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皇城，柳子衿立刻就能感受到京城中飘荡着的恐惶气氛。

  刘义隆的死，势必对于整个大宋，都产生极大的动荡。

  京城这处天子脚下，自然首当其冲，且动荡最甚。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或许一天后，或许两天，或许三天后，整个大宋，都将笼罩在这种氛围之内。

  战争一起，所有人都将被卷携进去。

  特别是眼下将要暴发的，是一场乱战。

  群雄并起，相互攻伐。

  你来我往，不死不休。

  很多城池，都将经历磨难。

  砖石，房屋，将会沐浴鲜血和烈火。

  人们，将在生存和死亡之间的边缘，不断徘徊，要么艰难的活，要么凄惨的死。

  一幕幕惨剧，将会上演。

  柳子衿掀起马车窗帘，看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看着街上擦肩摩踵的人群，想像着战争与杀戮在这里进行，鲜血，哀嚎，哭泣，房屋坍塌，道路摧毁，尸体一具具倒在地上，充满烟火气息的建康，变成一座冷风呼啸的死城……

  一瞬间，才终于体会到，战争，到底是有多么的残酷。

  然而，他能做的，终归，也不过眼下这些事情而已。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历史大势所趋，他阻挡不了什么，只能尽量，让战争能尽早结束。

  这个过程中，势必会死很多人，这些人流出的鲜血，有不少会沾满他的双手。

  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内心的脆弱。

  即使间接杀人，也让他有些负罪感。

  那，直接杀人的那些士兵，他们呢？

  未上战场前，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武者。

  得要把自己逼到什么份儿上，才能在战场挥起刀剑杀人？

  他以前一直认为，战争之中，最凄惨的是百姓。

  这时才忽然发觉，除了既得利益者，每个人都在战争中失去了很多。

  杀人，看似是收割别人的生命，但在这个过程中，杀人者的灵魂，也在被收割。

  “看来，需要提议一下，在军医之中，增加心理医生了。”

  他放下窗帘，这样想着。

  脑袋努力将刚才想到的一切清空，让心情轻松一些。

  马车驶到了冰马铁道站，柳子衿一行人坐上皇家御用的冰马列车，径直来到西外城，随后又换乘马车，来到了青云学院。

  从后门进的学院。

  柳子衿现在多少是个名人了，或许别的地方很多人没见过他，但青云学院，认识他的人已经是多数。特别是现在刘义隆驾崩，学生们都担心京城日后的情况，肯定都想了解如今的朝廷，到底有没有做好应对战争的准备，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把握……等等等等。从正门进，只怕要被包围。

  所以，还是悄摸摸进学院比较好。

  当柳子衿来到原理学研究园，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那摞厚厚的纸卷，说这是最近几天新的原理学发明时，贺季真和钱图鹤直接当场呆掉了。

  尽管柳子衿前天跟他们说，原理学发明这方面的事情，是小事儿，随随便便就能弄出来几样。

  但是……

  眼前，这也太夸张了。

  超出认知。

  贺季真看着那摞发明，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柳子衿一眼，然后如饿狼扑羊一样，扑到那摞书卷前……想唰唰狂翻！

  但是，他强力克制住这种冲动。

  一页一页掀开细看。

  此时，他只恨自己没有一目十行的能力，要不然，真想一下将这摞书卷全部看完。

  他的心情激动。

  他的心潮澎湃。

  他的手一直颤抖。

  每看一页，心脏都剧烈的跳动。

  仿佛看到神迹。

  那些工件，那些结构，那些处理，所有细节中包含的原理学，以及各种他没有听说过的原理，让他如看天书，但是，这天书中，又有一部分是他能看懂的，因此，另外一些部分，让他急于想要了解。

  那些对他来说，深奥，新颖，迷人，像一个漩涡，像一处密林，像一片大海，深深吸引着他，让他无法自拔。

  而创造出这一切的柳子衿，让他忍不住，想要膜拜。

  他以前只是觉得，柳子衿是天才，原理学天才，让人羡慕，惊叹，前途不可限量。

  但，也仅限于此。

  而他的佛子身份，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而现在，他觉得柳子衿是一个神。

  不是道宗的神，也不是佛宗的神。

  也不是墨家的神。

  他是，原理学之神！

  每当翻过一页纸，他都要抬起头快速的看柳子衿一眼。

  目光之中不是惊讶赞叹，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绪。

  像是小孩子，抬起头，看高高的天空上，高不可及的云。

  云上，有仙人，弹手四方动。

  贺季真快哭了。

  激动，兴奋。

  一点都不难过。

  但就是想哭。

  整摞纸卷翻完，他轻抚书卷，随后，慨然一拍桌面，势头似乎很重，力道却很柔，最后，怅然。

  “朝闻道，夕死可矣！”

  “怎么至于。”柳子衿道。

  贺季真直接深深向柳子衿行了一礼：“我老贺，今天算是开了眼。此生，无憾了。”

  柳子衿赶紧还礼：“贺师勿要如此，学生承受不起。”

  贺季真直起身，道：“我才是学生，您是老师。”

  柳子衿道：“不不不，您才是老师。”

  钱图鹤道：“佛子，贺师，你们就不要谦虚了。这些书卷呢，我是看不懂，只知道，是很多新武器的发明，很

  厉害，但具体怎么个厉害，我也不知道。所以咱们，还是赶紧找匠人，把这些东西制造出来，然后让我也见识见识，佛子到底研究出了什么东西出来。”

  贺季真道：“光靠咱们学院的匠人，短时间内，很难将这些发明消化掉。战争眼看一触即发，时间不能耽搁，还是忘却前嫌，跟孤竹园合作吧。”

  钱图鹤不乐意，但是，既然贺季真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不和别人合作，这些发明，真的消化不掉。

  而且，他招的匠人，虽然也都很厉害，但是要说各种兵器的制造工艺、经验，还是孤竹园那边一骑绝尘。

  有些东西，没有一定时间的沉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的。

  所以，纠结了一下之后，钱图鹤还是很爽快的点头：“那我立刻去找孤竹园商议此事。”

  说不定通过这次合作，还能让自己学院的匠人，学到很多东西。可能，还能挖些人过来。

  “这里面很多东西，可能那些匠人也不明白，还需要佛子在现场教授指导才行。”贺季真道。

  柳子衿道：“你们先把合作的事情商议定，然后我去当监工就行了。”

  “那我们现在拿着这些发明，一起去孤竹园，那帮家伙虽然在原理学方面不太在行，但好歹也一把年纪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发明的厉害。到时候，就不是咱们找着他们合作一起消化，而是他们求着咱们，来一起分享这些发明了。”贺季真道。

  柳子衿道：“不过，咱们也确实需要他们的念力禁制啊。”

  钱图鹤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只能实话实说道：“确实如此，没有好的念力禁制，再好的武器，也会大打折扣。”

  “咱们现在就走吧。”贺季真道。

  柳子衿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还有事情要做。”

  他还得去周曼殊那里，帮莫绮拿点药。

  （本章完）