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走了。

  这一个被隔绝的角落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韩天宇和杨冰谁也没有说话。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方才激烈的情绪就像是隔着一个世界，虚幻而不真实。

  “它……”

  韩天宇如梦初醒，“……真的是黑羽吗？”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眸色深沉，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旁边的杨冰。

  “最好是真的，如果有人骗我……”

  冰冷的目光移向安静站在一边的白发青年，杨冰坦然回视，韩天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红发男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讥讽，“你们不是都说我疯了吗？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你们肯定也会有心理准备吧？”

  杨冰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没反驳，也没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刚刚的黑羽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哪个小伙伴做出来的幻象。

  毕竟他们这些追随大人的属下都有和大人的宠物相处过的经历，捏造出一个这样以假乱真的幻象不难。

  或许是某个小伙伴不想韩天宇再那样执着下去，弄出一个黑羽的幻象来告诉韩天宇大人还活着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杨冰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韩天宇，默默地跟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有任何出格行为之前出手制止他。

  看杨冰这个反应，韩天宇嗤笑一声，也没再多说废话，当务之急，是确定黑羽的真假，以及——

  如果是真的，那就跟着它，找到大人的所在之处！

  红发男人伸出手，红色的光点汇聚，一只水晶似的红色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指尖，一秒不到的停顿之后，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命令，蝴蝶闪了闪晶莹的翅膀，翩然飞舞，向着某个方向飞去，速度似缓实快，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是……

  杨冰眼神一凝，他完全没有想到，向来暴烈如火，喜爱以势压人的韩天宇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精巧的杰作，他可是赤火教的武者啊！

  天下九宗，武学各有不同的特点。

  不同于杨冰所在的冰魂殿以灵心寒刃著称，赤火教以“势”和“破绽”为核心要诀，讲究大开大合如行云流水，在刚猛决绝中以力破巧。

  明明是这样暴烈的一个人，现在却这么熟练地运用这样精细化的操作。

  无论是无声无息间，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在黑羽身上标上记号，还是轻描淡写地凝聚追踪灵蝶，都不像是他认识的韩天宇会做出来的事情。

  杨冰还记得曾经韩天宇是怎样嘲笑八方盟那些精于灵巧的弟子是娘娘腔的。

  韩天宇真的是变了啊……

  杨冰想，他看着迫不及待追上蝴蝶的韩天宇，没有停留，也跟着往蝴蝶离开的方向飞去。

  ……

  白云翻滚，太阳依旧被遮盖地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一毫的身影，没有了温暖的阳光，风里带着丝丝的凉意，所幸陈新他们都是武者，这点凉风完全不受影响。

  陈新依然穿着他的兜帽卫衣，这一次他没有带上兜帽，可能是因为刚刚带了帽子，现在一摘下来就有几根头发不听话地翘了起来，用手梳了几下还不服帖，他就懒得管了。

  陈新刚吃完饭从饭店里走出来，就感到衣服的口袋一重，他伸手摸了摸，毛绒绒的温热触感，在他摸上去的时候还蹭了蹭他的手指。

  “黑羽？”

  “喵~”

  软绵绵的猫叫声从他的手下传来，陈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何老师他们，手掌一合，把黑羽捞了出来，小小只的黑喵乖巧地待在他的手心里，一双圆溜溜的眼巴巴地看着他，尾巴还悄咪咪地缠着他的手指。

  “回来了？玩得开心点吗？”

  本着主人的职责，陈新顺口问了一句，黑羽的叫声更软了，它心虚地垂下眼睛，小爪子情不自禁地抓着主人的手指，“喵，主人，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嗯？”

  陈新挑了挑眉。

  “是这样的喵……”黑羽小心翼翼地看了主人一眼，“我这次出来遇见小白和小天了喵。”

  “嗯……”

  注意到何老师他们要走远了，陈新顺手将黑羽放进口袋里，一边往前走，一边随意地问黑羽，“那是谁？”

  “是主人你第二世的追随者喵~”

  黑羽扒拉着口袋，努力伸出毛绒绒的脑壳看向主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活着，还来到了这里……喵~他们好像还在找主人你！”

  “找我？”

  陈新有些疑惑，低头一看黑羽头仰得就快掉下去了，眼睛还一直往上翻，他笑了笑，伸手拎起黑羽放在肩膀上，让它好好看个够。

  “是哒喵！”

  黑羽小心地趴在陈新的肩膀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脖颈，心里一动，它偷偷看了一眼主人的神色，小小的身体渐渐拉长，围着少年修长的脖子绕了一圈，当成了一条称职的、毛绒绒的猫围脖。

  恢复了成年体型的黑猫重量却没有丝毫变化，还是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

  不过也是，黑羽本体就是一团黑雾，如果不是为了真实感，向主人提醒自己的存在——比如回来时候的小动作——黑羽甚至能像空气一样没有一点重量。

  陈新纵容了宠物的小动作，脖子上围着一条毛围脖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他摸了摸黑羽，问道：“那他们人呢？”

  “被我甩开了喵！”

  黑羽很得意，它开心地向主人邀功：“我知道主人你想过平静的生活，所以我就甩开他们了！他们找不到主人你的喵！”

  “是吗？那你很棒哦。”

  陈新笑了，像是哄小孩一样夸奖它。

  “嘿嘿……”

  黑羽傻乎乎地笑了，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尾巴忍不住欢快地摇了摇。

  像是被黑羽的快乐感染，陈新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白色的天空，阳光还被云层遮挡，即使纯白色的云雾不带一点阴霾，也给予不了人温暖的感觉。

  ——阳光是不可替代的。

  ——却……又不是必不可少的。

  陈新微笑着低头，笑容懒散而漫不经心。

  他没问那些追随者是什么人，在当初封印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一切随缘了，有什么事情，真的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再说吧。

  “陈新！走了！”

  何老师在叫他了。

  “好——”

  陈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向正停下来等自己的众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