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上，一处半露天顷的山洞。

  数十丈大小，状似张嘴咆哮的虎头，这才由此得名。

  此时，山洞中热气腾腾，水雾从滚沸的锅水中窜出。

  平整空地上摆放了不少桌椅，上头或靠着刀剑，或托着枪戟。

  当然，也有不少衣衫单薄女子怯怯靠着，低声哭泣。

  至于那些个当家的凶恶汉子，一手抓着羊腿，一手端着大碗。

  酒水烫喉，喝起来却热热乎乎，暖和肺腑，让众人大呼过瘾。

  几人人心头火热，大笑着搂过座位上的女子，上下其手，动作粗鲁。

  由女子咬牙反抗，迎来的是响亮的巴掌。

  见到女子哭泣，那些汉子却笑的更畅快了些。

  以前过得什么日子？

  为人鞍前马后，换来的是糟糠之食，地位如同猪狗。

  如今占山为王，虽是刀口舔血，但有酒有肉还有女人，日子比神仙都快过！

  在这“宴厅”上座的石椅上，虎头山大当家洪虎，正搂着个妖娆动人的俏丽女子，享受着女子的柔情蜜意。

  至于女子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怨毒之色，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没有察觉。

  “弟兄们，咱们能在山中如此逍遥，多亏了大当家辛苦经营。”

  哄闹声渐息。

  说话的是虎头山二当家余赊。

  他举着酒碗，朗声道：“今日，这碗酒，敬大当家！”

  “敬大当家！”

  众人敬酒之后，洪虎开口。

  “各位兄弟这些日子辛苦了，吃了肉，喝了酒，咱们把前两日抢的钱帛分了。”

  “好！”

  山里抢的东西和人，自然都是由洪虎先挑选，剩下的都留给各位兄弟，这是规矩，没人不服。

  因为洪虎是方圆百十里地最厉害的刀手，最霸道的山贼。

  此时，洞外雷声阵阵。

  不一会儿，雨声渐起。

  就在众人庆贺时，有一人跌跌撞撞跑进洞，满身泥泞不说，胸膛中偌大的豁口还淌着血。

  “大当家！救……”

  一句话没说完，眼睛忽的瞪大，瞳孔涣散，已然没了呼吸。

  诡异骇人的是，这人死了，手脚竟然还在动弹！

  洞中鸦雀无声。

  好些女子更是惊慌失措，尖叫不已。

  就算是落在了这山贼窝里，她们也没见过死状如此离奇的人。

  连洪虎自个儿都有些愣。

  “拖上来我看看。”

  发话的依旧不是洪虎。

  二当家余赊扔了手里的酒碗，大步上前。

  可其他人没有什么动作。

  不是二当家的话不管用。

  相反。

  在这虎头山，大当家的话可以不听，但二当家的话，不得不听。

  大当家能打，只能算个狠人。

  二当家却能筹划布局，运筹帷幄，是整个山头的主心骨。

  可是那人的尸体实在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一样。

  再看看外头的天色。

  未至正午，乌云密布，时不时闪过几道雷霆。

  凄冷厉风裹挟雨水，一股脑卷进洞中。

  “一群废物！”

  余赊脸色一冷。

  莫名的威严让人不禁后退。

  突然变换的脸色亦令人望而生畏。

  他独自上前，一脚踩在还在动弹的头颅上。

  尸体终于不再动弹。

  片刻，余赊脸色更加阴沉，竟是快要滴出水来。

  “出去看看。”

  几人面面相觑，忽然拿起刀剑，一同冲了出去。

  “呃啊！！”

  刚冲到门口，一声像被人掐着脖子发出惨叫的声音，震得众人心尖一颤。

  然后那些人以更快的速度返回来。

  一个个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咽着唾沫。

  握着刀剑的手都有些不太利索，颤颤巍巍，拿捏不稳。

  山洞外头是他们的山寨。

  而那些没资格进洞的弟兄就在山寨喝酒。

  可是他们刚才看见的，只有一地的尸体、破烂的废墟，还有个打着伞、提着剑的书生！

  那书生刚收回形状怪异的长剑。

  面前一个人软绵绵倒下，犹在不断抽搐。

  刹那间，众人只有一个想法。

  “他杀了所有人！？”

  书生进到山洞，众人这才看清。

  不是书生打着伞，而是他背后的人在为他撑伞。

  是那个逃走的小子！

  余赊看向洪虎。

  后者推开怀里的女子，起身抄起自己的家伙。

  两柄虎头大刀。

  刀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洪虎一步步走上前。

  “阁下是谁？”

  “一个避雨的读书人。”

  “哦？”

  洪虎挑了挑眉，“只是避雨，就杀我的弟兄？”

  一袭青衫的年轻书生扶额，有些无奈。

  “其实出手伤人，在下也是无奈之举。这荒山野岭，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没成想寨子里的人似乎都不太欢迎我们，一个个拔出刀剑，想在我们身上开几个窟窿。”

  “在下心生畏惧，可为了自保，也只得出剑了。”

  “说起来……”

  书生振剑，甩去剑上血迹。

  “第一次杀这么多人，在下心里着实有些怕。”

  “不过看寨子里不少尸骨，想来诸位是死的不冤了，对吧？”

  洪虎额头青筋扭动如蛇。

  “他们死的冤不冤我不知道，等老子宰了你，去找阎王老儿问你冤你不冤吧！”

  刹那间，两柄虎头刀相互交错，迎面绞杀而来。

  洪虎手里的两柄重刀少说也有数十斤重，可在他手里，舞起来竟十分得心应手。

  书生轻踏两步，自下而上，撩斩一剑。

  “铛！”

  如洪钟大吕撞响。

  相比洪虎的魁梧身躯，单薄不少的书生没有被虎头刀逼退，反而是不进反退。

  倒是洪虎，手腕剧震，虎口血迹液飙射。

  连带着脚下不稳，连人带刀，退了好几步。

  等洪虎好不容易拄刀止住身形，一抹青衫早已抵达抵至身前。

  视线中的寒芒放大。

  直到充斥眼帘。

  “噗嗤。”

  仿若一根竹签穿透了颗糖葫芦。

  寒锋冷剑刺进了洪虎的眼眶。

  当然，也干脆利落刺穿了他的头颅。

  接连两剑，速度之快，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书生收剑，在洪虎衣服上拭去污秽，众人才反应过来。

  “山贼？不过是个恶匪而已。”

  书生转身一看。

  周围众人惊惧退避，别说一拥而上，就是握紧兵器的力气都随着地上的鲜血一同流走了。

  他们以前不过是如同的劳工苦力而已，要说武艺，也就洪虎和二当家有一些。

  可惜最能打的已经倒在了地上，

  书生一步步上前。

  众人退至角落。

  后背已贴上了山洞石壁。

  退无可退。

  浑身颤抖，眼睛通红的众人一拥而上。

  “啊！杀啊！”

  ………………

  等尘埃落定，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洞中不过是再添几具尸体而已。

  看着洞中唯一站着的男子。

  楚离沉默了片刻。

  “还不动手？”

  余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不敢。”

  “在下不通武艺，只不过这些人需要个有点脑子的人，这才侥幸得了个二当家的位置。”

  “是么？可我看你似乎很不简单啊。”

  余赊没有回应。

  他抱拳躬身，“未请教这位剑客高姓大名？”

  书生两步上前，与余赊对立，两者相距三尺。

  轰隆一声。

  炽雷照彻整个山洞。

  书生身影明灭。

  “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