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义这一年里最主要的工作完成了——他和许多人合作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化工厂。他曾经执着于摧毁一座小小炉窑，但这次他帮助建起了十数个巨大的烟囱。这是他的工作他无可推诿，他只能麻木自己。因为知道这些烟囱会冒起烟，然后周围人会受害，而他自己住的远些，但久而久之也会受到它们的影响。他也只能添砖加瓦，他改变不了巨大的洪炉轮转，他只是一叶草芥，只需要知道赚钱养家。

  蒋清波招唤他喝酒，他乐于接受。这几年清波一直跟着他干，自己也盖起新房，又买了车，媳妇还给他生了儿子，小日子过得挺美满。所以对鲁义十分感恩。他媳妇是本村姑奶子，不像他满嘴跑火车，相反腼腆，寡言少语，但是做饭菜十分拿手。

  今日蒋清波除了邀请鲁义、蒋清泉还有队里另外四个关系好的同事，特意宰了自己养的一只小羊，叫嚣说是全羊宴。也属实，桌上主菜的炖羊排、炖羊肉、羊下水，还有羊肉馅饺子，另外就是蘸酱菜。用他的话说就是吃不了羊肉就饿着，吃黄瓜但酒必须得喝。他特别邀请了大舅哥陪客，大舅哥是本村电工，以前特看不起蒋清波，但蒋清波踅摸上他妹妹，用他那三寸不烂之神总去逗拾。而她妹妹正是那种心里有数不善表达的闷葫芦，偏喜欢听蒋清波呼哨。所以做哥哥的没能搅黄，后来鲁义又帮了蒋清波关键的忙，促成了这段姻缘，现在看真是挺美满的。

  大舅哥就对鲁义说：“我得感谢你呀大义兄弟，我这不着调的妹夫被你带的也变得人五人六了。”

  没等鲁义接话，蒋清波听见先不乐意了怼道：“大舅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不着调了，现在你看你妹妹过得比原来差哪了？是要吃没吃还是要穿没穿了？不敢说别的，这三金五金咱也有了，咱不带是不带是不媳妇？”

  他是充满骄傲地说，她媳妇脸红了，既不会应和也不会反驳，他儿子倒是挺淘的，到桌上抓吃口肉就跑掉了。

  鲁义才笑着说：“清波有本事，我也是佩服。每年包工队解散都自己再找活干，一天都不闲着，过日子确是好样的。”

  听鲁义这么一说，蒋清波高兴了说：“听见没？还是我大哥了解我。我不干行吗，多少人瞅着我呢，我不得活出个人样！”

  身边包工队师傅附和说：“清波这些年变化不小，不偷懒了！”

  他却不同意，道：“这是瞎说，懒儿我还是会偷，但分什么时候偷，这就得会把握火候。”然后看一眼鲁义低下头去。

  蒋清泉便也说道：“波弟还是实诚，另外他也撒不住慌，扳不住那张嘴呀！”

  “你闭嘴！”蒋清波还是不服他。

  大家都笑了。

  鲁义觉得和他俩组成的铁三角挺有趣的。蒋清泉是心里有数，让他放心。蒋清波是开心果，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而且哪活吃紧都能顶上，慢慢在队里也有了威望，他尤其敢说话，不怕得罪人，有时就成了鲁义的传声筒。

  大舅哥再对鲁义说：“你们这帮人挺有趣，来自各地都挺和气。要我就受不了他这嘴没把门的，一块干一天得打八遍，你是真有涵养。”

  鲁义便也说句玩笑话：“现在外面都知道清波是老板，我是小工，我辩解都没有用。”

  蒋清波就顺竿往上爬：“听见没有，以后你们都得听我的。”还特别叮嘱蒋清泉一句：“听见了没有大管家？”

  这顿菜饭真硬，酒也喝的痛快。平均一人都得喝上一斤白酒，啤酒更是没数了。蒋清波真把自己当领导了，他大舅哥少喝都不行，最后到底自己先倒了，大伙才散。

  鲁义回到家，齐雅茹看出红光满面，问：“喝了多少？”

  鲁义要如实回答，伸出一根手指，再记不准如何表示啤酒数量，摸摸脑袋。齐雅茹也不再问，默默给他沏上茶，他当然兴奋一些，想跟女儿来个互动，可是女儿厌恶地躲开了，于是有些失望，心想再有个淘气的儿子多好，当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