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从有了上次的经历，之后两周，沈知味一有时间就往外跑。

  关键也没啥事儿，就跟大街上杵着，期望再来场花式偶遇。

  眼见太阳落山，深知今天的计划再次泡汤，有些失落，踱着步子走向附近的小酒吧。

  然后…还真就遇到了熟人！

  不过不是期待的那位罢了。

  她眼尖地看到坐在吧台边上的唐牧，旁边还有个女生，披散着黑发。

  沈知味走上前拍了拍他，两人转过身，三个人同时愣住。

  沈知味，林茗溪:怎么是她？

  唐牧:卧槽，这狗哥怎么穿的这么骚包！

  看这一身大红大紫…好不清新脱俗！

  “沈哥，做个凡人辛苦了!”

  唐牧觉得现在就应该把她扔到t台上去走两圈。

  “你先等会儿…”沈知味用眼神刀他，又在两人之间示意“怎么回事？”

  “天杀，你们认识啊。”林茗溪翻了个白眼。

  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交的男朋友竟然和沈知味是好友。

  偏得唐牧还什么都不知道，一把揽过她给沈知味介绍，“林茗溪，我女朋友。”

  又凑到沈知味耳边低声说，“当初就是跟她打听的白薇。”

  说完还朝林茗溪挤眉弄眼。

  林茗溪、沈知味:傻子样儿。

  不过，林茗溪不傻，此时也想到可能就是她亲手把自家白菜给“卖”了。

  顿时升起一股想要手刃唐牧的冲动。

  这样想着，今晚翻上去的白眼就没下来过。

  沈知味汗颜，心想这姑娘怎么还这么双标呢…明明在白薇面前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看着女友对沈知味明显不爽的样子，唐牧这才意识到不对，弱弱问了句废话。

  “小溪，沈哥你俩认识啊…”

  沈、(白眼)林:实傻，没救了。

  ——

  林茗溪极其不情愿地陪着沈知味给他捋着事情。

  唐牧慢慢梳理，“沈哥你让我给你打听白薇，小溪告诉我白薇的事，然后小溪和白薇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可沈哥你不也打小就认识的白薇吗？”

  思路突然清晰，“那岂不是你俩也打小认识？”他来回指着两人，“沈哥…你初恋不会是小溪吧!”

  沈、林:“噗——”

  智障儿童需要用心关爱，不气不气…

  沈知味缓缓开口，“可以，这脑子又值钱了。”

  林茗溪挑眉，两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向后靠着说“沈知味，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是你初恋啊！”

  沈知味也不恼，摇晃着酒杯里的冰球。

  “我喜欢白薇，你不是知道吗。”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即便她正低着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林茗溪清楚的听见那句话。

  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冲她吼道:“我不是叫你离她远点吗!”

  唐牧不知道女友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急忙阻止她向前的举动。

  “小溪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沈知味，你们怎么回事!!”

  林茗溪一把挣开唐牧抓住自己的手，“你拦着我干吗？她一个女的喜欢白薇不可笑吗？你知道这事还要帮她我真是看错你了!”

  “沈知味，你最好不要让白薇想起你是谁，更不要让她知道你那些不堪入耳的想法…有我在，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转身离开了酒吧。

  留下永远状况外的唐牧，以及一言不发的沈知味。

  “对…对不起啊沈哥，我也不知道小溪她今天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挺平静的。

  然后就看见一直低头喝酒的好友…终于抬起头看他。

  昏暗的小酒吧里，一道微弱的光线映在那张精致的面孔上，悲伤，落寞，无助…溢出眉眼，滑过左脸的黑痣，直奔胸腔某个跳动的存在，最后汇集成一个唐牧从未见过的沈知味。

  像个日久失调的机械木偶，僵硬无神。

  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合上了。

  两人安静地坐着。

  “女生的妈妈是景观设计师，爸爸是名医生，一家三口本来安逸的生活，直到一次自驾游。”

  沈知味突然缓慢开口。

  “车祸，父母双亡，小孩被推出来了。”

  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喝了一口杯里的冰酒，长吁一口气。

  “之后被她舅舅收养…不过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成天酗酒赌博…”有事没事就爱揍她玩玩儿。

  再放下时，杯子已经空了。

  冰球碰撞杯壁，发出“咣咣”的声音。

  很是悦耳。

  她似乎又回到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讲的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

  唐牧有些哽咽…那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过往!

  难以掩饰的悲痛。

  这样的女孩…干脆爽朗，不说含着金汤匙，怎么也该是被父母疼爱长大的才对啊!

  他一时语塞。

  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变得戛然而止。

  无奈只能锤着她的肩膀。

  兄弟感同身受!

  谁料这家伙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唐牧你这苦瓜脸太逗了哈哈哈。”

  一瞬间，唐牧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又在骗自己…？

  有些懵，“不是，你干嘛呢…我这情绪刚上来。”

  “同情谁呢，我像是被从小虐待的人吗？”

  唐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骗我！！！”

  她好心解释，“没有啊！”

  不算撒谎，“只不过后来又被小姨一家接到国外去了。”

  最后由衷地说，“她们对我很好。”

  唐牧现在终于明白林茗溪为什么一见她就想翻白眼了。

  太气人了!

  “重点是…我小学的时候遇见白薇了呀!”她故作一脸痴态，“愿意跟一个没人要的怪胎做朋友，帮她教训欺负她的坏孩子，跟她分享画本，带她去抓萤火虫，还带她认识更多的人…”

  唐牧就这么听她一直絮叨些很是幼稚的回忆…却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反而感觉温馨。

  人们总是一味渴求长大，想要更多朋友，想去广阔的辽野…确是迷失在了前行的路上，到头来只留下潘多拉的魔盒，彼得潘的口袋。

  以为眼前的她也一样，早就沉溺于未知的探索，却不知迷失的只有自己。

  沈知味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幼年那份不知名的情絮，藏在脑海中甜美的约瑟芬，时至今日，璀璨夺目。

  看着她轻声地跟自己分享喜悦，像一只胆怯羞涩的小松鼠，小心翼翼递上自己珍藏已久的榛果。

  平凡无奇，却已是至宝。

  他知道，沈知味在担心他会像小溪说的那样…歧视这份感情，去阻止她…所以小心翼翼地展开伤口，只为博取几分信任。

  这一刻，他才忽然想起，这个一直被自己和大家喊作“沈哥”的家伙，只是一个连个子都比他矮的女生啊。

  无奈地笑笑，摸了摸她的头，打断她还在讲着的“浪漫情史”。

  “好啦，沈哥别怕，我支持你！”

  沈知味一怔…瞬间红了眼睛…

  所幸，他懂，他理解，他支持。

  “好啦，喝完这杯回家吧，”揽过好友的肩膀，不再做多余的安慰。

  碰了下酒杯示意，摇头苦笑“我呢，回去还得哄哄我的小祖宗诶。”

  多么辛酸，却又甘之如饴。

  沈知味也笑，毫不犹豫地饮尽杯中酒，“放心，小溪怪的是我，不会真的和你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