”时隔三年，这次重逢与想象中的场面不太一样，露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片桐只交待她把世少赛的情况解释清楚，她不需要额外寻找话题。这时，金发少年却突然开口了。

  “这位是你认识的人吗，岬？”金发少年嘴上在问岬，却目不斜视地看着露华，并主动说着英语。

  “呃……”露华和岬同时卡顿了，这个人还真是自来熟啊！露华看岬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接了一句：“excuse me.would you mind telling me...your name（打扰了，介意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吗）?”

  “本人是本届世少赛——法国足球少年队的内定队长，艾尔?皮埃尔。”姓皮埃尔的男孩说着流畅的英文，唇边绽起一个优雅的弧度，“非常高兴见到你，美丽的小姐。”

  “bonjour（法语：你好）。”露华尴尬地眨眨眼睛，尽管她拥有较一般女生丰富到不可同日而语的足球知识，却还没有把世界知名球星的名单扩展到未成年人的范围中，相关情报还没人给她呢！皮埃尔却以为她听懂了，于是非常主动又绅士地牵起露华的左手，轻轻吻了手背。

  岬目瞪口呆地看着皮埃尔。半小时前，他突然出现在这片草坪上，指名找自己单挑，原因是皮埃尔即将加入的职业足球俱乐部老板非常认可他——一个日本留学生的实力；他也想测试一下自己目前有多少斤两，就答应了，却根本没把皮埃尔说的话往心里去。

  现在，皮埃尔仿佛已经把他来到这儿的目的忘到了九霄云外；再看露华——大方如露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惹红了面颊。

  “岬，希望在几天后的赛场上，能有同你一决胜负的机会。”皮埃尔终于转向岬，换了法语正色说，但是下一句话又说起英文——他仍握着露华的手，“法国少年队的训练场，就在拿破仑墓西边，欢迎你们来参观。”

  “谢谢你。”露华用英文说，慢慢地把手抽了出来，交叠在身前，点了点头，“原来皮埃尔先生是法国少年队的队长，幸会。在方便的时候，请一定让我参观你们的球场。”

  皮埃尔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请称呼我‘皮埃尔’或‘艾尔’就好，小姐。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不敢动问芳名？”

  “我叫秋庭，秋庭露华。”

  “c'est vraiment élégant。我可以称呼你秋庭小姐吗？不知我有无荣幸，邀请秋庭小姐在方便的时候喝一杯咖啡？”看到露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皮埃尔立刻接上，“择日不如撞日。也许，今天的午饭？”

  “皮埃尔。”在一旁站立许久的岬忍无可忍，用法语出声打断，“我的朋友是我国少年队的工作人员，有任务在身，不是私人来巴黎旅游。如果有赛前约见的必要，是不是通过致电官方、发出邀请函、确认会面地点，这样更加正式的方式比较好？”

  皮埃尔耸了耸肩，那姿势竟跟路德有几分相似，没有看岬，嘟囔了一句法语：“亚洲人还真是古板呢！”又微笑着对露华说英语：“秋庭小姐长得不太像亚洲人。你是第一次来法国吗？我可以推荐几家口碑不错的本地餐厅——”

  岬不等露华答话，便抢先上前说道：“我会带她去的，谢谢你。这个时间你该回自己的集训中心了吧，皮埃尔。”

  皮埃尔扫了一眼岬，那神情像是在问：你有什么立场说这话？但他抬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思忖片刻，很有礼貌地对露华说：“非常高兴认识你，秋庭小姐。今天时间仓促，如果需要我为你介绍比赛相关信息，也许我可以与你交换联系方式？”

  露华早就想到了应对方法，干脆地从双肩包里翻出一张片桐的名片——她还备了好多——想了想，又抽出钢笔用罗马音、日文写上自己的名字，递给皮埃尔说：“这个电话是日本少年队的官方联系方式，开通了国际漫游，需要找我的话，拨这个号码，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那么，我该怎么联系你呢？”

  皮埃尔问她借了钢笔和便签，唰唰写下几行法文、数字，最后是一行英文，他指着几行字解释说：“这一行是法国少年队在巴黎的地址和电话总机，这一行是我个人的联系方式，这行英文是我翻译的少年队地址，也许不太准确，若有需要，直接打电话就好。我希望很快就能再见？”

  “一定可以的。”露华笑得很客气也很真诚，打探对手们的情报就是她的工作之一，东道主痛快地给了联系方式，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看出皮埃尔准备走了，便对他伸出右手：“参观或其他事宜，我会先致电。谢谢你，皮埃尔。”

  “不用客气，我会为你准备一杯好咖啡。”皮埃尔会意地同露华握了握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秋庭小姐身上有咖啡的香气——很好闻。”

  露华干笑着，向他挥手告别，暗想着这家伙的鼻子还真灵，第一次见面就准确判断出了她身上香味的来源——不愧是在香水之都整日浸淫的人啊！

  现在，目送皮埃尔走了，可草坪上还剩个三年没见的岬。好吧，气氛怪怪的——她还是觉得皮埃尔在这里的气氛比较轻松。

  （第七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