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再见。”

  第七十九章

  陈嘉彦是看着梁郁进了大厅被各种景观挡住看不见才驾车离开的，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梁郁其实又拐出来站在路边一直目送他开车越走越远直到他的亮晶晶崭新的黑色车身彻底消失在连市主城区的水泥森里中才转身回去。

  梁郁本以为一厢情愿却实际上两情相悦的初恋，始于共同长大的故土，终于空气中都透着冰碴味的异乡。

  站在路边一会儿梁郁就觉得地面上的寒意穿过鞋底冻透了脚底板，他跺跺脚又往掌心哈了哈气回了酒店房间。

  没坐电梯，梁郁从逃生梯一步一步向上缓慢走着。

  陈嘉彦想说的话……应该和自己想的一样吧？

  就是说，可能，他也喜欢自己，就跟自己曾经喜欢他一样。

  虽然可能不是时候，但是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苦恋了十多年，梁郁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突然有了什么安慰。但是也还好没让陈嘉彦把那些话说出来，一旦戳破那层窗户纸，可能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了。就继续这样，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能好好作为朋友，在互相需要的时候扶持一把。

  梁郁关上房门蹲在地上，身上还带着寒气。

  本来还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很高兴，但刚隔绝开自己和外界，一回到只有他自己的空间就觉得突然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站都站不起来。梁郁贴着房门，又由蹲变坐，双臂交叠抓住大衣的袖子，指尖用力，深深挖进透着凉意的羊毛料子，梁妈刚给他买了不久的和金铎同样款式的咖啡色大衣都被抓地变了形。

  温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奔涌而出。

  梁郁有些懊悔，是不是如果不那么自以为是或者说是妄自菲薄，他和陈嘉彦就不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不是那种被人甩了的难过，而是一种更加不可名状的，本来能得到，却又刚好错过，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一种比起失去，更像惋惜的痛。

  他记得，刚开始得知陈嘉彦婚讯的时候，梁郁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种万蚁噬心般的感觉环绕着周身。那会儿郭明成还安慰他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后来他和金铎在一块儿之后还好好咂么了咂么觉得他说的还挺在理，也确实享受了享受有人疼有人爱有来有往有互动的感情生活。但是现在当他刚从他苦涩单恋的另一个当事人嘴里听到了那么个模棱两可又被自己活生生堵住的表白的时候，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真的是，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过了好一阵子梁郁才回过神来。暖气熏干了他的眼泪，嘴唇都燥得起了皮。梁郁站起身，好好洗了把脸。又觉得刚才邋里邋遢在地上坐了半天浑身僵硬四肢发凉，干脆洗个澡。

  刷牙时候看到酒店的白色牙杯，又想起来金铎给他配的成套粉色杯子牙刷，忽然心底一软脸上一热，不自觉露出个微笑。

  弄丢了陈嘉彦，但是倒收获了个小混蛋。

  梁郁记得答应过金铎的视频，他还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跟金铎解释为什么会突然遇到陈嘉彦……这个事不好好说明白，怕是回去之后又是冷战伺候。何况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万一金铎开发出什么折磨人的新方法，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穿着酒店提供的香槟色丝质浴袍，擦着头发溜达出来。光滑纤细的小腿一摆一摆，透过走步间开合的浴袍能看见梁郁缺乏锻炼又少见阳光的白嫩大腿。拿起手机，梁郁随意地往床上一歪，肩上还搭着毛巾，眼睛也还带着点刚哭过尚未消散的红晕，就这么准备跟金铎视频。

  响了十来声，梁郁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金铎才慢悠悠接通。

  他离摄像头凑得很近，额头上还有点水珠，梁郁甚至都能看见近距离下金铎一根根分明的闪着光的长睫毛。

  “回来了？”

  “嗯……”

  金铎离摄像头远了点，梁郁才看见金铎上半身是光着的，肌肉一块一块摆在眼前，简直引人犯罪。

  “你这是刚洗完澡吗？”梁郁问，明明平时在家金铎都不太这样裸露身体的，除非两个人亲热。

  “你不也是？”金铎说，“摄像头离人远点。”

  “啊？”梁郁照做。

  “哥哥，你这是故意勾引我吗？”金铎打量着，隔了一会儿才说。

  “你说什么啊……”梁郁没明白，看看自己这边的画面，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床上，浴衣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膛和颈子，根根发丝散在枕头上，眼角泛红嘴唇红润，简直就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梁郁赶紧把衣服穿好，“我就是没注意。”

  “这是身处异地又跟心上人见了面之后心痒难耐了吗？”金铎语调冰冷，显然是不太高兴。

  “真不是！啊，这要让我怎么证明……”

  “其实我刚不是洗了澡，我买了个衣架，刚装上，出了一身汗。”金铎把摄像头一转，给他看了看墙边放着的崭新的漂亮铁艺架子，上面整整齐齐挂满了梁郁的外套和衬衫。“我衣橱太小，塞太满了你衣服都皱了。”

  “谢谢……”知道这小混蛋其实挺贴心的，梁郁有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