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就把在青岛如何结识闻孟岩，闻孟岩又如何一面学习一面翻译等等对陆芳静做了说明。

  陆芳静说：“那敢情好，学会了一门学问还翻译了一本书。要是有出版社肯给你出版呢，你还能拿到稿费或者版税，一举三得。可是，要是外文不好，根本看不懂书里面说啥，不是全都不行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一定，”江一帆说，“外文是可以自学的，尤其是技术文献所用的外文，词汇有限。涉及的语法和习惯用语不很多。多是一些套话。不难学。建国初期，中国全面学习苏联。可是懂得俄语的人非常少，特别是一些理工专业的专家教授，很多是解放前在欧美、日本留学，只懂西方语文和日语。大学规定用俄语教材，教授们自己就不懂俄语，也没有俄语教材的中文译本。”

  “那怎么办？”

  “一开始，那还真没办法。后来有的学校办俄语速成班，要求一天背二、三百个单词，两个月学会俄语语法。三个月以后可以看俄语的原文专业书，半年以后可以把俄语教材翻译成中文——虽然如果他们遇见俄罗斯人，是一句话也听不懂人家讲的是嘛玩意儿。”江一帆说。

  “新鲜！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有这样学外语的。要是这法子能行，中国人是个大老粗也能懂外语了。”陆芳静表示不相信。

  “真的，”江一帆说，“这次我就实验给你看。我在工读学校的时候，我们邹老师就要我读原文（包括英文和俄文）的数学和物理。不懂怎么办，自己查字典。查字典都不明白，再去问他。我就是连外语带专业，都是这样一起学下来的。”

  “真有趣，你就用学习、翻译这本书这件事儿，来表演你的学外语，学专业，翻译书一起做的绝技吧。”陆芳静很为江一帆这样的做别人做不到的事高兴。

  “不只是这样，还有一件，我要一箭四雕——还要教给你怎么样学俄语。”

  打这以后，江一帆翻箱倒柜，把好几年没有用过的一本俄汉大辞典和一本俄汉技术词典找出来。他又去新华书店买了两本不同版本的中文的《陶瓷工艺学》和两种版本的有关生产陶瓷的机械设备方面的书籍，还有一本化工辞典。

  江一帆在金相实验室的书桌上摆满了书，一张桌子都放不下了，他从化验室找了一个已经坏了不用的原来放什么烧瓶、试管等化学仪器的架子。自己去木工室锯了几根木条，要了把钉子，把这个架子修好，用来放这些书和稿纸。

  陆芳静看见，问道：“小江，你需要词典之类的书我能理解，你还买这些中文书做什么？”

  “哈哈，”江一帆卖个关子，说，“这就是学习技术和做翻译的诀窍。一个机器的俄文名字不认识，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去查字典。字典上给出了这种机器的中文名字。可是这样你是不是就完全明白这个机器的原理和作用了呢？不是的。

  “你必须弄明白这种机器的作用和原理。这样就需要这些相关的中文书了。一本书够不够？不够。为什么？可能一本书它讲得不太清楚，甚至讲得不对，你又没有老师可以问。怎么办？你可以看同类的另外的一、两本书来参照、比对。这样你已经把这种机器彻底弄明白了，翻译就不成问题了，你也真正学懂了。”

  白天上班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儿，他就手不释卷地看书查字典，写翻译稿。下班吃了晚饭以后，就和陆芳静一起做这些事儿，当然还要教给陆芳静俄语的基本语法知识。陆芳静还帮他誊写书稿。

  一天晚上，江一帆看见对面的陆芳静正在伏案抄写他的翻译草稿，歪着头，抿着嘴，十分专注。他用暖壶给陆芳静倒了一杯水，说道：“芳姐，歇一会儿吧。”

  陆芳静把垂在额头前的头发，用手拢到后面去，抬起眼睛看了江一帆一眼，说道：“不累，这活儿还能累到我？”她的脸色却微红了起来。

  陆芳静的眼光让江一帆刹那间感觉心灵一震。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了。他说：“芳姐，你真好看。中国古时候的读书人，认为红袖添香夜读书是最大的享受和幸福。今天晚上你陪我学习，做翻译，誊稿子。就不只是红袖添香那样的简单了。芳姐，谢谢你。”

  陆芳静看见江一帆对自己深深地动了情，心中感觉热乎乎的。好想扑过去把江一帆深深地搂在怀里。她的脸立刻就涨红了。她作为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妇，居然一辈子还没有尝到这种滋味儿。她感觉到了，报恩并不就是爱情。爱情是不需要前提条件的。就是喜欢，就是恨不得化成青烟，也要被他吸到身体里面去。

  她强忍下自己的激动，说道：“我当不起，一帆兄弟。我不够做红袖添香的资格。你如果还能容许我这个残花败柳为你做点事，伺候你，就是我最大的福分了。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做给你添香的红袖，好吗？”

  “别这么说，芳姐。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好感谢你。”

  “应该是我感谢你，一帆兄弟，”陆芳静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我想啊，你天赋异禀，前途无量。这个小小的特种材料厂终将不是你的容身之地。古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虽然是文武双全，难免天妒奇才，还是会引起坏人的羡慕嫉妒恨。你需要人来保护。”

  “芳姐，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还需要别人的保护？我保护别人差不多。”江一帆说。

  “一帆，你再本事大，也有个眨眼的时候。我想我就要保护你可以放心地睡觉，不光是眨眼的时候。我想让你传授我一些功夫，让我在你休息的时候保护你。”陆芳静诚恳地说。

  “先不说保护我的事，”江一帆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不过学几手防身的功夫，倒是必要的。你要是有些功夫，那个姓罗的还敢欺负你？”

  “就是。”

  “这样吧，从今天起，你给我誊稿子，我教你我的师傅，冲虚上人教给我的内功和擒拿功夫。以你的悟性和反应的灵敏，你将来武术的造诣，不会在我之下。”江一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