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皆是水晶般通透的树，白日里光璀璨，却没有丝毫生气。

  几只瘴气缠身的小型魔兽贴着雪地无声窜过去。

  “兰……”

  衣袖被拽住了，红发的魔神回眸，对上女子神情不安的脸。

  “我们两个一起的话，应该可以打败他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打算。”

  兰转过脸不再看她，火红色的额发如往常一样同兜帽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抿紧了唇，那个天人的气息就在远方涌来的风里，越来越明显。

  伽耶害怕他这种冷淡的态度。

  迎面而来的雪林的风就像细小的刀子，吹得面颊生疼。

  “你给我说清楚。”

  伽耶小步跑到魔神身前，漆黑杏眸对上血色蛇瞳，她甚至看不出那里面有任何情绪。

  “很清楚了，他的目标是你——而我，只答应了带你找到‘浮桥’入口。”

  “所以呢？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活着走到那里不是我允诺的范围。”

  还是那么标准、标准过头的发音，兰轻轻推开了她的肩，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混蛋！”

  淡金色的火焰霎时间暴腾而起！

  血腥的雾气弥漫开来，火焰触及之处，每一株冰雪凝结的树木都迅速融化，躲在暗处的魔兽被烧灼着发出惨烈的哀嚎——图图显然被吓到了，一骨碌钻进兰的斗篷里面“咕咕”地叫。

  伽耶怎么也不会想到，拔屌无情的事竟然会被她碰上。

  他与她缠绵悱恻时明明用那种迷恋的眼神看着她，他喜欢吻她，爱抚她，再如何嘴硬都会用身体表达强烈的爱意……

  ——可现在呢？

  兰没有躲避，也没有防卫，如同一座雕塑一般伫立在神火怒燃的雪地里。

  “还是省点力气吧，小妹妹。”

  他好像回头笑了一下。

  ……

  意识陷入混乱之前，伽耶看到了那双如蛇一般竖瞳的红眸，隐隐闪烁着诡谲的光。

  ……

  魔界的晚霞比任何地方都要壮丽。

  那是浸透了鲜血的红，铺开血色的絮，青年仰躺在古魔神石化的残骸上面，底下魔兽濒死的呜咽是死亡的歌。

  塞恩垂眸望去，碧绿的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啊呀，真是不得了的杰作呢。”

  ——是个女人。

  她纤指拈起裙摆，优雅地踏过一地腥臭的血肉。

  火红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身前身后，半遮住娇小的脸，只露出微笑的、鲜艳的红唇。

  “古神的直系后裔、高贵的天人神祗啊，您在寻找什么吗？”

  塞恩挑眉，双臂撑起身体望向她。

  ——古魔神的力量，与伽耶的气息，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诡异地融合着。

  “莫非是一位美丽的黑发天人吗？”

  “……你好像在明知故问呢。”

  青年眯起翠绿的眸子轻轻笑起来，两颊泛起人畜无害的酒窝。

  “哦，那正是了。”

  脚跟前的蓝皮鬼“咕咕嘟嘟”地哀求着伸出爪子，不等女人低头，一道碧色的光箭猛地刺过来，登时血花飞溅。红发的女人没有介意，她反而仰起了头回望高处的青年。

  细碎的额发向两鬓滑落，露出一双蛇一般竖瞳的红眸。

  “您若是需要，妾身可以为您引路——话说起来，那孩子……很特别。”

  “特别？”

  “是，她很特别。”

  地狱一般血肉涂地、哀鸣不绝的大地蓦地被生命的绿光笼罩着，青年稳稳地落在眼前，一眨眼绿光消失了，徒留空旷的原野不见杀戮的痕迹。

  “对我来说是很特别呢。”

  塞恩依然轻笑着，一步步靠近。

  “我的伽耶那么美味——恨不得把她的血肉吃下去，融进我的身体里，这样就不会再去勾引别的男人了。”

  他明明笑着，却浸透了阴森的意味。

  女人火红色额发下的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

  “是吗？……那孩子的身体和灵魂都很特别，不像是正常诞育的天人。”

  她每一个字都说的字正腔圆，不过一句，青年的脸色骤变——

  原野的风被魔兽的血腥气污染，在贫瘠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地卷起尘沙。

  “那么，请随妾身来吧。风沙很大，不要迷路。”

  ……

  伽耶努力地甩了甩头。

  她确认再三，都认定自己“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伽耶可以清楚听见外面一男一女的对话，尤其是塞恩的声音——这个背叛者，就算他化成灰被风吹得哗哗响，她都能分辨出这是他的骨灰。

  “咳！”

  “怎么了？”

  青年停下来，碧翠的眸子望向那个女人，她宽大的袖子半掩着唇，仓促地喘息起来。

  “没什么——”火红色的发依然遮住了半张脸，女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大概是塞恩大人身上的神力影响到妾身了。”

  “哦，那还真不好意思呢。”

  塞恩似乎没有多想，又转头细细观察眼前的石碑。

  纵然他熟悉魔界，但这样一个充满古神遗迹的地下洞窟，塞恩还是第一次知道。抚上模糊的碑文，绿色的荧光瞬间星星点点地亮起来，那是塞恩作为直系血脉与古神的感应。

  女人默默立在一旁。

  青年可能太入迷了，不曾注意她的异样。

  【你究竟……你怎么做到的？！】

  【好笨。】

  伽耶才醒，宛如婴儿一般赤裸着悬浮在意识之海里，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任何动作，只能和占据了身体的兰对话。

  【我没有实体，只有灵魂。你接触了这么久没有发现吗？】

  【不可能！你明明有实体的——】

  【那只是为了抱你特意凝聚的身体。】

  他好像轻轻笑了一下，伽耶噤声，她甚至有点怀疑那晚不是她见色起意、而是这个怪物故意为之的……

  【我不是怪物。】

  【哦。】

  伽耶放弃了，反正怎样都会被兰看透，还不如冷静下来看看他究竟要跟塞恩做什么。

  “很有意思，不过这里好像没有那个贪玩的小家伙呢。”

  即使有血脉的感应，可年代久远，塞恩并不能理解这些碑文的意思。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最终只留半步距离。

  塞恩突然捏住女人的下巴，缓缓抬了起来。

  “但是你的身体跟伽耶太像了，那种感觉，就算充斥了古魔神的力量——”

  “请不要作出如此轻侮之举。”

  腰被他的大掌抚上了！

  伽耶虽然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但是掌心在腰上炽热而暧昧的触感，她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

  “要不要试一试？你的身体都僵住了呢。”

  塞恩的薄唇在女子耳边落下温暖的吐息，他勾了勾唇角。

  【好恶心！】

  【嗯……】

  如果不是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伽耶很想立刻伸手把塞恩的脖子拧断。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可以变态到这种程度……

  但是在无边的愤怒之中，她莫名想到了以前的塞恩——

  那个善良的、体贴的少年，为什么会在三百年前那场叛乱之火中变成这样呢？

  【伽耶。】

  他好像第一次喊她名字。

  【——你喜欢他，是吗？】

  —————

  作者碎碎念：想了很久，这章里没有啥可以写肉的……硬要写的话太奇怪了otz

  感谢读者老爷：broccoli，psd空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